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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山间花鹿

  初二了。
  
  我曾经听到一个很时尚的词汇,说我们是土豆阶层。我感到很好,很贴切,形神兼备。
  
  在初二之前的暑假里,赵明跟我回家去掏了几天土豆,那正是土豆成熟的季节。鉴于我们村的土地更宽广一些,也鉴于我与赵明的独特关系以及赵明家离学校过于遥远,带土豆实是不便,更主要的是土豆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很贵重的物品,他的土豆问题就在我家解决了,一段时间他就跟我回来一次,一起扛那美味且不可缺少的土豆。当然,还有石头和我们在一起。也因此,我们在路上的时候就更有意义了。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说起过,我们的脚掌是比别人的要大一些,要厚实一些的,要宽一些,所以我们的鞋子经常从两边被绷开,也许就是因为长期走山路的原因。
  
  赵明那天的绿色解放鞋两个外侧就同时开洞了,这使他走起来很不舒服。
  
  更使他不舒服的是,到学校的第一天他没有见到刘娅,而我却见到了水红衣服。
  
  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刘娅还是没有出现在赵明的眼前。可想而知,赵明深受打击,闷闷不乐,他甚至在一段时间里失眠,半夜里拉着我起来谈心。
  
  我心里也有失落,但更为赵明担心。这小子可是动了真感情。如果没有意外的情况出现,我绝对相信他们会结婚的。
  
  回想起初一时的很多周末,赵明都借故迟一些回家,等着刘娅赶着羊儿出村子来,然后很自然地就和她放一会儿羊,聊一会天,谈读书,谈学校,谈老师等等。我想,赵明这小子那段时间的生活是无比快乐的。他们也因此建立了纯洁的友谊关系。
  
  我的看法是,刘娅确实是很可爱的一个姑娘的,也许只有她我们可以直接地用这个“可爱”这个词,她应当具备了可爱的一切条件了。我甚至怀疑她不应该出生并生活在我们这样偏远的山村的。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我和赵明又去她常去的那片山林逛荡,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但没有看到。
  
  快乐活泼的刘娅去哪里了?
  
  结果我们是可以猜测到的,只不过从心里上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而已。那就是刘娅转学了,跟着她父亲到别的学校去了。
  
  这与她的家庭条件有关,她的爸爸——我们称呼父亲为“爹”,只有城里人才叫爸爸——是个知青,后来留了下来了,在县城里面当老师。在这个山村的家里还有她和她的母亲及哥哥。因此,她的生活比我们有意义多了。
  
  她不放羊了,羊群可能也卖了,因为我们连羊群也没有看到。
  
  好在我们的本子上还有她快乐的歌声。
  
  那时的我们,每人都喜欢经营一个本子,硬皮的或者软皮的都行,但我们一定会小心地珍藏,比上课时做的笔记好多了——实际上我们上课是不做笔记的,老师都是照着课本讲,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偶尔有要记的东西,老师也会特别强调我们记在课本的第××页,因此,我们上课都是抬着头看黑板,不管有神无神都是如此,而不是低着头思考或者记笔记,我们没有上课的笔记。
  
  我们经营这个课外的笔记,就像我们在家里经营的菜园子一样用心,这一小块种什么菜,这一长条种什么豆,这片菜可以套种什么瓜……都要认真计划,而且我们要画出图来,实在不行可以从什么地方剪一些来贴上,女生和男生都喜欢贴美女美男相,她们或者他可能是明星,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这个本子是的主要内容就是歌词或者美好的句子,很认真地抄写在上面,不时翻看,有满足感。
  
  放羊是寂寞的,在山林里打发寂寞的最好方式是唱歌,这个是不用谁教的常识。
  
  但刘娅唱的歌与我们不一样,我们唱的是在我们这个地方流行的山歌,有时也能自己编几句。
  


  刘娅唱的歌却是山外面的多,比如她会唱:
  
  天上飘浮的云彩白哟云彩白
  
  不如我们公社的羊绒白
  
  天上闪烁的星星多哟星星多
  
  不如我们公社的羊儿多哟
  
  啊哈哈嗬嗬咿
  
  啊哈哈嗬嗬咿
  
  不如我们公社的羊儿多哟
  
  山间开放的花儿多哟花儿多
  
  不如我们公社的厂房多哟
  
  山间的花鹿跑得快哟花鹿快
  
  不如我们公社的汽车快哟
  
  啊哈哈嗬嗬咿
  
  啊哈哈嗬嗬咿
  
  ……
  
  等等,等等。
  
  赵明和我的本子上都抄写了刘娅喜欢唱的这首歌。当然我们也喜欢。
  
  但这首歌到现在我还是不怎么会唱。赵明也不会,他只有想象着刘娅唱歌时的样子了。
  
  记忆有时候是密闭的钟铃,没有被无意中敲响,它也许就只落灰尘,而一旦不经意碰响了,才发现那叮叮咛咛的铃声是如此令人心动。那段日子在记忆的角落里苏醒过来,美丽的有点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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