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们前面叙述的,一路上,痴心的孟子还在一步三回头地盼望齐王回心转意,但随着路途越走越远,他的希望破灭了。这次游齐的无功而返,对孟子在事业上的追求是一次巨大的打击。他已是一介老翁,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之后,孟子还曾游历过宋、鲁、滕、邹等小国。这些国家的君主对他的礼貌程度都不亚于齐国。孟老夫子不嫌它们国小力弱,仍不厌其烦地为之灌输“仁政”的道理。其中宋、滕二国似曾有些动心于孟子的劝说。宋王堰一度公开表示要“行仁政”,可是不久后又产生了动摇,派大夫戴盈之告诉孟子说,实行什一之税及去掉关市的征税这两项,今年恐难做到,是否可以缓一缓,留待来年再施行。气得孟子说,这好比一位偷鸡贼,原来每天偷一只,遭到别人批评后,请求准许他每月偷一只鸡,待来年再洗手不干。不用说,宋国的事儿是告吹了。滕国的君主文公也号称要实行仁政,派他的臣子毕战到孟子那里询问仁政的具体办法。孟子说“夫仁政必自经界始”,也就是从整顿国有土地的疆界开始,为此他向滕文公建议实行“井田制”。然而孟子提出的井田制,一半是历史的影子,一半含着自己乌托邦的设计,根本难于施行。加之滕夹在诸大国之间,随时担心的是能否免于被吞并的危险,岂有心思真去做井田的试验!孟子看看也没有什么戏唱,只好学着孔子的榜样,回到老家,过他“独善其身”的教授生活去了。
应当说,孟子一生的遭遇还算是不错的,虽然他所持的道术不被见用,但他在社会上的地位及声望却是不低的。他带着几百名学生四处游历,光随从的车子就有好几十辆。所到之处,各国都给予上好的招待,不是高官厚禄,就是馈以黄金。比起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动不动就遭人白眼,遭人围攻,甚至绝粮断炊,情况好多了。这主要是两者所处的时代不同的缘故。另外,也因为孟子游历的山东诸国向来比较重视文学之士。否则,要是在商鞅变法过的秦国,情况就截然是两样了。《列子•说符》记载了一则故事:
鲁人孟氏有二子,一好学,一好兵。好学者以术干秦王,秦王曰:“当今诸侯力争,安得仁义?”遂宫而放之。
这位来自鲁国的好学的儒生刚好也姓孟,也主张仁义,结果遭秦王的宫刑而被赶出秦国。看来,孟子真应当知足了。
“大丈夫”气质
孟子作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典型,他最重要的气质,莫外乎他的“大丈夫”气概了。关于大丈夫的定义,是他在回答一位叫景春的术士时谈到的。景春称赞当时两位在秦国效力、帮助秦王制定军事外交政策的纵横之士公孙衍和张仪,说他们能左右国际间的战争与和平,以至于“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真是威风凛凛,可以称得上是大丈夫。孟子不客气地嘲讽这位术士的说法:“他们怎么配得上是大丈夫?不过就像嫁到男人家去的女子,唯唯诺诺,唯男人之命是从。像这样没有自己的意志,只知道阿世取容,顺从君主,‘以顺为正’的人,不过行的是‘妾妇之道’而已!”
