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止兵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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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妍从身上解下蟠缡玉佩，递到卖剑人手中，伤感道：“大叔父女，千里迢迢，还能回星湘国为国出力，可怜我身不由己，恐怕今生都难以回星湘了。”
“姑娘何以发如此感慨？”
“个中缘由不便与外人说起，望大叔见谅。”
“那我们父女也就不多问了，只是这玉佩呈色温润，造型别致，瑕疵全无，虽然我只是个卖剑的，但我还是可以肯定这枚玉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怕担当不起啊。”卖剑人拿着蟠缡玉佩翻来覆去的看，就要将玉返还熙妍。
熙妍道：“大叔，你可以将玉典当，所得银两，你留下短剑的价钱，余下的银子，或留或送，悉听你处置，国难当头，你可以将银两购置米面分发给百姓，就当是我这个有家不能回的人，给星湘百姓的一份薄礼吧。”
“既然姑娘有心，我就收下了。”
卖剑人将蟠缡玉佩揣在怀中，拱手作揖道：“姑娘，在此作别了，形势刻不容缓，恕我父女不能久留，后会有期。”卖剑人说完，看我一眼，拉上他的女儿，匆匆离去。
熙妍失落的望着卖剑人的背影，将短剑紧紧攥在手中。
暮色低垂，在这人迹罕至的旷野里，夜风凄瑟，远处的狼嚎清晰可闻，黄昏时还能望见的城池，已经溶在夜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熙妍一前一后，不停的赶着路。
“我说姑娘，真不找个地方歇息了，我的腿累得快断了。”
“大哥，再走一阵应该能望见城墙了，到时在歇息不迟。难为大哥再走一程了。”
我心里暗暗佩服她的毅力，一个凡人吃些野果，行了百里还能跋涉不辍，确实是要有坚强的意志。
但我就是要挫其意志，当下我往地上一坐，蛮横道：“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我为何要这般卖力，还不知道我一到淇峣你会不会翻脸不认账。”
“大哥哪里话，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买那父女二人的短剑，还不是为了防我，恐怕我一到淇峣，你就要叫卫兵将我拿下，治我的罪。”我目光一扫，两个黑影潜在蒲草中，已经跟踪我们多时了。熙妍对此毫不知觉。
熙妍似有尴尬，道：“大哥莫要见怪，我是有防身之虞，但绝无加害之意。大哥是我的恩公，到了淇峣一定答应你的条件。”
我只须微微抬手，草丛里的两人难有活路。但此情此景，必没有趣味。起手便可山崩地裂，吞吐便是飞沙走石，这样不仅会吓着熙妍，更违背我要扮作凡人的意愿。
我向熙妍耍起小性子，将身上背囊解下，放到地上，倒头就睡，嘴里嘀咕：“我是走不动了，况且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大哥也没问我是谁啊？”
“我看你衣饰华贵，举止优雅，口口声声报答报答，定达官显贵无疑，又不是潮翼国人，我哪敢问。”我不满的说道。
“大哥，实不相瞒……我是星湘国的公主，此去淇峣乃是做你潮翼国的王子妃……快到淇峣时，被一伙刺客围攻，幸得义婢相救，从死人堆里捡了一条命……被大哥救起。”熙妍断断续续的讲着，不禁泪光点点。
“胡说八道。”听一声喝斥，两条人影从草里跃出，持剑直指我和熙妍，竟是卖剑人父女。
“大叔？你们？”熙妍惊得目瞪口呆。
“潮翼国王子达达小岩昨日登大吕，迎娶了星湘国公主熙妍，你竟然在此冒充星湘国公主，蟠缡玉佩乃皇家信物，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卖剑人恶狠狠的问道。
“你说什么，潮翼国王子已经迎娶了星湘国公主？”
“少啰嗦，说出蟠缡玉佩的来历，放你们一条生路。”那卖剑人的女儿，换了一副妖艳的打扮，执剑逼了过来。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熙妍向后退去。
