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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佳茗在厂里是公认的“工作狂”,她一工作起来便会把什么都忘在了脑后边。检验科的所有数据都需要制作成表,累计数据非常重要,打算盘成为检验员的一个硬件要求。廷光为了让大女儿学会快速算盘法,他把自己的秘诀传授给了佳茗。

  

  廷光曾经教过很多学生,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的算法,他感到很失望。他把这种快速打法用自己的术语起名为“扒皮”。

  

  佳茗很佩服爸爸的算盘打得飞快又准确无误,在一种极强的好胜心理的驱使下,她努力学习,用心琢磨廷光的每一句话,天天在廷光的眼皮底下练习,一个月后,她终于掌握了这种“扒皮”的算盘打法。

  

  佳茗的灵感和她手指如飞地拨弄算盘的样子,让廷光看了非常自豪,他感到惊讶,大女儿与自己竟然如此地相像。他对佳茗说:“孩子,只要你学会了这种打法,就会立于不败之地。”他越看大女儿就越喜欢。

  

  纺织系统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算盘竞赛大会,而佳茗每一次都得到了冠军的称号。

  

  佳欣不善于说话,也不喜欢开玩笑,她对学习却有着执著的爱与追求。她喜欢写字,可是却没有模仿廷光的字体去练习,她看好了二舅的字体。每一次二舅寄来的信,她都收留起来,效仿着去练习,舜瑶没有想到女儿的笔迹与自己二弟竟然分辨不出来。

  

  佳欣为人坦诚、忠厚老实、品学兼优,是班里少先队中队长。她从不显山露水,踏踏实实地学习,连年成为年级学习成绩第一名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她是最好的学生。

  

  佳欣一出生就比其他姐姐和妹妹个子高,上小学以后,她的身体突飞猛进地向上窜。由于家里孩子多,经济紧张,她的身体没有及时得到足够的营养,自然灾害期间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让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近视。廷光夫妇看到四女儿的身体状况,从不富裕的生活费里拿出钱来给佳欣买钙片和鱼肝油吃。佳欣的个子长得太快无法穿姐姐们的衣服,舜瑶就把儿子穿旧的衣裤改成女服让她穿。她对女儿说:“孩子,家里现在没有能力给你买新衣服,把你哥哥的衣服改一改穿吧。”

  

  每当这个时候,佳欣都会默默地接受下来,她心里清楚,爸爸妈妈从生活费里挤出钱来为自己买营养品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有衣服穿,她就不愿意再提出额外的要求。一年四季,除了在春节的时候,舜瑶给每个孩子做一套新衣服,就要等放暑假的时候,她才会有时间再给每个女孩子做一身裙装。

  

  廷光看着四女儿长得高,心里很高兴,她穿上用哥哥的衣服改做成的衣裤,更像一个男孩子,在廷光的眼里,他把佳欣当成儿子养。佳欣除了身体长得猛外,饭量也比其他女孩子要大很多,这更让廷光感到她像一个男孩子了。

  

  家中最小的女儿佳燕,去纺织厂幼儿园只待了两个星期就不想再去了。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待在家里,舜瑶无法全神贯注地去工作。最后,她决定带着小女儿去上班。

  

  从此,佳燕每天跟着母亲一起去学校,舜瑶把她安排在一年级的班里,让她跟着班里的孩子们一起学些东西。她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上课的时候,一定不要乱动,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来。”佳燕懂事地点着头。上课时,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前,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她也做作业,如同小学生一样,还帮助老师发课本,学校的老师们都十分喜欢她。

  

  1964年秋天,佳燕离开舜瑶的学校,在离家不远的小学开始读一年级,佳欣正好念小学四年级。姐俩同在一所学校读书,舜瑶夫妻不再担心她们的安全问题了。

  

  佳欣每天放学后,立刻回到家里,把头天的饭菜放进锅里热一遍,再做一锅玉米面粥,等着妈妈回家。

  

  舜瑶只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她只要一迈进家门,佳欣就会把饭菜摆在桌子上,饭后,佳燕踩着小凳子去刷碗。舜瑶看着最小的女儿也努力学着干活,她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一会儿了。

  

  佳珍和佳侨放学以后也是立即赶回家,下午,姐妹四人一起做作业。舜瑶每天都给她们两角零花钱,夏天,她们用这个钱去买冰棍。冬天,就去买几块糖果。佳珍很会照顾妹妹们,她看见三妹的手背脏乎乎的,就用一把小刀子刮她的手背,然后在水里泡,佳侨疼得直咧嘴。舜瑶看过后,笑着对佳珍说:“孩子,那不是脏,而是被太阳晒黑的皮肤,过了夏天就会变白的。”

  

  佳燕上小学后,仍然月月发烧,体质很弱,她一发烧就会坐在小椅子上一言不发。佳侨和佳欣只要看到佳燕坐在椅子里发蔫,脸色发红,就感到情况不妙。佳燕每次发烧,体温起码在三十九度以上。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佳燕多喝开水,等着舜瑶回家。

  

  佳燕发烧是舜瑶最忙乱的时候,她回到家后,根本顾不上吃饭,抱起佳燕与三女儿一起奔向朝阳医院。这所医院是离家最近的市级医院,有小儿急诊科。佳燕每次生病,必到这里看急诊,她已经是那里的常客了。每次看完病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看着小女儿吃完药以后,舜瑶才能坐下来吃晚饭。她工作忙,不能在家照顾女儿,便会在临上班前,把水和药放在女儿的床头边,嘱咐她自己按时吃药。

  

