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听吴姐和小红说过，踩背就是额外给人看的，一条短裙遮不住万种风情，让躺在床上的男人，可以窥探到女服务员的身体。我也听阿兰说过，穿得暴露点，进入工作场所，更能吸引男人注意，按摩的时候，还要故意弯腰，使男人欣赏到无限峰光，才能勾住他们的心。关于推油，我只知道，给客人涂上按摩油，给他全身按摩。他说的全真教，难道是指服务员不穿衣服？

　　我惶恐地说：“先生，您在开玩笑吗？”男子笑道：“高某是这儿的常客，我来按摩时，恐怕你还在山旮旯里呢！时代进步，思想开放，现在不流行保守了，你师傅没对你讲清楚？”我说：“我没师傅，不知道推油怎么做，先生，能不能请你通融一下？”男子笑着说：“我说嘛，怎么一窍不通，原来是新手！我告诉你，增加服务的透明度，可以招揽顾客，我就是冲着这来的！”哎，什么时候，透明度成了透明装的代名词？

　　几分钟后，他披着浴巾回来了。我把床上沾了油膏的毛巾被取下来，他重又躺在床上，我用干净毛巾帮他擦干身体，又轻轻给他按摩一遍。我虽然技艺粗糙，但钟点必须做满，人家花钱来消费，我不能怠慢了他。高先生说：“你虽不懂按摩技巧，但我很喜欢你的手艺，有的老手喜欢偷懒，你给我推油的过程，让我很享受，你的手感很好，你迟早会红的！”我很感激他，我刚上班，如果客人批评我，会打击我的信心。我说：“谢谢您的鼓励，欢迎您下次再来！”

　　高先生下了床，披上浴袍，说：“我会常来照顾你生意，我还会带朋友一起过来。”我说：“谢谢您的关照！”高先生笑着说：“不客气，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常客，不过，就那几张老面孔，一点新意也没有，前几天就听阿兰说，有位新来的小妹，前几天，我天天来也没见着，今天总算开了眼，你的潜质非常好，好好做，你会成为海天堂的公主！”我不好意思地说：“高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个丑小鸭，不敢奢望当什么公主？”高先生笑道：“你不必谦虚，我的眼光不会错，入行不在早晚，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笑道：“谢谢高先生厚爱，但愿我不会让客人失望！”

　　下班的路上，我看到小镇很安静，但在商业区的灯火阑珊处，却演绎着夜生活的繁荣。这一晚，我失眠了。我看到了鲜花美酒，也看到了沼泽荆棘，但我有更好的选择吗？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知道，一旦我陷入这个圈子，就必然同流合污了，就很难回头，很难拥有清白的生活。万一爸妈知道我在外面做按摩女，他们会怎么想？我将来还想恋爱结婚，好好过日子，可是，一个卑贱的按摩女，还奢谈什么神圣的爱情？这是一份不光彩的职业，至少在海天堂是这样，但如果不在那儿上班，我靠什么养活自己？更别说给家里寄钱了。

　　看到小红睡得那么香甜，我不知她有没有烦恼？一个人，想得少，烦恼也会少点吧？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学历低，能力差，没有伟大的理想，我的前途在哪里，我很茫然。如果我有吃有喝有钱花，我就不会出来打工，更不会当什么按摩女。人生不过戏一出，姹紫嫣红为哪般？枫最红时秋将尽，莫将孤寂度年华。是啊，人生如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费那么多心干吗？想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我们还得吃饭上班，什么也没有改变。

　　第二天，在阿兰的安排下，我先后给3位客人做按摩，其中一位给了50元的小费。我觉着，做这一行，挣钱好容易，只是有点累，被人呼来唤去，也谈不上尊严脸面。不过，我已接受了这份工作，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在乎什么面子了，出来就为了挣钱，没什么好抱怨的。

　　现在是市场经济，有需就有供，要不是有那么多臭男人，有我们按摩女混饭吃的机会吗？我们的主顾，有做生意的老板，有手握实权的官僚，有各地来的旅游者，有想入非非的打工仔。如今，饱暖思淫欲的人多着呢。来我们这里玩的男人，各种年龄段的都有，据阿春说，好多男人第一次不是跟他的女朋友，而是来这儿完成的，没人教他们，我们按摩女，倒成了他们的启蒙老师。

　　对于按摩，我还是个幼稚生，虽然向姐妹们请教了，可她们说，不是她们保守不肯教我，实在是她们也不精通，只能蒙蒙那些外行的客人。和我住一起的小红，倒是懂得不少，她说她是经过培训的，老师是个入行很早的姐姐，现在金盆洗手了，专门做培训生意，生意相当好，跟她学按摩的女孩排着队呢。我想去学点基本的技巧，要想在按摩这个行业站稳脚跟，或者想领先于别人，光靠脸蛋和身材是不够的，还得会点真工夫，蒙人是做不长久的。