“不说，就拿命来吧。”女子剑气犀利，直刺熙妍的咽喉。
一团黑影直扑女子，她未及闪躲，被撞个着实，剑道一歪，寒光闪过，熙妍一缕发丝飘落。
“快走。”我大喊一声。
熙妍还在愣神，我拉起她的手，狂奔而去。
“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卖剑人冷笑一声。快步追上来，两人轻功卓绝，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不把我和熙妍放在眼里。
我拉着熙妍时快时慢，快时两高手追兵赶不上，慢时两追兵又貼得太近，我又怕伤了熙妍。正是跑跑等等，快快慢慢，熙妍倒不觉得什么意外，这几天的奇事早让她一时胸有千千结。加之我施了仙气使她身轻如燕，自然没有发觉我们一口气跑了几十里。看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卖剑人父女，反而把我惹恼了。
到底是什么人，一路紧追不舍，这样下去他们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停。”我突然刹住，熙妍趔趄欲倒，被我一把拉到怀中。
“怎么了？”熙妍从我怀中挣扎而出。
“那边有个山洞，我们隐匿到那里，应该可以躲过他们。”
“哪里？”
“这里。”说话间，我强行抱起她，眨眼已经进了洞内。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抱着熙妍一阵摸索，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豁然开朗，淳淳的流水声，从石壁内传来，阵阵花香异馥，鸟语虫鸣，出了山洞，眼前犹如另一个世界，放眼皆是春意盎然，阳光普照，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蜂飞蝶舞。远处一张贯天接地的大瀑布，从九天飞泻而下，打在潭面一块突兀的磐石上，碎成无数剔透晶莹的珠玉。
熙妍呆呆的望着这世外桃源，一时忘了从我怀中下来。
“我们莫不是闯进了仙境？”我故作惊讶。
熙妍这才发觉还在我怀中，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极不自在的从我臂弯里下来：“大哥又救了我一命，我……”
“你什么你，为了救你，害得我把我娘给我娶媳妇的聘礼都扔了。”
熙妍见我果然没有背着那只大布囊，甚是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哥刚才用大布囊掷了那女子，我才又逃过一劫，大恩不敢言谢，到了淇峣……”
“淇峣？我们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哪里还认得去淇峣的路。”我打断她的话，一副气恼的样子，“既然你是公主，怎么有那么多的人要杀你，你莫不是一个灾星吧。”
这里正是我有意要带她来的地方，若耶仙境。
“多怪我，将杀身之祸连累到你身上，要杀我的人无非是要破坏星湘和潮翼的联盟，除了燎颯国的指使，我也想不出第二个可能。”熙妍将目光投到远处，“只怪我轻信了那对父女，将蟠缡佩给了他们。”
“难道那卖剑人父女也是燎颯国的刺客。”我问。
“他们一定是认得蟠缡佩，星湘国只有王族才可以佩带。”
熙妍将卖剑人的短剑细细打量一番，剑脊上一行小字，清晰可辨：扶风城鲍阳候亲制。
“扶风？”
“鲍阳侯？”
熙妍自言自语，将短剑收起。突尔目光一转，望着我。
“刚才那两个刺客说，潮翼国王子已经迎娶了星湘国公主？”熙妍问道。
“难道我的梦都是真的，大哥，你到底是在哪里见到我的？”
“这个嘛，我也记不清了。”我搪塞道。
“你不是说……”
“有个赤发的道人，让我这么说了。”我只得将这弥天大谎说得更无边际。
“赤发人，难道真是瑞哥。我到底是不是还在梦中？”
看熙妍思绪混乱，如坠云雾中，亦真亦幻，苦不堪言的模样，我心头也是焦急。
“那赤发道人说了，倘若你能记起他来，要我带你去燎颯国都扶风城去找他。”这个谎看来要撒得扶风城去了。
“他果真这么说吗？”
“不敢欺瞒。”
“我真不知道这一切发生了什么，那就去扶风得了。”熙妍早已经六神无主。
我真想立刻打开凤凰涅槃匣，将记忆碧玉一股脑的化成千年的记忆，输入她的脑海，让她迅速恢复成我深爱的熙妍。再也不要这无聊的谎言和俗世千头万绪的琐事。但如若这样，她娇弱的肉体必承受不了千年记忆的沉重。
