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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在中国思想史上,他是一座壁立万仞的巨峰。
  
  在他之前,是自宋以降的程朱理学独步江湖,学统天下。而一经他别有新悟的发明与首倡之后,理学从原先的独尊地位迅速式微,代之而起的是心学在明朝的全面崛起。上承孟子,中继陆九渊,他最终创立的姚江学派,成为明代中后期影响深远的新儒家学派。一个人能用一己之力,缔造出一种全新的学术局面,推翻此前牢固占据国家意识形态王霸位置的旧学,这样的人无疑具有划时代意义。
  
  在中国儒学史上,他是一位旷古绝今的奇儒。
  
  身为没有丝毫戎马经历的一介文弱书生,他却驰骋疆场,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所向披靡,天才般地一再向世人展示其高超绝伦的军事天赋和用兵才能。
  
  一边是安静雅洁的书斋,一边是刀光剑影的战场,他从容出入,巧妙融合,用自己的双重身影,真实呈现了孔孟一直期盼的儒者“内圣外王”的最高人格。在儒家向来追求的立德、立功、立言三方面,他齐头并进,用“真三不朽”的奇崛高度,将之完美统一于自身。
  
  也正因此,集伟大思想家、教育家、哲学家、军事家、书法家于一身的他,被人称为有明一代首屈一指之人。他以心学集大成者的身份,与儒学创始人孔子、儒学集大成者孟子、理学集大成者朱熹,被学界并称为孔孟朱王。明末清初,号称三大思想家的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他们的经世致用思想即源于他。


  
  不仅如此,王阳明的学术思想在日本、朝鲜半岛、东南亚乃至全球,至今都有着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明末,阳明学传到日本,直接成为在明治维新运动中民众用传统思想抵制全盘西化的基础。日本近江圣人中江藤树、日本资本主义之父涩泽栄一、倒幕魁首西乡隆盛等均为王阳明的信徒,军事家东乡平八郎深为王阳明学说折服,随身佩一方印章,上刻“一生俯首拜阳明”。
  
  年轻的蒋中正留学日本时,看到很多日本人都在阅读王阳明的《传习录》,大为震惊,于是也开始研读《传习录》,从此终生崇拜王阳明,并把台湾草山改名为阳明山。
  
  陶行知原名陶文濬,他因深深服膺王阳明的“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之说,四十三岁时改本名为陶行知,终生以此自勉。
  
  一个人的肉体倒下了,但遍地林立的却是他的思想。这个人,肯定非同寻常。
  
  一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经历。
  
  而这个经历还可以上溯得很久,正所谓三代之家方可培养出一贵族。
  
  王守仁,幼名云,字伯安,因曾筑室会稽山阳明洞,自号阳明子、阳明山人,又曾创建阳明书院于越城,故世称阳明先生。明宪宗成化八年,公元一四七二年,生于余姚;明嘉靖八年,公元一五二九年,卒于南安。
  
  据《顺生录•年谱》记载,其祖先本琅琊王氏,到王羲之时徙居山阴(绍兴),其后又自达溪迁至余姚,遂为余姚人。
  
  王阳明生在一个以隐居为传统的世家。
  
  其六祖王纲,在元末避世乱,甘居林壑,他未卜先知地预感到尚未发达的朋友刘伯温会腾达,提前婉拒说:“老夫性在丘壑,异时得志,幸勿以世缘见累,则善矣。”
  
  五祖王彦达也终生隐居,躬耕养母,读书自娱,他死时,只传给他儿子王与准几箱祖上传下的书籍,郑重嘱咐:“但勿废先业而已,不以仕进望尔也。”
  
  王与准就是王阳明的高祖,号遁石翁,一生既不参加科考,也拒绝荐举,一心“闭门力学,尽读所遗书”。
  
  到了王阳明曾祖父王世杰这里,仍坚决继承并贯彻前辈的隐世作风,他以“祖秘湖渔隐彦达,父遁石翁与准,皆以德学为世隐儒”为标榜,适逢乡试,科场为防作弊规定考生入闱前须散发脱衣接受检查,王世杰觉得人格受到侮辱,未进考场而返。
  
  王阳明的祖父王天叙,号竹轩,“性爱竹,所居轩外环植之,日啸咏其间”。他豪放达迈,适性自乐,人称其“环堵萧然,雅歌豪吟,胸次洒落”,被比作陶靖节、林和靖。每每打开其父留下的书箧便感喟:“此吾先世所殖也。我后人不殖,则将落矣。”
  
  王阳明的父亲王华,字听辉,别号实庵,晚称海日翁,尝读书龙泉山中,又称龙山公。成化十七年,王阳明十岁时,王华以状元身份赐进士及第。
  
  看着这个一脉相承的江左望族王氏家谱,你不能不感慨,时代在发展,世界在变换,但一代代王姓子孙始终保持着耿介独立、孤傲倔强的儒者之风,他们自立于浑浊的政治旋涡之外,啸风吟月,磊落襟抱,守护并捍卫着自己高蹈的人格。
  
  由此不难想象,接下来出场的新一代王家人,又将会奏响一首怎样瑰丽而奇妙的全新版《传奇》!
  
