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十一月了,她只隐隐约约听队长夫人说,又有大变更,又要进人去干。她听了半信半疑。
十一月七日,星期一,她推测一定有车,来到了固定的地方等车,果然又增加了6人,又有那两位老大姐。她自己跟着去了,真的,仅仅是为了整理交工资料、画竣工图,不为别的。工人同她打招呼,她只漠然地回答说,我去画竣工图。上、下车,队长却没有同她打声招呼,她想,这样也好,更能集中精力、抓紧时间地去完成交工资料、竣工图。
那天,刚跨进大门,她有种久违的感觉。首先惊异地发现,工人们都纷纷走进了隔壁的房间里,经过门前时,门是开着的,桌子不见了,沿墙两侧摆上了四张上下铺,——原来陈工搬走了,工人们都搬到里面来住了。她这才第一次有机会那么自然走进那间房子里面;然而,人去物非,在她的心头,油然产生一种落寞感。
工人们稍作收拾,就要上现场,她也很想去看一看,于是穿着鲜红的呢子大衣,跟着一帮人直接到现场。走近车间,发现他正在楼梯下观望。
“陈工,想死你了。”正站在她身旁的小李,冷不丁对他大声喊。
“别瞎扯。”她羞怯地赶忙阻止小李,同时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发现他站在那儿也在看着自己,而不露声色。
就在此时,队长从身后走上前去,同他打招呼。于是他领着队长走进了车间,要把这次更改的地方大略看一遍。可能是这位领导觉得变更量太大,心理有点发醋的缘故,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把她叫了过去,毫无愧色吩咐她:“小梅,你跟陈工去看一下,他在里面等你。”她一脸冷漠,稍作迟疑,还是走上前去。
“记下材料。”队长又不忘吩咐她。
尽管她有满腹牢骚、满肚子怨气,也许是责任心的驱使,还是不假思索、身不由己走了进去。他竟然就在门口一台罐跟前默默地等着她。
“你有笔吗?”她接过笔,“给我一张纸。”
于是他们例行公事,从一楼到四楼、楼顶,走一遍。他一边勾画,她一边默默地记下所需材料。四楼设备放空管、5组调节阀组标高都得提高,都要搬到房顶或阁楼上去。到四楼她明白了,修改的工作量太大,一下子记不过来。这已是十一月隆冬季节,她直后悔不请自来,走错了一步,起码至少是早来了两天,真该给他们点脸色看看。
他们一主一动都表现如此平淡,难道是时间的分别,使他们疏远了,有这么在乎吗?
她无心再那么买力地干,至少是没有以往的热情。
“你有变更吗?”只为想得到更为详细说明,以便能准确地提出材料计划,她真是有点言不由衷。
“有!”他很惬意地回答。
“给我变更就行了。”
于是她跟在他的后面到了他们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另一位同事正在出变更图,她不禁上前热情地告诉他:“你只要画出示意图就行了。”
“我说了吧,”他象得到圣旨似的,得意扬扬地说,“只要画示意图就行了。”
她领了变更欣然而去。并又在现场琢磨了一番,以便准备材料,因为他的变更有的连示意图都没有,只说说而已。
第二天,她已换上当作工作服的彭松棉的棉袄,就遗留一些问题,准备上车间去看看。她兴冲冲地走到车间,谁知他竟堵在门口,劈头盖脑地向她袭来,“你还想不想干了?”她无名火起,也不甘示弱,激愤地说:“想不想干,你也管不着!”这时正好小李走了过来,告诉她,管道还没有置换完,不能拆除,今天干不了啦!她听后,便扭头就走。小李不解地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凶?你惹恼了他什么?”“没有,只是来晚了。”此刻,背后却清晰地传来了他的声音:“你还在生气!”她觉得好象他是在向她赔理道歉,她的怒气顿时全消,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急匆匆地赶回寝室兼办公室,赶忙计算变更用材料。因为他的变更只是示意性,说明性,他写只增加200米左右管道,她经过详尽一计算,有300多米;还有增加的阀门、法兰、弯头等等,他均未列出。
第三天,她只因誊写材料计划又晚了几分钟。他还是站在昨天的老地方,好象有一股怒火正无处爆发,不管旁边有她们在,竟毫无顾忌地朝她吼起来,“又来这么晚,你们工人都不会干,都不知道怎么干!”
“不是有你吗?”她针锋相对尖刻地回答道。
“我能代表你吗?”他恶狠狠地反问。
“不会干?我也不知道。”她面无表情递给他满满两页材料计划表,充满火药味赌气地说,“其实这次我根本没有想干!”
“求你干,请你干,行不行?!”他恳求道。
她看着他,发起脾气是多么的丑!但此时却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好象这次得为他而干。她便口气缓和地指出他的变更有不清楚、不合理的地方。
“问我呀!”他竟然露出了笑脸。
于是他们俩一起直接上到四楼及房顶,现场共同商讨管道怎么样安装布置,怎样拆除,更多地是采纳了她的建议。
也许爱有多深,恨有多深。渐渐地,她发现,其实他对她并没有改变,只是脾气大了点。奇怪,随后再也没有发过这么大,他的话,句句冠冕堂皇,总能触动她的心;而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显得笨拙、理屈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