“他还说，到了扶风城，他能让燎颯国放弃讨伐计划，两国休兵。”我索性将谎言进行到底。
“如若能此，再好不过。”
一条小溪迂回曲折，自远方连绵的高山缓缓流来。朔着小溪渐渐向上游而去，到了一座山下。
熙妍抬头，天上大星奔驰，环绕金乌，运行不息，若耶仙境的奇异景像让熙妍很是好奇。
在小溪的源头，凤凰涅槃匣正等我们寻觅过来，我要亲自将它打开，取出记忆碧玉，在若耶仙境里，佩在她的腰间。
只有在若耶仙境里，她凡人的体质才能承受记忆碧玉千年记忆的沉重。记忆碧玉从此与她如影随形，潜移默化的点滴输入记忆，终有一天完全恢复她千年的记忆，纵是今生不能，还有来世。
我领着她，走到小溪的源头，眼前是一座汉白玉的石牌坊，云纹星案，雕琢至美。一副对联紫玉镶嵌而成，左联：天地赖正气，右联：往来成古今。横批：若耶溪。
再往里去，一座楠香木小亭建在青石上，置于繁花绿茵中，牌匾上书：‘若耶亭’三个字。小溪之水伏在亭下，清流濯濯，盘旋一周而去。
拾级而上，有云气自脚下生，再看万物，仙质玉胎，冉冉光泽，如琼入玉。有天籁之音，如风过乐窍，洗涤灵魂，恬静安详。
凤凰涅槃匣静静漂浮在触手可及处，我取下它，望着熙妍惊讶的表情，将它轻轻打开。
“佩起这紫暖的碧玉，它带你瞬息间到达扶风城。”我说完，将记忆碧玉结在她的腰间。她闭上眼睛，记忆碧玉亮光烁目。
亭下的小溪一阵光影荡漾，泡沫浮起，盛起熙妍一个个复苏记忆的印影。
她微微一怔，往事如潮水渐渐的漫延，她泪流满面。
我拉着她的手，竦身入云，飞了千里，降落在扶风城。东方泛着鱼肚白，扶风的大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我和熙妍伫立在大街上，直到人渐渐的多起来。
“我那时肝肠寸断，看着他欲哭无泪的眼神，我却说不出安慰的话语，我已经记不起是为什么要离他而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的只是绝望。”熙妍说完这句话，启开她的眼睛，记忆碧玉的光芒也随之隐去。
“我们已经在扶风城了。”
“瑞哥他在哪里？”
“我们现在去王宫，劝燎颯国王收回成命，休兵回国。”
“瑞哥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燎颯王休兵之时，他自然会现身见你。至于我，只是潮翼国的一个逃兵而已。”
熙妍微微一笑，也不揭穿，道声“去王宫。”
……
燎颯国与星湘国的边境上，陈兵近百万，百里号角连营，甲士磨刀霍霍，枕戈待旦。
鲍阳侯敖卯接到飞鸽传书，面色凝重。
他看着军案上的虎符，忆起出征之日，车骑塞川，旌旗遮天，甲士们壮怀激烈，踌躇满志。大王握着他的手，抚其背道：“我燎颯国的好男儿都在你的手中了，望将军一举破敌，铲除我东方的后顾之忧。”
“臣不敢辜负众望，这次起兵定扫平星湘，缚其君王，斩其将相，纳其国为我一郡。”
众士兵山呼万岁。
…….
敖卯一番豪言状语，在听到潮翼国的二十万大军已近边境时，没了底气。从潮翼国间谍传来的消息，自己精心挑选的六百勇士去刺杀星湘公主，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星湘的公主安然无恙的到达淇峣，并已经被封为王子妃。
“已经不能再等了，三日后，潮翼的大军就会卷进来，到时形势更为危及，如不趁早攻击，到时不免陷入苦战。”一旁的军师卫筹看完书信，说道。
“军师言之有理，但我军粮草还未全部运达，一但发兵，怕有孤军深入的危险。”敖卯道。
“兵贵神速，我大军可连夜突袭，左右夹击，倾全力一举击溃星湘的十万徒众，夺其粮草。待潮翼大军到达，趁其立足未稳，猛攻之，辄无由不破。”卫筹道。
敖卯点点头，思索片刻，起身大呼：“传我军令，各军帐裨将到我大帐议事。”
……
“站住，王宫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者格杀勿论。”王宫禁卫吼道。
我和熙妍并不理睬，径直往宫门闯去。
禁卫勃然大怒，齐刷刷操戈拔剑，奔来就砍。
“大胆，你们不认识这个吗？”我亮出金牌，满面怒容。
禁卫们剑戟停在空中，脸色大变，纷纷退下，禁卫官赶忙拱手道：“不知特使大驾，请恕罪。”
“免了，你也是职责所在。”
我拉着熙妍进了守卫森严的宫门，沿着曲廊，奔向深宫。
