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拾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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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歌我们特别喜欢,尤其在盛夏。这就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采蘑菇的小姑娘,
背着一个大箩筐;
清早光着小脚丫,
走遍树林和山岗。
她采的蘑菇最多,
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
她采的蘑菇最大,
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
赛罗罗罗罗里赛罗哩赛,
赛罗罗罗罗罗哩赛罗哩赛,
……
谁不知那山里的蘑菇香,
她却不肯尝一尝。
盼到赶集的那一天,
快快背到集市上;
换上一把小镰刀,
再换上几块棒棒糖;
和那小伙伴一起,
把劳动的幸福来分享……
感谢这首歌的真实。我想作者肯定和我们一起上过山拾菌子。拾菌子就是采过蘑菇。
首先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的是大箩筐,可能有人高,也可能比书包大,背着是比较累人的。我们不仅背着它采蘑菇,我们还背着它拔猪菜。
其次是小姑娘光着小脚丫。在清晨的山林里奔走,里面不但有石块,而且有荆棘,也就是我们统称的刺。我们小时候有一项很日常的工作就是挑刺,因为我们的脚上经常会有刺扎进去,有时也出血,但更多的时候是不出血的,主要是脚上很厚的老茧发挥了保护作用。没事时我们也喜欢用手一层层或一块块地撕老茧,没有痛。挑刺时也不怎么痛,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挑刺的主要工具就是刺,找一根更长更扎实的刺,抱着脚,用它把老茧或者皮肉拨开,看到刺了,用它挑出来就可以了。有的刺扎进去很深,有一厘米长,看着很害怕,其实也没有什么。最怕的是很细小的刺,很难找到,而且在皮肤里很不舒服,我们统称为痒痒刺,表现了它给我们带来的痛苦的情态。挑完刺继续走路。因为手是万能的,什么都可以抓,而且美味的野果或者蘑菇也会有刺保护着,所以手上也要经常挑刺,也不痛,因为手上也有老茧。后来学习鲁迅的小说《小年闰土》,看到闰土的父亲手像松树皮,我们就笑起来,因为我们的小黑手也像松树皮,而且我们这里正好漫山遍野都是松树。我们总结到,鲁迅先生对生活是有观察的。
夏天的森林露水大,衣服会湿透,我们都要在胸前围一块塑料纸,象征性地挡一挡露水,而且当然也有快乐,
还有一个真实就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是舍不得吃蘑菇的,采回来之后,要立即邀约小伙伴沿着山路往集市赶,换到一点钱,然后又快乐地在月光地里或者星光地里往家赶。而山路是遥远的,她们是森林里的精灵?
我很佩服这首歌曲的创作者,他们能把我们真实的生活写的如此轻快和弹跳,适应了城市或者其他人的需要,而我就不能了,觉得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放不开,而且有点沉闷。这是我的错。
我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唱这首歌,至少是哼几句。直接原因主要是它描述了我们在夏天的生活状态,不仅是小姑娘,还有我们这些小男孩。如果谁说他在十岁以前还没有采过蘑菇,那么他肯定不是我们,或者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在这一方面,我们好像可以自豪一点。
我们这里有茂密的森林和繁多的植物,这些不同种类的植物,又满足了不同种类的野生菌类生长和发育的需要。因此,据说现在世界上可供食用的野生菌类共600多种,云南就占了270种,我们这里也至少有几十种。众多的野生菌中,鸡枞、竹荪、香菇、草菇、木耳、松茸、牛肝菌、虎掌菌、青头菌、白风菌、荞面菌、干巴菌、鸡油菌、奶浆菌、白头菌、黄赖头、酸菌、辣菌、羊食菌、大红菌、牛舌头菌、火炭菌……等等,都是味道鲜美的食用菌。
菌子多出现在夏季,因为它们含有多种氨基酸及钾、钠、磷、硫、镁、铁等无机盐和蛋白质,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就我们喜爱的美食。据说曾经还向王朝纳贡。
夜里又下起了大雨,山寨的房屋里,多少人被惊醒,意识里立时萌起了思想的菌子。而村外密密的树林里,也在同时萌芽了万千多物质的菌子。天不亮,寨子里已是一片吱吱呀呀的柴门声了。我们背着背篓,说说笑笑,隐进了无边无际的山林里。空气润润的、甜甜的。到太阳上来,我们已经兴高采烈地踏着五彩的光线回来了,森林处在晶莹的水珠的世界里,各种鸟儿弹跳在林间,把整个山寨装点在音符的浮光里。
山雾渐散,纯净的白色的带子缓缓消失。这时,我们开始奔向集市。
