-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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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瑾惜贴近他笑了一笑:“我了解孙瑶芷的为人,这些他们相处的细节,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和别人提起,能把这个故事传出去的,必然是陆麟本人。不如,你带我去见他?”
小老头脸色有些发白,说:“你莫要逼我,这故事是我编的还不行吗?”他向门外一瞥,仿佛看到了救星般叫道,“哟,这不是安少爷吗?安少爷居然也来小店里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孟瑾惜背对着门,瞬间石化了。
她感觉到有人从后面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她僵硬地回过头去,安息穿着月白色的袍子,正看着她笑,他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没来由的笑容实在令她发慌。她只好硬着头皮,紧张地开口:“好……好巧啊,师父,你也好这一口?”
安息依旧是优雅平静的模样,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铁片,将那一枚铁片举到她面前,说:“喜蛋,为师不知这片铁片是作何用途,不如,你来告诉我?”
孟瑾惜看着那枚她掉落的铁片,脸色惨白,她硬着头皮回道:“师父,你果然还需要继续读书深造呀,这铁片产自天竺,原本……后来……现在,用作男女护理手指甲,简单来说,它就是一枚指甲锉。”
安息耐心地听她说完,笑了笑:“哦?我怎么听说,这是楚地流传出的挫骨片,用于改变手指构造,从而改变笔迹的?我还听说,这种东西只要戴在手上,每写一个字都会疼得冷汗直流?”
孟瑾惜的脸更白了,安息贴得离她更近了一分,声音显得认真而隐忍:“喜蛋,你说一个人得有多么深仇大恨的过去,才能如此忍辱负重地潜伏在我身边?我久不出门,很少接触生人,唯一同我有仇的就只有一个女孩子。”
他盯着她,目光渐渐变得灼热。孟瑾惜低下头去,脑子里快速地运转着企图编新的瞎话,安息抬起了她发红的手指,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的声音很轻:“你的演技真好,乖顺又顽皮,我竟一点也没察觉出自己竟被你如此深刻地仇恨着……”他刻意地停顿了。
孟瑾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安息直直地看着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越发嚣张了:“无话可说了?”他冲仆人们比了一个手势,无比霸气道,“打包!”
此打包非餐馆用餐后的打包。安少爷的打包普遍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就是简单地绑了带走,如果对方不肯就范,那么就要转入第二层含义,把对方打得满头是包,然后再带走。
重重围困之下,孟瑾惜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原瑞以前对她说的:“你现在换了一张脸,没准儿可以用用美人计?”
她对安息想必使不来美人计,孟瑾惜的眼睛一溜,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躺,使了一招“死人计”。
流年不利,安息竟忍不住笑了。她感觉到他在拍她的脸,“哟,你装得还挺像?”
她狠了狠心,点了自己连着肝脏的穴位,食肝蛊在她体内活跃起来,感受到胸腔里急剧的绞痛、收缩,她吐了口血,反倒缓了神。安息再狠心,也不至于将一个要死不死的叛徒捆回十里外的凌霄宝殿吧。
果然,安息上来探了她的脉搏,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他唰唰地写了一张小纸条,长袖一挥:“遣人去把上面的草药买回来,要快。”
孟瑾惜原本是在装昏,没想到后来竟被安息给治昏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睁开眼便看见安息拿着一杆小秤在称量药粉,左左右右地摇头。
月色寂静,窗外传来冯於彬的大呼小叫:“喜蛋,你这个小兔崽子,竟敢欺骗小爷!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你可得管饭,跑了算什么英雄好汉?”
孟瑾惜心下一乱,轻手轻脚地下床,安息背对着她,幽幽地开口:“躺回去。”
她赤着脚讪讪地笑道:“你看我好多了,都可以搬东西了。”她顺手搬了手边的一个花瓶,原想着扔下去给冯於彬示警,没想到手腕无力,刚扔下去,就听到冯於彬一声惨痛的“哎哟”!
她该不是把他砸死了吧?安息回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孟瑾惜猜测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把不小的砍刀,为了活命,孟瑾惜浑身上下顿时有了力气。他刚近身,她就猛地把他扑倒在地,安息满面通红,奋力挣扎。孟瑾惜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她的手抓上了安息的头发,而安息的腿猛然一绊,竟将她的脚腕扭得错位,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生死搏斗之际,冯於彬破门而入,带着满脸怒气地质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拿花瓶砸小爷?”