接着,他提出了自己所憧憬的大丈夫形象: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立足于天下,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坚守自己的道术,这便是大丈夫。“大丈夫”与“妾妇”相比,是两种完全对立的人格。
如前所述,“道”既可以解释为真理,也可以解释为社会正义,更可以解释为道德伦理准则。一个自诩为“士”的人,离不开对于“道”的追求,尽管各人对所持道术的具体理解有所不同。相应的,人们也以是否具有对于“道”的操守作为衡量一个真正士人的前提。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士人都能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操守的,特别是当他们处在某种特殊环境的时候。只有那种在富贵面前不惑乱自己的操守,在贫贱地位中也守志不移,在淫威面前不卑躬屈节的人,才能算作真正的士人,也就是孟子所说的“大丈夫”。
对于士人的这种衡量标准,实际并不自孟子才始提出。孔子早就主张“君子谋道不谋食”。他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又说:“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都是把“持道”放在人生价值的第一位。
他这样教导他的弟子,使他们许多人都具有守道不移的气节。其中最著名的是颜回。作为孔子最优秀的学生,他所处的生活环境最为恶劣,每天只吃那么一小盒饭食,饮一瓢汤水,住在曲阜城中的陋巷里,一般人都不堪忍受这种恶劣的环境,然而颜回却安之若素,毫不改变他所乐从的道术。
与颜回情况差不多的原宪也是一位安贫乐道之士。孔子去世后,他隐居卫国。其时他的同学子贡在卫国做官,坐着驷马高车到他家中造访,看到他住在穷巷里面的茅草房里,衣冠十分破旧,忍不住问他:“您是否生病了?”原宪庄重地回答:“我听说无财者叫做贫,学得了道术不去实行者才叫做病。我现在只是贫,而不是病。”一席话说得子贡惭愧而去。
孔子另一位高足子路则是“威武不能屈”的典型。他最后一段人生旅程是在卫国度过的。那时他担任卫国执政孔悝的邑宰,碰上了卫国故太子蒯聩发动的叛乱。蒯聩劫持孔悝,胁迫他拥立自己为君。子路临危不乱,挺身与蒯聩手下的甲士搏斗,不幸被戈击倒,脖子上系帽子的缨带也被砍断了。然而他在临死前,想到的仅仅是要保持自己君子的气节,要把头冠戴好(衣冠整齐是“礼”的要求),遂从容结缨而死。
至于富贵不能淫的典型,则要数孟子了。孟子仕齐以后,他的弟子公孙丑曾问他:“先生居齐之卿相,可以一展您的宏图,这与古代的霸主也差不多,请问您行道的决心是否有所动摇?”孟子回答道:“否!我立志守道的决心早在40岁时就已不动摇了。”孟子的意思是,我虽有大国卿相之富贵,但决不枉道事君,曲学阿世。他记着孔子当年对弟子的训诫:“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当最终感觉到宣王无意施行他的道术时,孟子义无反顾地辞去了齐的卿相的职位。宣王挽留他说,作为齐国的国君,他可以在都城中央的位置给孟子造一所好房子,并奉给孟子以万钟的禄米,只要他留下来教教齐国子弟,为齐国臣民做个德高望重的榜样就行了。然而孟子要的不是富贵,他告诉齐王,要是不能行道,别说是万钟,就是十万钟俸禄,他也是不希求的。
以上所述,都是孔子及其弟子的例子。由于早期儒家比较重视道德的修养,所以对人的气节强调得比较厉害。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学派的士人就缺乏理想追求和对于道术的执著,相反,像墨子、庄子乃至其他一些从事政治及社会活动的士人,也都不乏对于所持道术或道义的操守。正如我们下面还要提到的,墨子及其学派对于他们所追求的公利原则不仅身体力行,而且敢于舍身赴死。庄子为了追求自己的独立意志及无拘无束的精神生活,宁愿织屦为生,而拒绝楚王高官厚禄的聘任,及在魏国任宰相的惠施的施舍。屈原在遭受放逐的恶劣环境下自白:“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他如鲁仲连之义不帝秦,蔺相如为存赵而隐忍自制,也都是以道义自任的很好的例子。大约比较摒弃道德作用而纯任法术的刑名者在这方面强调得差一些。再者,便是穿梭往来于各国之间,徒事口舌之辩,
以说动人君转向某种国际政治外交路线为职业的纵横之士了。因为他们所依靠的仅仅是强权或某种外在势力,服务的对象也是这些,所以孟子讥讽他们奉行的是“以顺为正”(以顺从代替正道)的“妾妇之道”。
