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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内 奸

 

  “站长,这绝对不行,汉年惶恐,汉年怕辜负您的一片苦心啊!”李汉年恭敬地站在丁恩泽的身边,一脸为难的神情。
  
  丁恩泽突然之间要李汉年同时兼任侦防组长的职务,并且没有任何原因,这在李汉年看来,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在如今这战事日趋紧张的关头,竟然把他推到了一线,李汉年想要拒绝,因为他没有时间陪着行动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四处乱跑,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他却找不到丝毫摆得上台面的理由来拒绝丁恩泽,没有办法,只能尽量推脱。
  
  “汉年,你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你的实力我是最清楚的!”丁恩泽盯着李汉年,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一样。
  
  “可是,我一直搞的是情报,坐的是办公室,侦防这种抓人的活,我干不来啊!更别提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我看了心里直发慌,晚上会做噩梦的。”
  
  丁恩泽忍不住笑出了声:“汉年,你骗谁都可以,但在我面前,那就省省吧。在沈阳日本人那边,你到底杀了几个人,用的是什么手段,我都是一清二楚,不要说得好像你这辈子连只鸡都不敢杀一样。现在是战时,要果断,明白吗?不要让别人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说了,现在有好几个人想接这个位子,我还不让呢!”
  
  丁恩泽说得没错,侦防组长这个位置确实非常重要,是实际意义上的情报一把手,主要负责的就是抓共产党的电台和潜伏人员,除此之外还得经常和行动队一起出外勤抓人,接着负责审讯和关押。原来的侦防组长在上周被共产党“打狗队”给清理了,如死狗一般的尸体被挂在了十六铺码头的垃圾桶上。谁都知道,这是坏事做多了的人的必然下场,所以除了他的老婆嚎哑了嗓门外,身边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同情他的。其实李汉年也很清楚为什么丁恩泽这么急着就要把自己顶上去,这也是因为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没有信得过的人的话,实在是不放心啊!
  
  看着是躲不过去了,李汉年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站长,那么,我就试试吧。对了,副站长呢?怎么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向辉啊,他陪惠惠出去玩几天散散心,明天就回来了!”丁恩泽头也没抬地拿过了桌上文件筐里的一份等待批阅的文件,打开看了起来,同时挥挥手,示意李汉年可以走了。
  
  李汉年走到门口,见到了铁青着脸正向站长办公室走来的行动队大队长管生,不由得一愣,刚想开口打招呼,管生却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擦肩而过了。
  
  站长办公室的门在管生进房间后就被紧紧地关上了,李汉年的心却悬了起来。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心想这神色异常的管生突然出现,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看他心不在焉匆匆忙忙的样子,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而真正能够让这个杀人魔王如此紧张的事情,一定和地下党有关。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扭头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真想马上知道那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天津茶馆,台上的大鼓戏演员正在卖力地唱着《六郎探母》,台下,叫好声、口哨声连绵不断。李汉年坐在靠窗的四方桌旁,面前摆着四碟小食品,一壶茶。茶水已经凉了,可是他要等的人却还没有到,李汉年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又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一身礼服、头戴呢帽、手执短杖的丁克功这才急匆匆地出现在茶馆的门口,他扫视了一眼茶馆大堂,微微点了点头,径直就向李汉年那张桌子走来。
  
  “对不起,临时有事来晚了。”丁克功坐下后,顺手摘下了头顶的礼帽,和精致的短杖一起轻轻放在了桌面的一角。
  
  “也没有等多久,没事。”李汉年迅速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茶客,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台上的大鼓戏演员给吸引住了,他这才压低嗓门继续说道,“敌人要我接任侦防组长的职位,我没有办法推脱,只能暂时接下了。”
  
  丁克功一愣,随即点点头:“我想和你的任务应该不会有冲突,你就好好干吧,我们也好有个内应。”
  
  “对了,管生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今天出来的时候,见到他神色紧张地跑去找丁恩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好多问。你通知同志们要小心点,以防万一!尤其是上次王强的被害,我担心我们内部也有了内鬼。”
  
  丁克功皱皱眉,紧咬着嘴唇半天没有吭声。
  
  “我后来通过暗中调查得知,这个特殊的电话是直接打给管生的,别的人都没有接到。很显然,那个告密者和管生有着很深的交往。我只是很奇怪,行动队里是没有女人的。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丁克功沉吟半晌,开口说道:“我接到伍豪同志的密电,我们的人当中有可能混进了中统的间谍。”
  
