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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齐桓公从过去的一个落魄公子,到现在齐国的一国之君,可以说是否极泰来,咸鱼翻身。但他虽然坐稳了齐国的君主之位,却缺少治国的经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选贤人治国,那么,他会选谁来辅佐朝政呢?

  

  齐桓公开始要治国了,治国就要选人,选人首先就是要拜相,谁来辅佐我治理齐国?齐桓公这个人不忘旧人,他首先想到的当然是鲍叔牙!鲍叔牙一直辅佐他,辛辛苦苦地追随他。他就找鲍叔牙说:请您来做国相吧。没想到的是,鲍叔牙坚决不干,更让齐桓公没有想到的是,他非但不干,还推荐了一个人,谁呢?就是“射带中钩”的管仲!

  

  这齐桓公一听,摸摸肚子,摇摇头,说:这个人,是我的仇人,现在我的肚子这儿还不得劲儿呢!你怎么向我推荐他呢?鲍叔牙听罢,就说出了理由:“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宽惠柔民,弗若也;治国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结于百姓,弗若也;制礼义可法于四方,弗若也;执枹鼓立于军门,使百姓皆加勇焉,弗若也。”(《国语•齐语》)

  

  鲍叔牙一共说了五条:

  

  第一,所谓政治家,对民众宽和,这一点我做不到,管仲可以做到。

  

  第二,治国不使大权旁落,我做不到,管仲可以做到。

  

  第三,政治要讲忠信,使老百姓铁了心跟你走,这一点我做不到,管仲可以做到。

  

  第四,知法度,知礼仪,矫正风俗,统一民心,这一点,我做不到,管仲可以做到。

  

  第五,拿起鼓锤来敲鼓,在战阵上鼓动战士杀敌,使战士变得勇敢,管仲做得到,我做不到。

  

  听了鲍叔牙的话后,齐桓公就点头答应了。史书上说,齐桓公这个人,是“无小志惕,而有大虑”。(《管子•小匡》)意思是说这个人不小心眼儿,不在小事上斤斤计较。这种人,在日常生活中能够有人缘,能够得人心。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因为三五块钱经常跟人家闹别扭,这种人是容不下人的。

  

  作为一个贵公子的齐桓公,在这点上使他能够得贤,另外他有大虑,小事糊里糊涂,但是大事上却是明明白白,一点儿也不糊涂。这也使他能够结交延揽那些有志向、有能力的人,所以他身边有很多人,既有低的人,也有高的人。

  

  齐桓公听了鲍叔牙的话以后,就原谅了管仲,这是很难得的。实际在未来几十年,他也完全信任管仲,这也是古代很多想走仕途做官的读书人都非常羡慕的“君臣之遇”,君臣之间能有这样好的关系,千载难逢,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到齐桓公这个人是胸怀大志的。

  

  老贵族分两种,一种是文姜那样瞎心肠的,还有一种,大大咧咧,有大志,齐桓公属于这种,能做大事情,所以他居然就接受了鲍叔牙对管仲的推荐。

  

  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值得称赞,这就是鲍叔牙。历史上有个美谈,叫“管鲍之交”。一般人,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辅佐一个落魄公子,受了这么多年的罪,现在终于有机会做宰相了,怎么还不得自己先做一做再说吗?鲍叔牙不是,他推荐了管仲,这一点太不容易了!在儒家的文献里有一则说道,有人在孔子面前赞美管仲,孔子却说:我倒觉得鲍叔牙不错,能举贤人。在儒家的观念当中,举贤人,就可以一白遮百丑,你就是个贤臣。如果你不举贤人,例如有一个人叫臧文仲,孔子就说:“臧文仲其窃位者与!”(《论语•卫灵公》)意思是说臧文仲是个窃位者。可是,据《左传》记载,在鲁国历史上,臧文仲是几朝的元老,很有德行。可在孔子这里,他怎么就成“窃位者”了?孔子有他的道理,孔子说:他有一点做得非常差,“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论语•卫灵公》)就是知道柳下惠是贤人,他不举,这种人就是窃位者。这涉及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政治的清明有赖于贤人,而鲍叔牙就能够做到举贤。

  

  那么,“管鲍之交”究竟说的是什么呢?这事就更有趣了!《史记•管晏列传》写管仲的事迹,其中大量篇幅写的是管鲍之交,说管仲和鲍叔牙年轻时曾一块儿做买卖,挣了钱后就开始分钱,管仲就往自己兜儿里边多揣了些钱。这种事情要在一般人那里肯定得闹掰了,可是,鲍叔牙却不以为然,说:管仲这样做,是因为他家里穷。这点小毛病,我原谅他。还有传说,说管仲给鲍叔牙出主意,每次出主意,事办得都不利索,颇有“为人谋而不忠”的嫌疑。可是,鲍叔牙却说:流年有利,也有不利,他给我出主意,事办砸了,是因为流年不利。总而言之,管仲要有一百个缺点、一百个毛病,鲍叔牙就有一百零一个谅解,一百零一个宽容,这就是“管鲍之交”。鲍叔牙,好了不起的人格!这个人能容纳,是海量,知道管仲是有大本事的人,将来对国家有用,各方面维护他,而不是因为一点世俗的事就诋毁他,这是需要眼光和胸襟的。所以《史记》记载,管仲曾由衷地说:“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鲍叔牙也!”