孟子所谓“大丈夫精神”,实际上反映了新兴知识分子的自尊、自强和以理性的捍卫者自任的气质。孟子自己就首先表现了强烈的自尊意识。在权贵面前,他毫不折腰。一次,齐王派人来告诉孟子,说他想与孟子见一次面,但自己有寒疾,怕招风,不能亲自前往孟子住地,希望孟子主动前来朝见自己。孟子本来已在这之前打算“朝王”的,但是,看到齐王有意摆架子,便也推托自己“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齐王手下有一位大夫叫王驩,以善于谄媚,很得王的宠信。一次,齐王命孟子出使滕国,而以王驩为副使。一路上,两人早晚见面,孟子就是不答理他。往返许多天,两人竟没有说过一次话。那原因,自然是孟子瞧不起靠谄媚得宠的权贵。后来,孟子离开齐国到了滕国,滕国君主的弟弟滕更前来求见。孟子让他呆在门外,就是不出门见他。因为他感到这位公子哥儿是在“挟贵而间”,没有诚意。他告诉弟子们:“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别看他们住在数仞的高堂上,食前方丈,侍妾数百,饮酒盘乐,出门有千乘的随从,我只根据古圣王之制来行我之道,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孟子不仅敢于藐视大人物,而且敢于指点江山,批评时政,包括对最高统治者的批评。他在梁(魏)国,就曾公开批评梁王,说“不仁哉,梁惠王也”。又说他“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打了败仗之后,还要接着再干,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驱使人民去送死。在齐国,他经常借题发挥对宣王进行讥刺,有时直说得宣王“顾左右而言他”。对于自己父母之国的邹君,他更是不客气。一次,邹国与鲁国发生冲突,事后,邹穆公向孟子请教道:“我的官吏在这次冲突中死了33人,可是老百姓却一个也没有去赴死。对这些袖手旁观的人,要是处罚他们呢,那是罚不胜罚;要是不处罚呢,则他们就是看着长官们的死而不去营救,您看如何办是好?”孟子直截了当地说:“您呀,先检查一下自己和手下官吏们对百姓的态度吧。往年国家遭受自然灾害,您的人民,老弱饿死在沟壑,青壮年逃往四方,像这样的情况有好几千人。
而您的粮仓却装得满满的,府库里照常存满了钱。下面的官吏知情而不报。岂不是上面只顾自己的骄奢淫逸而对下残苛吗!这正如曾子当年所说的,善恶自有善恶的报应呵!”
长期以来,人们喜欢论说社会的良心与社会的公正。看起来,维护社会良心与社会公正的责任,就首先落在了像孟子这样的“为民请命”者和“大丈夫”身上,虽然他们提出的济世方案不一定符合现实。
实际情况也表明,像孟子这样具有“大丈夫”习气的知识分子,由于他们的耿介,又往往不得最高统治者的赏识,即令他们对社会的针砭是为了统治者的长远和根本的利益。
他们有时也会显达,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碰壁和穷困潦倒。孟子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经常想到的是不为人所知时的善自独处。他对一位朋友说,这种独处,就如同一位超绝尘寰的远游者一样,人知道他,他无拘无束;人不知道他,他照样自得其乐。真正的士人,应当具有古人那样的胸怀:“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孟子退处林下,确实心安理得。他没有忘记自己仍然是一个君子,甚至仍然要以自己退处林下的君子生活傲视王侯。他说,君子有三种乐趣,都是王者所不得享有的:“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炸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孟子像孔子一样培养出了许多学生,并且在老家一直自得其乐地活到80多岁的高寿。
人皆可以为尧舜
大凡古代受到人们推崇的政治家、政论家或学问家都有重视道德的传统,欲把所有国民培养成尧、舜那样的君子,把国家建设成一个君子国。远的不说,西周之初,周公旦辅佐成王,就用了很大精力制定出一套礼乐,用来规范人们的行为举止,使之如礼如仪。所以人们很早就懂得了“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人而无礼,胡不遄(速)死”的道理。到了孔子,又把这种对人的道德行为的规范引申到人的内心世界,教导人们用克制自己欲望的方法来维系社会的人际关系,即所谓“克己复礼”。能够在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或充分为别人着想(“己欲达而达人”)者,便是所谓“仁”。孟子作为古圣先贤的继承人,在引导人们趋向善良道德方面又较孔子进了一步,他发明了使大多数人们都乐于接受的“性善论”。