  “这怎么可能?”话虽这么说,但李汉年很清楚中统间谍比起军统来说可要聪明多了。
  
  “前几天,江北前沿发现了一具女尸,很有可能是正要被派往我们这边的抗大学生。所以伍豪同志很担心,因为来我们这边的抗大学生很多,不只是上海,苏州、宁波那边也有,要想调查起来,真的是有一定的难度。”丁克功面露愁容,“可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迟早有一天,她会是一颗定时炸弹。”
  
  李汉年看着丁克功,一字一顿地小声说道:“我担心这个人就在我们上海,而王强被告密,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干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再说了,老张那边刚来的女大学生,她的证明文件都是齐全的。现在这个特殊时刻,哪怕一点点小差池,都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果。”说着,丁克功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会嘱咐老张注意观察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可是如果这个告密者真的是中统的特务的话,那她为何不直接找中统出面抓人,却偏偏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军统那帮人呢?”李汉年有些疑虑。
  
  “我想,这很有可能是她不想过多地引起别人的注意。军统抓人,我们只会想到军统间谍,绝对不会和中统联系在一起。”丁克功很有把握地说道,“她这么做也有可能是在维护自身安全的前提之下,想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而她本身的潜伏,还有着更为重要的任务。我想,她这是借刀杀人!”
  
  李汉年点点头,招手示意小二给丁克功上了一壶好茶。等小二走后,丁克功拿起了面前的茶壶,倒上了一杯茶:“汉年同志,那位新同志怎么样?你们还能处得来吧?”
  
  李汉年一时竟然吞吞吐吐,脸色有些微微泛红:“这……还好,还好,她的能力挺不错的。”
  
  “那就好。这位新同志的父亲是张学良将军的旧部,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在抗日斗争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华东特工委的同志指示我们一定要保证她的绝对安全。汉年同志,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丁克功神色严肃地说道。
  
  李汉年脸色一正:“克功同志,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就是,江北那边的同志十天后就到,住悦来客栈,为了安全起见,这一次伍豪同志特地指示消息一定要保密,你们十天后的晚上,也就是八号周四的晚上,在同仁堂分号见面,暗号是:‘我要买五十斤桂枝,五十斤白芍,五十斤黄芪,都要今年的新货。’你们的答复是:‘老板,今年桂枝缺货,去年的可以吗?’回答是:‘很遗憾,那就看看白芍和黄芪吧。’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会安排人过去的。”
  
  李汉年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当他刚刚走上军统保密站的楼梯时,迎面就碰上了管生带着几个特务正行色匆匆地向着已经发动的几辆车子走去。特务们个个荷枪实弹,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就像一群即将扑向猎物的饥肠辘辘的狼狗。
  
  “管队长,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啊?”李汉年假意关心地问道。
  
  管生没有搭理他,他迅速钻进了车里,“砰,砰……”几扇车门被用力地关上了,紧接着这几部黑色的美式轿车就扬长而去,转眼之间消失在了辣斐德路的拐角处。
  
  “他们这是去抓人,有线报说一个以前漏网的共产党的头目现在正在开会,这次去是肯定要一网打尽的!”说话的是钟向辉,他一身笔挺的国民党中校军服,此刻正站在楼道口神情严肃地看着李汉年。
  
  “向辉兄,什么时候回来的?站长说你陪着惠惠小姐散心去了,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李汉年凑近了钟向辉,小声问道。
  
  “唉,难呐!”钟向辉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听说你当上了侦防组长,恭喜啊,老弟,侦防组长可是一块肥缺啊!”
  
  李汉年不由得摇头一阵苦笑:“杀多了人我怕折寿!”说着他拱了拱手,“小弟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叙!”
  
  钟向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目光深邃地看着李汉年离开。
  
  李汉年随即快步向办公室走去,他必须马上想办法联系上丁克功同志,如果情报属实的话,希望还来得及通知大家转移。
  
  看着李汉年匆匆离去的背影,钟向辉想起刚才听到说管生他们是去抓共产党时,李汉年脸上那突然闪过的焦急的神情。虽然只是那转瞬即逝的一两秒钟时间里的变化,却已经足够让人产生疑虑了。钟向辉的耳边顿时响起了前段日子在去十六铺码头接李汉年未婚妻的路上,他对自己看似无意所说的一番奇怪的话,心里开始感到了真正的不安。不会的,这个亲如手足的好友绝对不会是共产党派来的间谍!可是他异样的举动却又该如何解释呢?他又想起赵国文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钟向辉一回到办公室就去查看了那份所谓的机密文件,可是,这份文件他早就已经有了,也并不存在所谓的机密。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心事重重地走下了楼梯。
  
