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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与狼共舞 上

    每逢丁庄赶会的日子,李永红家总是会有一帮从东阳过来的客人。来人把摩托寄停在院里后,进屋对永红说:“哥,我们来了。”李永红也不站起来迎接,仍然坐在茶几旁边品着茶,说:“哦,占领来了。”这时后面的依次进屋给李永红问了好,这时一个脸上带点麻坑的人掏出一叠钱来,放在李永红的面前,说:“哥,这是上几次的帐,给您结清了。您收好“。
    李永红接过钱,捏了捏厚薄,随手装进内衣口袋里,斜眯着眼问占领:“今天还要到街上溜达一圈?”
    那个占领答道:“哥哥,咱去转转去呗,快过年了,弟兄们也不容易,过节咋着也不能苦了弟兄们”。
    李永红看了看占领,对着那个脸上带着麻坑的人说:“二麻子,你先带着弟兄们走,我和占领在老地方等着。”
    “二麻子”赶紧点头,说了一声“是”就领上那帮人向丁庄会上走去。
    二十分钟后,李永红也带上占领开着一个摩托出了门。
    李永红曾经当过村里的会计,平时言语不多,总是爱眯着眼打量别人,心里城府很深。不要说陌生人就是祖祖辈辈住在一起的邻居也很少能探得他的深浅,只见他家不断有客人出出进进的,也不知道他忙得是啥营生。
    李永忠开车直接来到丁庄街上的一个副食批发门市。这个老板叫仲二收,和李永红家多少有点亲戚;李永忠的父亲临终前就是突然病倒在仲的门市里边,仲二收不仅把李永忠的父亲及时送到医院救治,而且还垫付了一千元医药费。从那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处得不错。李永红每当丁庄会的时候就爱带着占领找仲二收闲聊。
    仲二收的副食批发门市外面停了一辆130型货车,里面来了两个从市里来送货的业务员。等李永红坐下之后,仲二收就把两个业务员介绍给李永红认识:“永红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市里给我送货的业务员;这个叫小波,这个叫李致;他俩负责咱这里和东乡的业务,经常过来送货,是老熟人了。”说完,一挽李永红的胳膊对小波说;“这是我哥,李永红;附近有名的精细人,你们在这一带有啥事,尽管找他,没有办不成的事。”
    小波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白净方脸、方下巴,两只不大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举手抬足之间透出一股机灵劲来。
    小波上来和李永红握手,说道:“幸会,李哥您好。”
    “好好,您快坐。我和二收弟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都别客气。”李永红说着伸手拉过一把椅子,独自坐下。那个占领也挨着他斜靠在桌子上。


    仲二收端过来一杯茶水,对李永红说:“永红哥,你再给帮个忙,我和小波有个帐对不齐。你用算盘给打一下行不?”
    “看这话说得,有啥不行的。”李永红说着,一推占领:“你先去街上看看吧,相中啥就买点,我给二弟帮个忙”一会你还来这里找我”。占领“哎”了一声,走了出去,李永红就“劈劈啪啪”打起算盘,帮着仲二收和小波算帐。
    占领走到街上,“二麻子”几个人就马上围过来。占领小声嘀咕了两句,就坐在旁边的羊肉摊上抽烟。“二麻子”几个人上散开之后,就在会上不停地挑东西,遇到合适的,就掏钱买下。“二麻子”在一个服装摊上选好了一条裤子,问老板:“这件裤子多少钱?”
    “一百六。你先看看这面料,纯毛的。”老板扯着裤腿让“二麻子”看,不停地介绍裤子的好处。
    “不行,太贵了。能少点吗?”
    “就这裤子你还嫌贵?在市里没有三百块你根本买不了。”


    “能少不?不能少就不买了。”“二麻子”的口气也很坚定。
    “行行,你说个价吧”
    “一百一,就出这么多钱,你不卖我就到别处买去。”“二麻子”接过裤子在身上比划着大小。
    老板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你真会讲价。碰见你这样的客人,生意没法做。给你了”。
    “二麻子”收起裤子,就从口袋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就在这时,从“二麻子”身后闪出两个便衣,一人抓住“二麻子”的一只手腕往后一带,对着“二麻子”的膝窝踹了一脚,“二麻子”一下跪在马路上。两名便衣把“二麻子”铐上,直接拉到了派出所里。
    占领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仲二收家,贴在李永红耳边小声地说道:“哥,二麻子出事了。”
    李永红先是一惊,问道:“咋了?”