据传由宋儒王应麟编撰的旧时学童的启蒙课本《三字经》中,开首的六个字便是“人之初,性本善”,可见孟子发明的这个人刚一生下来就有善良秉性的道理,确实是深入人心的。
然而当初,孟子为了论证和宣传他的这个主张却颇费了些心思。为了使人相信人性本善的道,他首先强调人皆具有一种“不忍人之心”(或称“恻隐之心”)。譬如突然看到一个在井边玩耍的孩子将要掉进井里,无论是谁,都不由得会产生一种惊骇和怜悯之心。这种心情的产生,并非出于他与孩童的父母有过什么交情,也不是为了求得乡间朋友的赞誉,更不是担心由于有无动于衷的表现给自己招来“不仁”的名声,而完全出自人的本性。由是,孟子推论道,像这样的恻隐之心,以及相类似的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都是人天生就固有的,是仁、义、礼、智等善良秉性的发端,因而可以下结论说,人性本来是善的。
那时学者之间喜欢辩论,有一位叫告子的兼治儒墨的学者就是不相信孟子的性善说,而主张人性无善无不善。为此,孟子同他展开过好几次辩论。
一次,告子像是找到了依据,主动前往难为孟子说:“我看人性好比杞树和柳树,仁义则好比用杞、柳做成的木器杯子,若是把人性与仁义相提并论,岂不是将杞柳与器杯二者混为一谈吗?”告子的意思是说,“仁义”,这种人的善良习性是后天才得到的,如同杞树和柳树的木质要变成木器杯子,需要经过一番加工一样。
孟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请问,您是否能够顺着杞柳本身的弯曲把它做成一个木器杯子呢?”没等告子回答“不能”,孟子紧接着说:“您必须用斧斤对杞柳加以砍伐戕凿,才能做成一个木器杯子。那么,要像您这样用制作木器杯子比喻人的道德仁义的培养,势必推论出,人性也将遭到像杞柳一样的砍伐和戕凿,这岂不是教天下人都去干违背仁义的事吗?”
一天,告子又找到了向孟子发起挑战的说辞,他说:“人性,好比湍急的流水,本无固定的流向:‘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善与不善,犹如水流之无分东西。”
孟子反驳他说:“水流固不分东西,难道也没有高下之分吗?人性向善,犹如水势之由高就低。人性之无有不善,如同水之无有不就低者。”
其他场合下,二人还反复进行过一些争论。总之,告子认为善是要经过学习与努力才可以得到的,不像食(吃饭)、色(男女之欲)二者,是人与生俱来的原始本能。孟子则强调善是人所独有的本性,是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者,而食、色之类,乃是一切生物皆有的低层次的感官之欲,虽亦人之本能,但非属人所独有的本性。二人各执一说,也没能争出个所以然。
老实说,孟子的性善论,拿我们今天的眼光看,并没有多少道理,倒是告子的 “性无善无不善”少一些偏颇。然而孟子性善说的价值并不表现在它的哲学底蕴上,孟老夫子的真正意旨也并不是想要在这类纯哲学命题上探讨个究竟。他的目的,不过是想借此提出自己的一套道德修养的方式,是想鼓励人们多一些追求美好道德的勇气。
根据性善的道理,养成君子的修养方式并不复杂,不过就是要求各人将自己善良的本性保存下来,把原本具有的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等诸种“善端”发扬光大起来,“扩而充之”,就可以了。当然,这样做,要依靠自己的诚意,要用心把握住自己的思虑,不得受感官和物欲的诱惑。如此持之以恒,别说是君子,就是尧、舜那样的圣人,也距离自己不远了。
他提出这样的人性论与修养方式,无疑是与他平治天下的实践活动有关。他到各国游说,常以尧舜为人君效法的榜样。然而大家视尧舜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圣人,一提起尧舜,就先自气馁,失去了在道德上追求的勇气。这促使孟子不得不考虑在尧舜与普通人之间缩短一些距离,把圣人的人性说成人人都可以具有的人性,把致尧舜之道说得切近人情一些,如此方更有利于增进人在道德上自我完善的信心。
“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鲜明地提出自己的口号。
一位叫曹交的故曹国贵族的后代前往邹国请教孟子:“先生说过,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有这么句话吗?”
