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6节 菌子老板

  拾菌子促使了我和水红衣服整整一个下午在一起,虽然是很多人在一起,但毕竟不一样啊。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物理老师上了一节课被一个老头叫出去了,据说是他父亲,走时,他交代我们自己看书。
  
  那天正是阵雨过后,山林青翠,远山空蒙,对我们似乎有无限的吸引力。我们乐得到山上去玩,邀伙结伴,叽叽喳喳直奔湿漉漉的山林。
  
  此时,满山遍野全是菌子!菌子的品种很多,有形状像锣锅的锣锅菌,有菌盖表面呈青绿色而得名的青头菌,有形状像未炼的鸡油而得名的鸡油菌;有我们称为一捏青的牛肝菌,因为我们的手一碰到它们的菌皱就变青了……
  
  更显眼的多是那些颜色鲜艳的毒伞和不能食用或者不好吃的菌子,它们都那样毫不顾忌地在我们视线里,引诱着我们说:“来采呀,快来采呀,我很美味的!”
  
  我和赵明几个人带着塑料纸在山林里走。我们每人都有一个塑料布蓑衣,这是我们的必备物品,从小就有的,只不过原先的都是用棕制成。
  
  我们一边唱着歌,一边四处散开,翻山越岭,开展拾菌子比赛。
  
  后来我们就遇上了水红衣服和卡卡果。因为水红衣服和赵明是一个村的,因此他们打过招呼,而且令人高兴的是,她们也被这满山的蘑菇所激动,自然就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了。


  
  那天她也是穿着那件水红衣服的。
  
  我特别地注意水红衣服。她的形象在树林里美极了,脸红红的,带点兴奋,这样的脸就应当是属于美丽的山林的。我相信那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就是专门写给水红衣服的。
  
  也许是由于她们的加入,我们的热情就更高了,简直不知道天就要黑下来了,也不知钻过多少山林,翻过多少树根,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另一个斜依在山边的村子。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的衣服已全被雨露打湿,我们的收获也很多,拾到的菌子合起来肯定有一大箩筐!要是背到集市上去卖,能有很多钱呢。
  
  我们各自用塑料蓑衣包着,抱着,急匆匆往回走。
  
  看着那么多山珍,我们流口水,却无法吃下去。怎么办呢?
  
  大家七嘴八舌,最后想到了“路南老板”。当然,后来我改称她为菌子老板。
  
  那段时间,路南老板刚完成了一场斗争。前一段时间,因为他到开饭时间炒两铁桶菜,多是土豆、白菜之类或者豆腐之类,担到学校门口去卖,一角钱一勺,虽然数量少一些,但味道比学校里的好许多,同学们就很少去学校打菜了,一到吃饭的时间就围在她的铁桶边吵吵嚷嚷,争着购买。

  
  学校发现情况,不让她进来卖菜。有学生反映到校长那里,校长权衡了一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了,反正学校里的食堂不是营利型的,也乐得少做一些菜。
  
  我们没有钱,主要是用一角钱一张的菜票,在这个山村它也属于通用货币的范略。有的学生家所在的村庄还没有通电通路,山高路远,背土豆换菜票实在不易,就带些米来,卖给收大米的人,再用钱买菜票。那时,村里会出现收购大米的人。我们值钱的东西,除了山货,就是大米了,所以说大米也是流通货币。但这些东西价钱都很低,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平时的零花也只能依靠它们了。
  
  老板开始炒的菜是干的,后来在我们的建议下,多放些作料,多加点水,炒出汁或者汤来,因为菜少,有汤拌饭吃,更爽口一些。
  
  后来,有人在路南老板的“路南风味”斜对面又开了一家小馆子,老板是对年青夫妇。开张那天,放了几挂鞭炮,也没有多少学生愿意去;后来又学着担菜去卖,但也是路南老板的菜卖完后,才有人去买他们的。
  