  管生的车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了位于玛格丽特路18号的门口对面的小巷里。
  
  “就是这里!”内线特务指了指小巷对面18号正门门口蹲着的一个卖花生的小贩,肯定地说道,“那是他们的流动哨,也是我们的人!”言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
  
  管生迅速下车,朝身后车上紧跟着下来的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已经成为囊中之物的玛格丽特路18号,示意特务们从前后两面合围。
  
  玛格丽特路18号房内,梅子如梅老板正和两个华东特工委派来的特派员一起商议着该如何尽快建立新的交通联络站的问题。自从奇缘茶社被特务们破获后,由于战事逐渐吃紧,保密局特务和中统特务们加大了对地下党的抓捕力度,整个上海地区的地下党交通联络站屡被破获,如今迫切需要尽快建立一个新的合适而又隐蔽的交通联络站。而作为华东情报处的资深老交通员,梅子如依然担当起了重建交通站的艰巨任务。
  
  可是,此刻的他们对即将降临在身上的可怕厄运却依旧是浑然不知。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流动哨却并没有发出事先约定好的警报。梅子如顿时感到不妙,他用目光示意身边的两个同志立刻从后门离开,并迅速站起身,把桌上那张记有新交通站筹备方案等重要情况的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就在此时,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紧闭着的房门被特务们一脚踢开,管生带着几个穷凶极恶、面相狰狞的特务提着手枪冲了进来。管生见梅子如的嘴巴里塞得严严实实的,正在努力咀嚼着想往下咽,他赶紧冲着身边的一个特务挥了一下手,那个特务冲向前,手上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根粗粗的绳索,迅速勒住了梅子如的脖子。管生拔出手枪,顶住梅子如的下巴,严厉地喝道:“给老子吐出来!不吐的话,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王爷!”
  
  梅子如怒目而视,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管生皱了皱眉,狞笑着,把手里的枪塞回了腰间,转而拔出了一把闪着阵阵寒光的匕首,然后用力地顶在了梅子如的肚子上:“哼,你即使咽下去也没用的!我会马上为你做手术!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张开嘴,不然的话,你只要一咽下去,我立刻就会在你的肚子上来上那么一刀,哼哼,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说着,管生手中的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梅子如的外衣,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腹部。梅子如顿时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凉。
  
  站在梅子如身后的特务狠命地用力一勒手中的绳索,顿时,梅子如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趁此机会,管生一把掐住梅子如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冷笑着从他的嘴里用力抠出了那张重要的便签纸,转身递给了身边的特务。见此情景,梅子如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绝望的神情。
  
  正在这时,守候在后门的几个特务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后,也抓住了那两个本来想通过后门撤退的地下党人员,而另一组前门进入的特务则毫不客气地在玛格丽特路18号这间房子内翻箱倒柜地搜查了起来。梅子如冷冷地看着忙碌的特务们,心里不断计划着如何找机会逃脱。
  
  终于,一个特务兴冲冲地从卧室里抱出了一台黑黝黝的电台,梅子如心里一沉,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突然挣脱了控制着自己的特务,一头就向电台撞了过去。只有把它彻底撞毁了,敌人才不会从他这边得到宝贵的情报讯息。要知道这个电台联系着整个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情报网络系统,只要一个业务精良的报务员,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从这台电台上找出蛛丝马迹来。梅子如绝对不能够拿同志们的生命冒险。
  
  管生眼疾手快,左手抓住梅子如的头发,反手用力一拽,然后便将右手的匕首紧紧地顶住了他脖子上的颈动脉,冷冰冰地说道:“想毁掉它?没那么容易!从现在起,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听好了,我什么时候要你死,你什么时候才能死!”
  
  当丁克功在电话中得到李汉年的警告后,立刻匆匆忙忙地雇了一辆黄包车赶往玛格丽特路18号,可是当他到达那里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玛格丽特路18号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口望进去,屋里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门窗玻璃也碎了,很显然,梅子如和其他两位地下党员已经遭遇不测,敌人还是先来了一步!丁克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紧锁着眉头,意识到在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特务们随时随地都会回来,想到这儿,他转身迅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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