    “他买衣服时叫人家抓了。”
    “派出所的?”
    “不是,是县局的。”
    “看清了?没派出所的人?”
    “嗯。绝对没有。”
    “这可咋办?县局的人我都不认识。”
    这时仲二收过来装作很关心地问李永红:“红哥,有啥事呀?”
    李永红看了看仲二收,也没顺着话题回答,反问到:“二弟,咱派出所新调过来公安没有?”
    “没有啊,咱这穷乡谁来呀!对了,这几天县局一直有人往这里跑,我在乡里食堂见他们吃饭的人不少。有啥事啊?”
    “噢?那你在里面有熟人不?”
    “我认识一个,不过不很熟,不知道你啥事,咱也不知道找人家行不行。”
    “占领的一个熟人,和我没啥关系。他可能刚才在街上被抓了,咱也不知道啥事,想打听打听。”尽管李永红尽量说地很平淡,还是听出来一丝焦躁。
    仲二收想了又想,带着一点歉意给李永红说:“哥,给你说实话吧。我和县局的那人没什么关系,他有时候到我这里买点方便面,见过几回面,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这关系不一定好使”。
    李永红失望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这时仲二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马上转过身向小波说到:“小波,你不是县里领导是您亲戚嘛?那你认识公安局里的人吗?”
    小波“且——”了一声说:“公安局算老几啊,还用认识他们?!县委副书记杨大勇在市里和我家住一个院,他一个电话过去,公安局长得给他汇报工作。”
    小波的一句话果然不同凡响,仲二收马上跑过来,讨好地递过来一根烟说:“小波,你说的真不真?”
    “这还能瞎胡说,大勇哥就在县里,你们跟着我到县委去一趟不就清楚了。”
    李永红站在旁边,重新将小波打量了一边问:“王师傅,你说得当真?”
    “不信就算了。”小波很冷淡地回了一句。
    李永红站起身,想了又想,转身向外边走边说:“占领,咱走吧”。那个叫占领红了脸,扯了一把李永红的袖子小声说:“哥,都啥时候了。相信他一次能咋着!人家骗咱干啥!”。李永红见占领想要发火,又二次折进屋来:“说啥呢?小波师傅是贵人,我怕不沾亲带故的,麻烦人家不好意思。”说完,李永红又斜着扫视了小波两眼。
    李永红这种人说话总是拐着湾地往里绕,求人不直接说求人,总是把话说半截等着人家自己提出来帮忙。他本以为把话说到这份上,小波会附和,没想到小波也不看他,和李致说起话来。
    仲二收不断从中撮合,最后小波就答应带他们一起去县委找杨书记。到了县委,小波让李永红他们下车在门口等着,然后和李致一起开车进了县委机关。李永红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小波他俩出来。小波把车停下,对着李永红和占领一招手,俩人急忙爬上130货车问:“小波师傅,事办的咋样?”
    小波递过来一张便条说:“走吧——杨书记写了个条,咱们回派出所要人去吧”。
    李永红打开便条一看,上面写着:李队长:来人是我邻居,有事找您,请酌情处理。杨大勇。
    李永红不解地问:“这不是写着要处理吗?”
    小波头也不回地答到:“学问就在‘酌情’上,你不懂。拿着条子试试你就知道了”。
    李永红又问:“这个李队长是谁?”
