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姜昏睡那几天,长卫姬娘娘派人来传话,要她上东殿去量个身,娘娘要赏她件新衣。
桑惜跪接了娘娘的意思,不日就陪着齐姜去了。
经过这顿饱睡,齐姜的确精神焕发,身体里重新有了力量。只是她俩都比原先更消瘦了,主仆一前一后,如一阵轻灵的风飘进了长卫姬娘娘的寝宫。
通报过后,齐姜在两位女御的带引下,穿过一道深红色的帷帐,走进长卫姬的内室,留下桑惜在外庭等着。
“身体好些了没有?听医师说受了惊寒,这春上三枝的,天气又闷又燥,何来惊寒?”长卫姬眼皮不抬,只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精美的朱红色织锦,监理礼服的内司服以及两位缝人在身边跪坐着。
“中庭御殿的排场许久不见,齐姜平素并无机会向主公和娘娘尽孝,主公和娘娘那日非但不嫌不怪,反而厚爱齐姜,齐姜受了惊宠。”回答得淡定自如。
“你是怪我当日安排不当了?还是怪我平时冷着你了?”长卫姬冷笑着问道。
“齐姜怪自己命薄,有侍奉主公和娘娘的心,却无那份运。”齐姜跪得深下去,她想听长卫姬的下文。无缘无故传她,一定不止嘘寒问暖那么简单,况且,言语中充满挑衅。
“脸抬起来我看看,今年十几了?”长卫姬命令道。
抬就抬,齐姜抬脸,却并不抬眼,眼顺顺地落地看:“十四了,娘娘。”
“好一张春意盎然的脸。”长卫姬不禁在心中感叹。宫中传说的狐媚相在那上面找不到分毫。眉不深不淡,如一道弯弯的烟柳,皮肤洁白透明,岁月的尘埃还未曾在上面落下任何注脚。小巧的鼻头带着几分倔强和俏皮,鼻梁却又高又挺,嘴是可爱的樱桃红,嫩得谁都想上去吃一口。眼睛虽看着下方,可细长的眼角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张脸干干净净,清新明亮。
齐宫中还有比这更鲜活的脸吗?长卫姬在脑子里迅速搜罗了一遍,作罢了。
“叫你来没别的事,典丝处来了一块新料子,给你做身新衣裳,量个尺寸,做好让她们给你送去,也该准备行及笄礼了。”长卫姬笑吟吟地说。
及笄礼,可不是吗。以为人心在这宫中,一日日磨着熬着,都快将老将死,春风一吹才醒觉,什么都还只是个开始,或还没开始呢。
齐姜脱下外袍,缝人熟练地在她身上各个部位比量着,边量边报数,各处尺寸表明,齐姜已发育完全,甚至有的部位发育过早。
“把衣裳都脱下来,让本宫仔细地瞧瞧。”长卫姬话音刚落,两个女御急步上去,三下两下将齐姜的衣服统统剥下。齐姜低低地惊呼一声,不自觉抱着自己的身体。长卫姬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在她身上划着,划过她由于紧张而起伏不定的胸部,波涛汹涌之中长卫姬的指尖慢慢下移,移到纤细的腰节处停住了。齐姜的汗毛直直地倒竖着,惊悚的感觉逼着她往后退了两步。长卫姬并不责难,用手将齐姜的腰用力一揽,将她制住,指尖继续在她身上肆意游动,然后,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划了一个圆圈。
“好吧,谁说你没有侍奉主公和本宫的福气。等你行了及笄礼,也让主公尝点新鲜的味道。呵呵,主公年事已高,本宫哪里忍心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你也该知道采阴补阳的道理。”长卫姬清晰吐出的每个字都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原来比易牙的媚术更狠的一招埋在这儿!齐姜心里透了个底儿凉,论名分,齐宫中没人当她是公主,她只是宫里养着的一个,过去是个女孩,很快,她便是个女人。
“主公是齐姜的生父,娘娘待齐姜如同生母,齐姜愿守在父母身边尽做女儿的本分,并不想,行娘娘该行的事。”齐姜不卑不亢地应对。
“呵呵,娘娘该行的事?本宫的事,轮不到你来行。你的娘是逆妃,你懂吗?逆妃之女,早该被处死,本宫念你长得顺眼,留到今天,你也该懂得报恩。易牙烹子为羹,一片报君的忠诚之心,值得嘉赏。你总不能在宫中白白地受这么多年恩泽,主公的姐妹们,年轻时都曾以身事兄,你以身事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长卫姬的音调四平八稳,却字字穿心。
看看西偏殿内厢房住着的那几位色衰的老公主,她们中间有老迈体虚的,也有濒临迟暮的,一个个牙齿脱落、头发稀疏。那院门根本不能进,进去一看,满目落花枯枝,再好的春景也是徒然。那里一年四季都笼罩着深秋的意境,每个人心中都是如冰隆冬,唯有记忆,褪色的记忆稍稍化一些坚冰,给一两分暖意,但记忆是零星的、渐渐消散的碎片。
她们年轻时也曾美艳如花,梦想如泥土里的新草茁壮生长,可偏偏她们是主公的亲姐妹,被一个个唤上了龙床之后,便迅速残败在这楼宇叠嶂、深如大海的宫阙中。
女史在一边匆匆记录着,将长卫姬所说的安排备案。
难道周围的人眼睛都瞎了吗?才不!齐姜心里很明白,有什么伦理纲常在这里能够奏效?忙的人顾不上寻她的根,问她的底;闲的人却早把她视为眼中钉,能不放过就不放过。这宫里明显是闲人比忙人多。
踩着无数尸体攀爬上去的长卫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年近四十的她,只是有一样东西要不着了,那就是——青春。青春这玩意,她曾经那么热爱它,凭着它,为齐桓公生下长公子无诡。在长卫姬的算盘中,无诡来到世上的唯一目的,便是当世子,可恨管仲老谋深算,把这桩好事硬生生给搅黄了,青春有多大用?若缺了颗绝顶聪明的脑瓜,一样是狗屁!
长卫姬见不得齐桓公时不时念叨一下齐姜:这丫头小的时候他怎么不念叨,偏最近喜欢把她挂在嘴边。到底是后宫六妃之首,长卫姬对齐桓公的好淫有深透的了解,只要把齐姜脱光了往床上一扔,他再理智清醒知道这是亲生女儿,也根本无力自持。
长卫姬望着主公的床榻心慌:一把年纪的人了,他不再宠着她,由着她,他的床一度是少卫姬的天下,但少卫姬也露出老相,后宫最年轻的侧妃宋华子趁机填空,还怀了龙胎。
总得再找个人来换换风水吧!身边没有体己的、合适的人选,那就得想想宫里还有谁的命自己拿捏得住。
哪怕年迈的主公已无力淫战,齐姜上了龙床这个现实会让所有的闲妇兴奋不已,这朵鲜葩倘若被那只权倾天下的枯槁老手摘了去,凭长卫姬的本事,不消几时齐姜便会背上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冷宫,和那些老公主做伴,将来齐桓公不在了,她得跟着殉葬!
再不,就大大方方送进女闾喂那帮来自四面八方的洪水猛兽,这根刺不就被连根拔起了吗?
想让她死,就抬高她,不分人伦地越过禁界线把她抬上去,她会死得很彻底!
“我记得你是三月二十四的生辰,也没几天了,让太卜占个吉日,速速办了。没你事了,退下吧。”长卫姬手一拂,女御手脚麻利地替齐姜穿上衣服,齐姜咬着牙跪退。
桑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