他没想到竟撞到两个人衣衫不整地扭在一团,从衣着来看,居然还是两个男人?他立刻气势全无,立刻缩了回去,说:“真是打搅了……你们继续……继续。”
“你这个半瞎!快回来帮忙!”孟瑾惜大怒。
在她一顿怒吼之下,冯於彬总算领会她的用意,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安息捆了起来。
安息气得脸都白了,心里想着孟瑾惜怎么这么有力气,明明前一刻吐血虚弱得不行,下一秒居然轻松地把他扑倒在地?!
孟瑾惜左抠右抠,好歹将安息手里的东西抠了出来。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神情一怔,他手里拿的竟不是刀,而是一枚松木雕的小女孩。
她大咧咧地瞅着小姑娘,小姑娘的身体还没有刻完,但是单看脸,跟她可没有一点相像,她没有那么胖。
安息死死地瞪着她,仿佛要把她此刻的嘴脸刻进心里。他咬牙切齿道:“还给我。”
这个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她心里很慌乱,递给他的时候竟不小心将松木掰断了。孟瑾惜不敢看安息冒火的眼睛,她手忙脚乱地要跑,安息恨恨地威胁说:“你敢走,就别让我再逮住你,否则……”
孟瑾惜顺手拿了腰间的手帕塞住了他的嘴,小心翼翼地拉着冯於彬跑了:“我……我尽量。”
她刚忍着脚伤跑出门去,就听到屋内传来几声东西碎裂的巨响。
冯於彬奔跑着张开臂膀,嘴里哼的小曲居然是“像只鸟儿一样翱翔”,这只傻愣愣的呆鸟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夜里孟瑾惜接到了孙瑶芷的信函,孙瑶芷在信中说她已按照约定将安雨珏控告入狱。如今她正等在沐阳镇边,等着冯於彬给她深爱的那本《霸道女老板再爱我一次》写一个称心如意的结局。
起初,孟瑾惜觉得她是土老板烧钱玩,不可理喻,如今看来,她越来越能够理解她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感情的伤口,只不过疗伤的方式各有不同。
或许是那天孟瑾惜见过了安息,让她略微有些感伤,见孙瑶芷的时候,她多了一句嘴:“其实你何苦在话本子里找安慰,你有没有想过,陆麟可能还活着?”
她这一句话,就好像一粒石子投进了一潭死水。孙瑶芷黯淡的眼睛一亮,嘴唇也止不住地发抖:“你说什么?”
女人动了情,不仅脑子不灵光,居然连听力都下降了。孟瑾惜捺着性子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孙瑶芷竟跪在了她的面前,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若我能找到他,哪怕拼上身家性命,也会帮你扳倒安雨珏。”
希望这种东西其实真的挺可怕。孟瑾惜只给了孙瑶芷一个念想,她却已经愿意为此拼上身家性命。
孟瑾惜白得了一个便宜盟友,不由得想到安息,若有一日他们针锋相对,她对他的心大概才算是真正死透了吧。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这一天不要来得太快。
孙瑶芷向来说一不二,她许下承诺后,果真将一颗心都用在了折腾安雨珏身上。
收了钱的赵太守办事效率远超从前,六月一过,安雨珏已经被他当庭提审了三遍。大概,赵太守是个有选择恐惧症的小官。
本来很清晰的案情被他审了又审,他甚至搬出了猎人坑的尸骨当堂审讯。安雨珏对当年的犯案供认不讳,承认当年嫁给凌霄宝殿的安何在以后,她找各种理由躲过圆房,可是三个月后,她早有孕的肚子就显了怀,安何在当了野爹以后恼羞成怒,与安雨珏相互争执,最后被推入猎人坑摔死。
安雨珏抬头看着赵太守,语气不急不缓地道:“按理说,这案不能断作杀人,民女实在是为了自救迫不得已,理应算是正当防卫。”
赵太守眯着眼睛说:“可我听证人举报,你们是为了一本册子起争执,那是本什么东西?”
安雨珏笑了一笑,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这些年凌霄宝殿对衙门的各种下乡、郊游活动多有赞助,这都是我的主意,安何在却不允许。回大人,我们起争执的由头就是一本账册,假如把它用作证物递交朝廷,你可考虑清楚了?”
孟瑾惜在台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第一次看见有人说谎这么平静,脸不红心也不跳,简直和她一样厚脸皮,这分明是说谎嘛!他们争的东西明明是修容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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