  

  齐桓公已经同意不再计较管仲了,可这时候管仲并不在齐国,而在鲁国的阵营里。鲍叔牙就说:这好办,我们去要。齐桓公问:谁去要?鲍叔牙说:当然是我去要了。于是鲍叔牙就来到了鲁国,找到了鲁庄公,说:齐国的君位之事就这样了,你现在再想扳倒我们的君主,已经不可能了。鲍叔牙接着又说:公子纠是你们的外甥,他怎么死,可以由你们来决断。但是,有两个人我必须得要回去,为什么?因为他们是我君主的仇人。两个人一个是管仲,一个是召忽。尤其是管仲,他射了我们的君主一箭,射到肚子上。我得带他回去,要让我们的君主亲自杀死他才解恨。”

  

  鲁君一听,行啊!这也在理。但是,鲁国有一个贤臣就站出来,说:管仲这个人不能放,对于他,有两种做法:第一,把他杀掉,杀掉就绝了后患;第二,就是任用他,不要放他走。

  

  这个人非常有眼力,但鲁庄公却没有听他的话。鲁庄公也不笨,可是当时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上策杀掉,下策重用,两个策略都不用,他却选了第三种——放回去。他也有他的想法。既然现在齐国的新君主上了台,来要人,不就是两个人,两条人命吗?这在一个君主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谁杀都是杀,给你就算了。结果,鲁庄公就答应把这两个人交给齐国,与此同时,把公子纠杀了。

  

  公子纠被杀,他的手下马上就有不同的表现:召忽一听说公子纠死掉了,他马上也死掉了,他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史料中没有交代,反正是死掉了。可管仲却没有选择死。后来人们对此也有诸多议论,在《论语》里,就有孔子和学生间的一段议论: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子贡说:管仲和召忽都辅佐公子纠,都是公子纠的人,怎么公子纠死了以后,召忽殉死,管仲却没死,不但不死,还去辅佐公子纠的敌人,这像话吗?算不上一个仁者的做法吧?孔子却说:你们不要以匹夫匹妇的尺度去衡量管仲这样的人,这个人物能够见其大。他活下来,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扫除夷狄,若是没有管仲,我们今天的人都得穿夷狄的衣服,梳着夷狄的发式,成为夷狄文化的后裔了。

  

  文献里还有一段记载,说一日鲍叔牙、召忽、管仲他们三个闲聊。鲍叔牙就讲:让我辅佐小白,完了,我政治上没有希望了。管仲一听就劝他,说:这个可不一定,现在襄公这个人为人不怎么样,你还是有希望的。鲍叔牙一听,觉得有理,就去辅佐小白。召忽跟管仲同时辅佐公子纠,召忽就说,我生是公子纠的人,死是公子纠的鬼。管仲却说:我不这么想,我的死对齐国有利,我就死;我的死对齐国没有利,我就不死。我为一个人殉了节,没大意思。

  

  这段记载,见诸《管子》和其他一些相关文献。其中的召忽,遵循的就是孔子所说的匹夫匹妇之德。管仲则认为一个人的生命,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是属于这个国家的。死,能对国家有利,才献身。这件轶事很耐人寻味。春秋时期是个动荡的年代,也是个人生伦理分裂的时代。在春秋时代的故事中,会反复看到这种情景,就是当一个政治事件发生时,有些人做了某些人的忠臣,殉节死了;有些人则不,他们或走掉了,或躲开了,没有把命交出来。有些人这样做,是以图将来为国家做更大的事情。那个时代的变化是非常剧烈的,社会正在倾斜,传统正在断裂,新老观念在交替,一人一个活法,每个人的活法都不同。管仲没有选择死,他回到了齐国,开始了“管仲相齐”,成就齐桓公称霸这样一段非凡的历史。

  

  齐桓公上台任用管仲的故事,很值得回味:任何乱世,任何时代,社会都不缺少人才,也不缺少德行,“德不孤必有邻”(《论语•里仁》),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上层社会乱七八糟乱成一团的时候,民间照样大泽龙蛇,关键是你有没有本事,有没有气度把他们找出来,把他们“钓”出来。所以,齐桓公就能找到管仲这样的人才。

  

  另外就是举贤才的气度,历史是人的历史,一个很伟大的功业,你仔细分析,分析到最后,是人格,是见识,是气度,是心胸。假如没有鲍叔牙那么宽阔的心胸,管仲就完了。人生百年白驹过隙,齐桓公的霸业也许成,也许不成,也许……当然了,历史有其必然性,可是必然性到最后必然作用到人格,由这些人格完成这些事业。齐桓公没有管仲,管仲不出来,一定有另外一个人出来,而另外一个人出来,他也必须遇到像鲍叔牙的这样帮忙的人,才有他的机会,这也是必然的!

  

  这个故事说完之后,乱纷纷的春秋时期,个性鲜明的人物已经出现了。而且,将来我们看到的净是些非凡的人格,非凡的气量,非凡的见识。例如鲍叔牙之德,《史记》说鲍叔牙的后人,世世代代在齐国享有富贵,就是因为鲍叔牙能举贤才的美德庇荫着他们。

  

  那么,管仲是如何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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