夏天的街子,菌市是重要的一景。菌子多在上午上山去采,下午才能到达街子,往往形成一条街都卖菌子的街子,彼时人流游动,煞是热闹,也颇见地方特色。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上弥漫着泥土和菌子的芳香。
我读初中时,很多同学的学杂费就是从菌子中筹出来的。
我对菌子不是那么有研究,只能认出10多种。比如鸡枞,这是我们必须要知道的,否则会是个笑话。外地人收松茸、牛肝菌,而我们则首推鸡枞,现在的价格已经普遍几十元1斤了,对消费较低的我们来说有点像天价。如果能捡到一些去卖,将是很快乐的事。
《本草纲目》载:“鸡枞产云南,生沙地间……土人采烘寄远,以充方物”,可“益味、清神、治痔”。云南大部分地区皆盛产鸡枞。鸡枞以颜色可分为白鸡枞、青鸡枞、黄鸡枞三种,以青鸡枞最佳。农历六七月为鸡枞生长季节,多长于微带酸性的土壤中,鸡枞成窝生长,一窝鸡枞少者一两朵,多者数朵或二三十朵,最多者有上百朵。鸡枞出土后寿命短,以出土当天的营养最高。拾鸡枞很有讲究,需早起,单行,发现鸡枞不能喧哗,否则会把“鸡枞娘娘”吓跑,此地就不会再长了。即使有的鸡枞根入土深长,也不能用镰刀,锄头等铁具,只能用手拔或用木棍、竹签刨出。拾到鸡枞是一种福气,被认为是勤奋的回报,拾到鸡枞的人,总会把它的“窝“记住,然后在今后数日或来年再到此地收获。
鸡枞的吃法多样,鲜吃可素炒、清炖、煮汤,都鲜嫩甘甜,清香可口。贮食,加工方法有三:一是制成腌鸡枞,二是晒成干鸡枞,三是炸成油鸡枞。《滇南杂志》中载:“土夫盐而脯之,经年可食;若熬液为油,代以酱豉,其味尤佳,浓鲜美艳,侵溢喉舌间,为滇中佳品。”对鸡枞的赞美,清人贾杰《鸡枞》诗最形象:“至味常无种,轮菌雪作肤。茎从新雨茁,香自晚春腴。鲜嫩头番秀,肥抽九节蒲。”秋枞是历来云南向皇帝上贡之山珍。清未文人阿英在《施滇闻见录》中有这样的记载:熹宗只让太监魏忠贤品尝鸡枞,连张皇后都尝不到,可见鸡枞之珍贵。
以上是两段是抄别人的。
我对鸡枞的滋味记忆很深。在更小的小时候,父亲在烟地里见到一窝鸡枞,高兴的快跳起来了,用篮子采回来,好几斤,煮汤吃,好几天都没有从那种鲜味里走出来。
比如牛肝菌,有很多种类的牛肝菌,我们称其为见手青或一捏青,因为我们的手一碰到它们的菌皱就变青了。据说全国约有26种,云南就有22种,有11种菌是云南独有的,如白牛肝、黄牛肝,等等。
由于学校的大门口正对着通往县城的道路,因此,这个季节总能见在一些山里的小姑娘在清晨匆匆地往县城赶。其实这条道路一直都有很多人,虽然是一条不宽的土路,但它是我们通往县城的重要通道,街子天更是一路上都有人。尤其那些小姑娘,她们带着山里的清香和露水,背着背篓,或者挑着竹篮,或者骑着自行车,向着幸福之地前进。
她们带着什么样的山货进城呢?
春天的时候,满山的杜鹃花很美丽,我们称之为映山红,种类很多,对于小伙伴来说,就要采一些到集市上去卖。城里人很喜欢这种花,会两角三角地买一把插在家里,很好看。
初夏季节主要卖杨梅。这些杨梅都是山上采的,山上的杨梅树不高,大约和我们差不多高的样子,点缀在松林里。插秧季节,小小的圆实的果实由绿而红,而暗紫色,这就是意味着它们成熟了。插秧虽然很忙,但也要抽一点时间上山去,其实山就在村边,中间偶尔会隔一些水田。采杨梅的心情是快乐的,因为可以品尝大山赠予的美味。但不能多吃,那样会使牙齿酸软,咬什么都咬不动,也会让人笑话,但我们不管,经常出现这样的笑话。
采好的杨梅都用一种蕨类植物硬实的叶垫着,摆放在竹篮或者背篓里,及时背到集市上去卖,换到钱,读书的可以买书,不读书的可以买花线和布,这个季节正是绣心思的季节,也是交流的季节,劳动之余的主要工作就是探讨绣艺问题。
盛夏季节当然就是蘑菇了,这个时候正是我们放假的时候,所以这个季节也可以称为蘑菇季节,而且持继好长时间,直到秋天来临。
秋天主要是各种野果,柿子、软枣、山林果、鸡嗉子,等等。
冬天也正好是学生放假,可以采松子卖。松子是倍受我们欢迎的食品之一,它的味道甜淡清香,可生吃可熟吃,味道都不错。而且喜欢它的不仅仅是人类,许多动物都喜欢,最出名的当然是松鼠,它们不仅名字与“松树”有关,而且似乎比人类更善于储存松子类食品。松子很多,不光我们自己采来作为年节零食,许多人还采到集市上去卖。它们被用口袋装着,随意地摆在集市中,有的还带有若干专用的小铁钳,便于人们夹开它,察颜观色品其味。
小时候,采松子是冬天的一个重要的内容,实际就是为春节准备零食或者说是美味。山上有一种我们叫做棵松的松树,松球很大,有的比玉米棒还粗壮,用刀割下来,放在太阳下晒或者用火烧,它的美丽的磷片就会张开,于是我们在石头上敲打,一颗颗灰黑色的松子就跳出来了!
对松子的基本吃法当然是用牙齿把皮嗑去,然后在口中充分发挥舌头的作用,把皮和果肉灵巧地区分开来,取其所需。猴们的吃法似乎没有进化到这种水平,啮齿类动物们包括松鼠也没有发展到这种水平,它们要充分借助它们尚不大成熟的“手”,把用牙齿嗑开的皮剥去,然后再食用,并且乐此不疲。
也可以摘松球卖,松球我们称这松溜子,这是另外一种松树的球果,它的松子太小,而且带翅膀,很难吃到嘴里,因为它们被作为柴火采回来晒干,然后到集市上卖。也有人挑柴卖。
在这些人中,当然能见到水红衣服的身影了。有时候我呆在学校里没回家,偶尔也能看到她的身影匆匆地从学校边经过,但也不敢确定是她。因为我们这里的小姑娘喜欢穿水红衣服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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