“有的。”孟子肯定地说。
“然而,以我九尺四寸的身躯,与当年文王十尺的身高、汤九尺的身高相比,素质条件都差不多,为何汤与文王都成了圣人,我却仍然天天在浪费粮食呢?”曹交困惑不解地问。
“哪能这样相比呢?”孟子纠正他说,“学习尧舜,非同于比赛力气,一定要身高马大、力举千钧者才能为之。只要您诚心努力就行。如能做到这点,就是力不能缚一只小鸡之人也是可以为之的。问题只在您是否有诚心去做罢了。”
曹交听出了一点道理,当即表示愿留下来做孟子的弟子。孟子诚恳地告诉他不必,并继续开导他说:“尧舜之道,实在就像一条大路,没有什么难通之处,病在人不知求而已。只要人专心致志以求,根本连师傅也是用不着的。”
孟子告诉曹交的是真心话,他自己就是按照这种方式对自身进行修炼的。他对学生公孙丑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称,这种“至大至刚”乃至充塞天地的“浩然之气”是由道义的逐渐积累、且未受到任何邪念的干害,从人的内心世界培养而成的。说起来似乎很神秘,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种简单的从内心把握住自己的反身思诚的功夫。
在孟子书中,有关这种修养方式的类似提法还有“存夜气”、“尽心知性”、“不失其赤子之心”,等等。“夜气”指的是人们在夜间因为与外界很少接触而保存的清新之气,“赤子之心”则是人一生来就有的善良心性。总之,道德的修养只在于保持和发扬人心中原始的心性就行了。
战国社会自然不是一个君子的社会。相反,由于物质条件的进步及社会政治制度的急剧变革,使人们的道德观念与原始朴素的精神世界拉开了很大距离,各种道德行为都产生了,社会进步伴随着泥沙俱下。关心社会的孟子无疑看到了社会上有许多丑恶的现象,有许多不仁不义、甚至杀父弑君的行为。怎样解释并解决社会道德出现的这些问题呢?孟老夫子想到的仍然是性善说这个武器。他解释这些现象产生的原因,一是“蔽于物”,即受到外界事物的干扰;二是放失了自己的心性,“赤子之心”被湮没的缘故。它们都不是人的本性的表现。他打比方说,齐国郊外有一座牛山,本来草木茂盛,十分美观,但因处在临淄城的附近,人们天天都来砍伐它,虽有雨露滋润,使其被砍断的树木又萌生出新的枝芽,却又禁不住人在这里放牧牛羊的践踏,不久便成了一座光秃秃的山。但能说此山生来就不长树木吗?人的情况也是如此。有人之所以放失了自己的良心,犹如山上树木遭到了斧斤的砍伐,但不能说他们的本性就缺乏仁义。因此,要紧的是把人失去的良心找回来,这个工作叫做“求放心”,它是挽救道德沉沦的唯一途径。
他告诉学生说:“学问之道无它,求其放心而已矣!”
可是社会上却没有多少人愿去找回这样的放心,他不禁为之悲哀:“人有鸡犬丢失了,都知道去找回来,可对自己丢失的良心却不知去寻找,真使人悲哀呵!”
现实社会真是让这个虔诚的守道之士迷惑费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