“你怎么会有出入宫门的金牌？”熙妍问到。
我哈哈一笑，道：“你忘了卖剑人父女了吗？这金牌是他们身上的。”
“你真的很神奇。”
我和熙妍绕过议事大殿，到了王起居的后宫，向一个老太监打理了几锭金子。
“就说鲍阳侯的特使有要事求见。”
老太监会意而去。待太监走远，熙妍问道：“你说燎颯王会见我们吗？倘若不见，我们就杀进去，胁迫他，逼他撤兵。为了星湘国的百姓免遭涂炭，我豁出去了。”
“燎颯王历来倚重鲍阳侯，他会见我们的。”我话音未落，听内宫里道：“宣鲍阳侯特使觐见。”
门外武士让开一条道，我和熙妍入了大厅，雕梁画栋，铜灯玉鼓。在麒麟屏风前坐着一中年人，着异兽纹锦衣，拮通天冠。定是燎颯王无疑。
“你们是何人？”燎颯王惊起。手握住伏案上的剑柄。
燎颯王身边的内侍大呼来人。
门外数十名武士冲进来，将我和熙妍团团围住。
“你们胆敢冒充特使，居心何在。”燎颯王怒道。
“我乃星湘国的特使，大王能听我一言吗？”我不紧不慢道。
“大胆，给我拿下。”内侍呼道。
我双目一瞪，一股凌绝天下的气势，如汹涌滔天的巨浪将众人一时压得窒息。
“你们先退下，”燎颯王冷汗直冒，喘气道，“这两位高人能进得了宫内，自然非等闲之辈。”
“懂得最好，既然来了，早置生死度外了。”熙妍道。
“大王果然英明，我们进宫并非是要行刺。而是来救大王于危难，救大王您大厦将倾的江山。”我的话，让众人一愣。
“你说什么？”燎颯王两眼放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闻大王发举国之兵，攻伐星湘。要消除东方的隐患。草民认为此举乃坏国之基柱的行为。稍有偏差，大王的江山就要拱手送人了。”
“妖言惑众。”内侍骂道。
我也不理他，继续讲下去：“兵者，诡道也。大王兴师动众，广征燎颯之民，弄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此兵家一大忌。再者，攻城掠地本就是不义之战，王者出师要有名，伐无道，征蛮夷。大王却是为了开疆拓土，天下早已公愤。不义而为之，乃又一大忌。”
燎颯王听得出神，未有反驳。
“燎颯大军长途跋涉，身心疲惫，又深入异国他乡，水土不服，加上补给不足，士气低落。虽人数众多，但战力低下。反观星湘百姓，保卫国土，群情激奋，乐于为其王效命，又身在家乡，熟悉地形，士气高涨，定会奋不顾身，英勇抵抗。潮翼国又与其结盟，发兵增援星湘，大王的计划更添变数，前途未卜。”
燎颯王脸色渐渐难看。
“大王倾其全国之力，造成西北南三方的力量空虚，让比邻的诸侯有可趁之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信弃义，趁人之危攻打燎颯呢。一但燎颯大军被击溃，星湘潮翼的联军必长驱直入，攻到扶风城，燎颯亡国之日也就不远了。”
燎颯王似乎被触动，有些坐立不安。
“但所有这些皆不致命，我听说这次东征的统帅是鲍阳侯敖卯。那大王的江山真是危如累卵了。”
“鲍阳侯怎么了？”
“大王果然还被蒙在鼓里，您难道不知道鲍阳侯早有谋逆之心了吗，据我国间谍侦察的情报，鲍阳侯早有取大王而代之的异心。这次他统领燎颯的举国之兵，时机已经成熟，和星湘一但交锋，便会佯装败退，撤回扶风城，拥兵自重，广布天下大王的罪行，然后自立为王。到时大王的九族被夷，江山易主啊。”
燎颯王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抖声道：“先生可有妙策能救寡人于危难？”
“如今之计，唯有撤兵这一条，并重派大将接管军队。”我微微一笑，感觉到熙妍敬佩的目光。
……
燎颯国的两万骑兵，十万步兵，腾起滚滚的烟尘，越过边境，先发致人，从右路直扑星湘边城峤安，一时烽火狼烟，星湘大军迅速朝峤安驱进集结。
敖卯领三十万铁甲，待星湘十万大军集结完毕，从左路进发将峤安城将星湘十万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十二万大军会合。
敖卯裨将滕洛另率八万骑兵日夜兼程，埋伏在潮翼国援军的必经之路。
峤安城头箭矢飞石如雨，战鼓轰鸣，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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