    “是刑警队的李队长,‘二麻子’就是他扣的,因为假票子的事。业余水平,不出事才怪呢!”可能是小波这句话带着嘲讽的语气,刺激了李永红,回来的路上他再没说话。
    下午四点多钟,那辆130车先回到仲二收家。小波和李致坐在家里等着,李永红和占领带着那张批条到派出所要人。李队长见了领导批条马上客气地招呼他俩坐下,然后安排侦查员开了一张一百元的罚款单,等李永红交了罚款就把“二麻子”放了。
    等李永红领着“二麻子”回来,小波和李致就站起来假意告辞。仲二收和李永红过来,死拉活拽地要请小波喝酒。小波出来屋,看见“二麻子”也有跟着去喝酒的意思,小波故意犹豫了一下,向李永红使了个眼色。李马上明白了小波的意思,转身一推“二麻子”说:“你先走吧,你跟着不方便。街上的邻居再以为我们还是同伙呢”。
    支走“二麻子”,李永红和占领把他们领到一个饭店里边。要了个单间坐下,双方互通姓名,然后就要酒点菜。李永红第一个举起酒杯向小波敬酒:“别看小波老弟年轻,办事真有一套,老哥我谢谢了”,说完,端起杯一饮而尽。


    小波浅浅抿了一口,说:“老哥客气。我经常到咱们乡里来,有什么事还要麻烦老哥。”
    “好说好说。老弟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以前我在家玩,啥事不做。和几个弟兄们混呗,老爹怕出大事,就逼着上班了。”
    “哈哈哈,怕出大事,还是有点‘小事’啊!哈哈哈”李永红终于报了车上那一仇。
    李致在一旁附和说:“这家伙就是道上哥们多,出点事也很正常。”
    小波有些生气,顿一下酒杯冲着李致发火:“我的事放在你们身上,你们摆不平!哥们现在不是照样拿国家的工资吗?!你还笑话我呢,出来事要不是我教给你,你现在能出来?!”
    “那是那是”李致做出一幅感激的样子,端起酒杯说:“我也敬兄弟一个”。
    李永红看了看,低下头一个手摆弄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说:“‘二麻子’这个事有点蹊跷,刚拿出来票子就被公安抓了,是不是有人‘点’他(黑道行话,指被人向公安局举报)?”说完,李永红眼睛直直地看着小波。
    “他干八十年也是小雏,不出事才怪呢!”小波的一句话一下就把李永红和占领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小波接着说:“活不能这干法。在农村赶趟会也花不出去几张票子,来个三五趟就被人记了‘页子’(黑话,指面貌特征)。弄不上钱,就等着出事吧,以后多着勒——”说到这里,小波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菜。
    “对对,还真是这回事。”占领颇有感慨地说。
    李永红白了占领一眼,不露声色地说:“话好说事难做啊!小波师傅给讲讲高人都是怎么作活吧?我们也长点见识。”
    小波低着头,也不看他只是不停地吃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揩了一下嘴巴说:“鹰有眼蛇有道,做活得有讲究。‘身上无脏、见官不慌’,这种活也讲究个快进快出。总带着票子出门,随谁一‘点’,公安随便在大街拦住一搜身你就折进去了。做这活必须平时多联系少动货,瞅机会出批‘大货’,不少挣不说,就是在公安局门口联系买卖,不是谁也拿你没办法吗?”
    李永红连连点头,便斜过身子,脸上转换出笑容说:“小波弟可是不简单呢。王弟你说说,身边熟人干这的少,生人不敢联系,出货的路不多怎么办?”
    “熟人生人也是各有利弊:熟人稳妥安全;但是一旦栽了,咬起来也是清清楚楚,三辈子的亲戚公安都知道,往哪里躲身呢?接触生人有点风险,可是不怕他栽:别往家带,自己多注意,让他们人名都捞不着,不就没事了。”
    “王弟见过‘大世面’吧?”
    小波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百元的人民币,往李永红的手中一塞:“丢下的活。我今天话多了,哈哈哈。”
    李永红接过钱,在手里捻了捻币纸,笑了起来:“哦,兄弟发财,兄弟发财!哥和你再干一杯。”然后把这张钞票还给了小波,端起酒杯。
    酒过几巡,小和李致起身告辞。李永红把小波特意来到一个黑影,俩人小声嘀咕一阵,然后李永红掏出钢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小波以后说:“以后常联系!”,说完,还意味深长地使劲地拉着小波的手摇了又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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