  生病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可是,佳燕却喜欢生病。因为只要一生病,爸爸妈妈就会给她买水果罐头和点心吃。月月发烧,落下的功课并没有让佳燕的学习受到影响,她仍然保持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绩。她要强,不喜欢落在别人后边,最起码,她不能给妈妈丢人。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当主任的妈妈,她不能往妈妈脸上抹黑,她要样样都好,各门成绩第一,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同样,佳欣也完全是这样做的。

  

  廷光从中纺部转到建筑公司以后,不得不跟随建筑工地一起移动。从那个时候起,他便经常去现场蹲点,有时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舜瑶再一次承担起家中所有的事情。

  

  舜瑶身为学校领导,学校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处理,有些问题还要在晚上与书记商量后才能定案,等她把所有工作做完以后,回到家就是七点多钟了。如果孩子们没有什么事情,吃过晚饭,检查完孩子们的作业,她就可以伏案备课了。

  

  舜瑶对孩子们的严格教育,也让女儿们在学校得到了一片赞扬声,老师们竖起大拇指说:“真不愧是霍主任教育出来的女儿。”

  

  佳珍上了高中以后,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学习努力刻苦,并为学校建立了一支文艺队,活跃了学校的课外活动。她还是数学课代表,学校共青团组织决定吸收她成为一名团员,佳珍回到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廷光。

  

  廷光听到后,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他黑色的皮肤上焕发出光彩,这是组织信任自己一家的好征兆,他对二女儿说:“孩子,这是件好事啊!我真替你高兴!”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一名团员。

  

  可是,当佳珍递交申请书的时候,团组织却让她写一份“我对祖父问题的认识”的材料。这份材料让廷光立刻又回到了那种痛苦不堪的过去。他帮助女儿写了一份深刻的认识,佳珍郑重地交到了学校团委。

  

  一个星期后,团委干部找到佳珍,遗憾地告诉她:“你的个人表现很突出,但是,组织还要看你的家庭情况。你还需要接受考验,继续努力呀!”

  

  佳珍难过地告诉了廷光这个不幸的结果。廷光看着女儿哭肿的双眼,异常沉痛,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对女儿说:“孩子,都是爸爸不好,连累了你们,让你们受人歧视,得不到信任,我这一生都难逃罪责呀!”

  

  佳珍一边哭泣,一边安慰廷光:“爸爸,这不是你的错,我永远也不再入组织了。只要学习好,我照样可以为国家做事情的。”

  

  从那以后,佳珍不再唱歌了,她的身影也从学校文艺队里消失了,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好好读书,年级学习第一名的宝座,始终没有人从她的手里夺走过。没过多久,她得了肺结核,不得不在家休学一年。

  

  舜瑶夫妇为了女儿早日恢复健康,把家里的定量鸡蛋全都给了佳珍吃,还经常买一些豆制品给她增加营养。佳珍看到爸爸妈妈整日操劳忙碌,她流着眼泪对舜瑶说:“妈妈,我们家的鸡蛋还是大家一起吃吧,妹妹们也需要营养啊!”

  

  舜瑶安慰她说:“孩子,等你的病好了以后,我们再吃吧!”

  

  佳珍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一年,她的病才彻底治好。1965年,她重新走进学校,她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无论校文艺队如何动员她,她再也没有走进那里。她除了学习,就是回家照看妹妹们,名利对于她来讲,已经不再重要了。

  

  益强在大学里的社会活动比较多,但他很会利用周末的时间来调节自己的生活。他常组织班里的同学周末去爬山,有时也会去郊外野游。

  

  1965年秋天,他们班里组织爬香山,益强便带着佳欣参加了班里的活动。一群大学生游香山,兴致勃勃,边爬山、边打逗,爬到山顶又开野餐会,还有不少小节目。秋高气爽,大学生们欢闹得忘乎所以,竟然忘记了下山还需要不少的时间。等到太阳真的落下山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慌乱起来。

  

  太阳瞬间就掉到了山底下,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奔。下了山,周围已经漆黑一片了,好在他们人多,说说笑笑,蜂拥而至地扑向公园大门。令他们大失所望,公园早已净园了。

  

  香山在北京城的最西边,四周全是农田,人烟稀少,一条狭窄的柏油马路是公园通向城里的唯一一条道路。白天,除了不多的公共汽车外,就是马车和牛车,也有少量的自行车和三轮车,到了晚上,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路灯昏暗,四周很是荒凉。山里的气温明显比市里低很多,站在公园里,二十几个大学生感到寒意袭人,他们个个缩着头,抱着肩,想着如何才能走出去。

  

  佳欣害怕地贴在二哥的身旁,身上穿的衣服在白天爬山的时候被汗水打湿,被风一吹,凉凉地贴在身上,她不由地打起了寒战。益强脱下自己的皮夹克,披到四妹身上,在秋风中,他只穿一件单衣服,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

  

  在黑洞洞的公园里,想走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爬围墙。这下可难坏了益强,自己的妹妹如何翻过那三米高的围墙?

  

  佳欣站在黑暗中望着那高高的围墙,恐惧地对益强说:“二哥,我好害怕呀!”说着说着,她竟然抽泣起来了。这个时候,大学生们一下子围住了她,一边哄她开心,一边对益强说:“我们人多,可以把她托上去,不用担心。”几个女同学亲热地拉起佳欣的手,鼓励她不要怕。

  

  几个男大学生,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肩膀爬到墙顶,再翻到墙的外边,一个学生坐在围墙顶上,从下面把人一个一个拉到墙顶,然后,再把人送到外面去。佳欣在惊呼声中被高高举起来,又在惊呼声中被送到外面的同学手上。就这样,二十几个学生翻过高墙,不顾一切地奔向车站,他们很幸运地赶上了末班车。

  

  车子进了城,大家才大舒了一口气。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益强带着妹妹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先不说兄妹俩又饿又冷,在家里等着他们的廷光夫妇早已是心急如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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