  二
  
  先来说说绍兴,包括它的自然山水和人文山水。
  
  不知从何时起,在一灯如豆的书斋中夜读时,对一些钦敬的人,不自觉地就留意起了他的籍贯和他步履荡起的历史烟尘。于是,便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那么多的硕儒俊彦,那么多的慷慨悲歌之士,那么多的高居中国文化云端的卓荦大才,竟然大都出生或游历在蕺山镜水之间,他们甚至贴着一个共同的地理标签——绍兴。
  
  随手写写,就可以列出一份让每个熟知中国文化史的人咂舌惊讶的长长名单:范蠡、文种、王羲之、谢安、张岱、徐渭、陆游、王阳明、王充、刘宗周、黄宗羲、鲁迅、蔡元培、秋瑾、徐锡麟、马寅初、胡愈之、朱自清、钱三强……他们或为一代宗师,言为士则;或为群伦表率,行为世范;或气冲霄汉,英名播九州;或执学术牛耳,为某专业领域嚆矢。小小的绍兴,堪堪名士荟萃,俊彩星驰,群星璀璨,锦彩霞披。


  
  袁中郎赞此地“士比鲫鱼多”,毛泽东说它为“鉴湖越台名士乡”,说得人膺服至极。面对这样的人文渊薮,你如何能不肃然起敬?
  
  其实,单是出一个陆游,或一个鲁迅,或一个徐渭,或者谁都不出,只用千年之胎孕育出一个王阳明,这座城市便完全可以有资格傲视天下了。
  
  但绍兴不是,它要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才行,它用它的自然山水和独有的人文环境宁静地涵养着这块土地上的每个英才。
  
  这里的确好,无论人文山水,还是自然山水。王羲之说:“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会稽、四明、天台三座名山绵亘南部山地,岩壑迎人,杖黎扶我,到此已无尘世想;浦阳、曹娥、剡溪穿流其间,河湖港汊水网纵横交错,俯视澄明,游鳞可取,令人悠然有濠濮闲趣,山水相间,构成了独特的钟灵毓秀的山川之美。
  
  所有的山水都影响人,山水的情怀哺育人的情怀,自然的形胜或气佳与人文精神的营造共融互通。穷山恶水出蛮横刁钻之徒,丽水秀山润博雅温婉之士。
  
  绍兴的地域精神和文化品格的形成,可以直接指向春秋时的越国。勾践所倡导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影响深远,那弯弯曲曲的血脉竟一直延承下来,渐至成了绍兴文化稳固跳动的脉搏。


  
  这便是升腾在这片土地上独有的隐忍和复仇精神。
  
  汉代袁康、吴平作《越绝书》,汉末赵晔又继作《吴越春秋》,这两部书被后人称作复仇之书。生于斯终于斯的诗人陆游更是以越人自励,写下了“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等深潜忧愤、气势勃郁的慷慨激昂诗篇。
  
  满清灭明,亡国既成事实,但这里一大批文质彬彬的羸弱书生,勇毅地挺立出来,用他们“菊残犹有傲霜枝”的铮铮铁骨,来捍卫早已无存的前朝。王思任大呼“夫越乃报仇雪耻之乡,非藏污纳垢之地也”,大书“不降”二字绝食而死;祁彪佳写下“含笑入九泉,浩气留天地”的绝笔,在水池中端坐而死;刘宗周留下“慷慨与从容,何难又何易”的绝笔诗从容而死。
  
  活,难见人的风貌;死,却极见人的气度。慷慨激越的义烈血脉,一直流注在这山这水中。
  
  绍兴人将自己的地域精神总结为两句话:慷慨以复仇,隐忍以成事。其实,谦虚的他们还遗漏了重要的一面,应该再补充一句:积学以养成。
  
  从两幅悬挂已久的对联上,你可以明白无误地嗅到这种气息。


  
  其一是山阴县学堂联:兹山即刘子讲学坛,望诸君立雪坐风,追踪往哲;此地是越王采蕺处,愿吾侪卧薪尝胆,励志前修。
  
  其二是鲁迅受业的“三味书屋”学堂联:至乐无声唯孝悌,太羹有味是诗书。
  
  如果走进一方水土,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书卷气,盈耳灌注的是朗朗的诵书声,那你就不能不对这片土地产生由衷的钦敬。
  
  对文化先天的亲近感,延宕了数千年的绍兴从来就没有割舍过。很像犹太人对文化的天然膜拜,绍兴民间自古就有耕读传家的传统观念,视读书应试为正途,尊师重教,相沿成习。个人和社会团体多乐于捐资办学,集资助学,其书院和学塾以由私人或族人举办为多数,义塾、私塾遍布,连深山僻壤也不例外。
  
  大雅传颂,积物育人,使得这里没理由不成长为思想空前活跃、学术空气浓郁的文化重镇。所以,中国最大的票号可以出现在太谷,中国最豪华的住宅可以出现在歙县,最潇洒的一夜掷千金壮举可以出现在扬州,但最伟大的思想家、最伟大的书法家、最伟大的画家、最伟大的教育家和一流的学者,却出现在这里。
  