　　客人对我们的骚扰，是屡见不鲜的，有些缺乏修养的男人，一来就想占便宜。在店里，不允许服务员和客人私下交易，因为没签单，按摩技师如果和客人私下接触，客人要是不肯付钱，是拿他们没辙的，服务员只能吃哑巴亏。店里若是知道服务员接私活，也是要罚款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们一般不愿意做，毕竟“特服”的接触程度更深，危险系数更高，倘若不小心碰上个艾滋病患者，那是要赔上性命的，这可不是儿戏。如果客人有强烈需求，服务员又不想得罪他们，通常会采用迁就的方法，给他们做推油，多陪他们聊天，以此留住客人。

　　我来了几天，和姐妹们的关系处得不错，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没必要变成冤家。听说有的桑拿店里，服务员为了争一个客人，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也有，我是宁愿让给她们做，也不去抢生意的。按摩、踩背、推油，这些简单的服务项目，我是做过了，那种较深难度层次较高的项目，我还没试过。阿兰知道我的脾性，便没给我介绍那样的客人。我参加工作以来，非但没人投诉，还得到不少好评，因为我从没像其他姐妹那样索要小费，小费是客人对我们的一种额外奖励，给不给都不能影响我们服务的态度和质量，虽说小费的提成高，但目前我并不在意。本月工资要到下月的五号发，我的生活费用完了，就向阿兰借了100元。阿兰说：“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二天下午，我跟着阿兰到了小镇的一个住宅小区，在一幢楼下，她按了电子门铃，门啪的一声开了。我很期待，因为我将要见到的人，就是小红说过的那位老师，她也教过阿兰，江浙一带的按摩技师，很多同行都经过她的培训。阿兰了解我，她知道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所以，今天她特地陪我来拜师。我想起一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是的，要是没有吴姐收留我，恐怕我已露宿街头；要是没有小红和阿兰的指点和帮助，我不会做得这么顺手。

　　开门的是位30岁左右的女子，身姿骄人，风韵妩媚。阿兰亲热地叫道：“徐姐！你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徐姐笑道：“女人三十豆腐渣，我都32岁了，老喽。”我由衷地说：“徐姐，您真的好美！看上去顶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徐姐笑着对我说：“我听阿兰说过了，你叫来小静吧？听她说，你脾气好，长得也好看，果然不错，是个美人胚子！”被老师称赞，我心里既开心，又有点惭愧。我说：“哪里？我比徐姐差远了，您是按摩界的皇后，我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非常希望您能教教我，使我给客人按摩不再心虚！”徐姐说：“你是阿兰的好姐妹，也就是我的小妹，我和阿兰虽有师徒之名，但一直情同姐妹，你也不用拜什么师了，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会毫无保留地教你的。”

　　我很高兴，徐姐肯教我，那我的按摩手艺，就会有很大提高。我说：“徐姐，不知正规的按摩，有哪些手法？像桑拿城的按摩服务，我们需要注意些什么？”徐姐笑道：“果然是个有心人，都问到点子上了。”徐姐示意阿兰躺在客厅的按摩床上，我看到房间里还摆放着几张按摩椅和健身器材。阿兰躺下后，徐姐在阿兰身上示范了几个动作，向我说道：“正规的按摩，要讲究指法的轻重缓急，要找准穴位，用手指按压和推拿，使他们达到舒筋活血的功效，通常有松骨、紧皮、踩背、拔罐、刮痧、捏脊等，手法有点、按、揉、压、拍、叩等，但我们按摩时，不用这么中规中矩，可以自由发挥，几种手法融合起来，形散而神不散。”

　　阿兰从按摩床上下来，笑着说：“徐姐的手艺真是炉火纯青，刚才你就随便动几下，我就舒服到骨头里去了。”我不解地说：“什么叫形散而神不散？”徐姐笑道：“笼统地说，就是动作可以散乱，但按摩的精力要集中，重压轻摩，要引导客人有松有紧、有张有弛，他们才会身心舒畅。”我说：“是不是在按摩时，应该采取主动，让客人跟着我的感觉走？”徐姐说：“意思差不多。小静，你知道按摩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徐姐笑道：“其实，按摩的最高境界，不是按摩身体，而是按摩心灵！”我有点奇怪：“心灵怎么按摩？”徐姐笑道：“按摩也要懂点心理学，你在给客人按摩时，不要一声不吭，应当主动和他们交流，按摩本身就是一种交流，你可以从他们的反应中，感觉他是喜欢还是冷淡，是高兴还是愁闷？你通过和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的心事，有时你一句话，比你的半天按摩，更让他们舒服和开心。”徐姐的话，如同迷雾中的一束阳光，驱散了我对按摩的无知；又像从天窗照进房间的月光，我的心里顿时明亮起来。按摩技师要是成为客人的朋友，为客人分忧解愁，那按摩就多了一层积极意义。我感激地说：“谢谢徐姐指点，您的话，让我受益匪浅！”

　　阿兰笑道：“阿静，你的面子真大啊，徐姐把她葵花宝典中的看家本领都传授给你了，我跟了徐姐好几年，她还向我保密得滴水不漏呢。”徐姐笑道：“我是觉得和小静有缘，她那么聪明漂亮的女孩，不应该停留在一个普通按摩技师的位置上，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我相信她会出类拔萃的！”当一名按摩女，虽是我迫不得已选择的职业，但能得到徐姐如此的看重，我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激情。徐姐的点拨，使我对按摩行业有了更多的认识和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