  年青夫妇有点“欺生”,时不时总找借口跟路南老板吵架,路南老板只一个人在这里,觉得委曲。
  
  年青夫妇的馆子开了出来,山里人经过路口到县城去,也会进去慷慨一下,后来也似乎知道路南老板的味道更香更辣,也不再去了。
  
  夫妻馆子只好关门。
  
  那天晚上,菌子老板高兴地接收了我们。
  
  老板又招了一个帮忙的小工,都是本地熟人介绍的。她对女工很关心,吃住都跟自己在一起,每月五十元的工钱。对山村里的女孩来说,那是不菲的收入了,大部分山里人一年用的钱也没有超过三十块。前一个女工据说手脚有点不干净,经常会把收到的钱装点在衣服里,老板当时不太注意,但收支总是令她尴尬。后来有个学生无意中看到女工的行为,就告诉了她。老板想了想,就把那姑娘送走了,临别,给她买了一套红色的衣服,那女孩哭了,走了之后,据说路过老板的铺面口,还会带一点山货来,比如菌子或者自家采的松子之类的给老板。老板也会欣然收下,留她吃饭再走。
  
  后一个女孩跟在她身边,直到我们毕业离开学校还在那里。
  
  老板安排我们两人去井里挑水洗菌子,两人剥大蒜,余下的两人去学校打饭,此时,学校已开饭了,本来周末只为补课的人做饭,去得迟了,门早关了。
  
  炒菌子要放大蒜的,因有些有毒的菌子不能准确辨出,加入蒜煮或炒,一来可以消毒,二来可以辨毒,一旦有毒菌,大蒜瓣就会变黑。学校里曾经有一个老师,因食用未煮熟的菌子而中毒,整整一夜神志不清,面前晃着的全是“小人子”,让他忙着抓了一夜:
  
  “你看那个小人,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的意思是就在那里。
  
  用手指划着,瞪着眼睛,口中“那个”不停,好在最终没事。
  
  山里人拾茵子,从小就跟着大人学习相关的知识,很少会把那些漂亮的毒菌采回来,但有些则不那么容易辨认,偶尔也有中毒死亡的情况。
  
  忙到天黑时,终于炒出热腾腾的一大盆让人流口水的菌子,整个屋子里都是香喷喷的。
  
  老板为我们免费提供了所有的调料,尤其是用了很多油,还帮我们炒好。那半天她基本没有卖米线。
  
  我们把他的馆子打理好,给老板留了一份,吵闹着抬回宿舍里去吃──我们六人是吃不完的。
  
  我相信那天晚上是我初中时最有味道的一餐了。因为有水红衣服在场,尽管我甚至想不起来是否和她说过话,但她的形象永远闪到在那片山林里了。
  
  我对水红衣服的暗恋除了我知道,还有一个人知道了,他就是赵明。
  
  赵明是一个爽朗的人,他整天鼓动我的追她。我们那时追求姑娘好像比别的地方现实多了,因为我们大部分人初中毕业后就要结婚了,读书的毕竟是少数,如果能在读初中的同学中找到媳妇,那也是很好的事,在村里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我说:“怎么追呀?”
  
  那时我们确实不懂得追一个女孩子。原因是两个方面的,一是因为我们那些地方直到现在还仍然是靠媒婆说合婚姻,某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包办。我们身边就有好几个已经订婚了,都是父母定的,大概五岁时就定了。刘平就是其中的一个。但也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当然,后面我们会讲到他的不幸遭遇。
  
  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当时我们见识的东西少,书没有看过几本,连电视也很少看到。学校里没有,老师也没有。
  
  没有人教我写信,当然不知道怎么办了。想来想去,就想到赵明的方式:唱山歌。
  
  我不会唱山歌,那是需要灵感的,而且好像在学校里唱山歌去引起一个女孩子的注意也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这事如果放现在,那绝对是有创意的可以上电视的。
  
  所以关于追水红衣服的事就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