  王阳明,只能诞生在这里。
  
  三
  
  公元一四七二年,王阳明降临。他用一声嘹亮的啼哭,奏响了这首充满玄机与神奇的《传奇》的第一个音符。从此,围绕王阳明的一生,一系列的怪异现象接踵而至,充满了不可思议。
  
  据《明史•王守仁列传》载,王阳明胎卧母腹长达十四个月。尚未面世,即已严重挑衅现代医学的妊娠极限。
  
  在他出生前夕,奶奶梦到神人从云中送子,因而为他起名王云,结果,名字为“云”的他到五岁还不会说话,有神僧从此路过,说“好个孩儿,可惜道破”。爷爷王竹轩为此猛然醒悟,改王云为王守仁,于是他猛然间能说会道,甚至突然就背诵起爷爷往日曾读过的书。竹轩公惊讶问之,他回答:“闻祖读时已默记矣。”不知道儿时同样迟迟不会说话的爱因斯坦,是否也是他爷爷后来给改的名儿。
  
  王华高中状元次年,公元一四八二年,十一岁的王阳明与爷爷被迎至京城寓居。爷孙俩途经镇江金山寺时,王竹轩与身旁的朋友酒酣之际,他雅歌豪吟的习性陡然被唤醒。面对金山寺,他要赋诗了。胡须拈好,架势摆定,但非常不巧的是,他诗兴虽有,但诗情却无,迟迟赋不上来。这和李白因崔颢有诗在上头,而“眼前有景道不得”不同,王竹轩老同志的这种难堪与尴尬,只有那些明明十分内急,但匆忙跑到厕所后就是没有尿意的家伙们明白。


  
  正在爷爷尴尬之间,冷不丁地,王阳明却从一旁秀口吟哦道:“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维扬水底天。醉倚纱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众人为之大惊,让他再赋《蔽月山房》诗。王阳明随口应曰:“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
  
  两诗虽然浅白如话,但立意甚高,架构很大,充满了哲学思辨色彩,而且它们出自一个仅十一岁的孩子之口,的确让人不敢置信。
  
  跟随塾师读书后,王阳明又处处露出异于其他孩子之处,《年谱》中用这样四个字来形容:“豪迈不羁”。
  
  《王龙溪先生全集》卷二《滁州会语》中具体介绍了他如何“英毅凌迈,超侠不羁”:“十二岁在京师就塾师,不肯专心诵读,每潜出与群儿戏,制大小旗居中调度,左旋右旋,略如战阵之势。龙山公出见之,怒曰:‘吾家世以读书显,安用是为?’先生曰:‘读书有何用处?’龙山公曰:‘读书则为大官,如汝父中状元,皆读书之力也。’先生曰:‘父中状元,子孙世代还是状元否?’龙山公曰:‘止吾一世耳。汝若中状元,还是去勤读。’先生笑曰:‘只一代,虽状元不为稀罕。’父益怒扑责之。”
  
  从正常的意义上来理解,一个刚刚接受小学教育的十二岁孩子,却不肯读书,不服老师管教,时常用叛逆的行为和语言来标新立异,这的确不大好。但问题是,如果是一头奔驰在草原的猎豹,你怎么能要求年幼的它必须与一只猫咪一样度过温顺而乖巧的童年?
  
  父亲王华不知道自己将是一头猎豹的爹,他只知道自己是位中规中矩的读书人,而且是个很成功的读书人,所以他常常担忧儿子的前途。
  
  爷爷竹轩公却是个梅妻鹤子、筑篱南山的洒脱之人,而且隔代看孙,自有其潇洒旷逸的视角,所以他微笑待之,心知而不言。
  
  从这里可以看到,父祖两代人在王阳明的教育策略上存在着分歧。
  
  王阳明问塾师:“何为第一等事?”塾师答:“唯读书登第耳。”他却反驳说:“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王华听到后,笑着反问:“汝欲做圣贤耶?”
  
  在王状元看来,只有踏踏实实读书,然后金榜题名,光耀门楣,这才是切实可行之路,像孔孟程朱那样的圣贤,岂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可以企及的?
  
  貌似合理的成人逻辑,因其更多是受世俗社会价值导向的蒙蔽,其实往往荒诞不经。发乎孩子之口的天真之语,因其来自真如直觉而更接近真理。
  
  “何为第一等事?”这是个关注并探讨人生终极价值的发问。大哉斯问!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慨然将自己的人生定位为“读书学圣贤耳”,这是何等宏大的抱负与理想!韩愈、张载、程颢、司马光、朱熹他们,也是分别在各自的儿时举着这个人生理想,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成圣之路。
  
  正因有这一问,才会有二十五年之后的明武宗正德三年,他谪官龙场,居夷处困,动心忍性之余,恍若有悟,体验探求,再更寒暑,证诸《五经》、《四子》,然后沛然若决江河而放诸海也,叹圣人之道坦如大路。
  
  龙场悟道,凤凰涅槃,即从此时的这一问开始起步。
  
  四
  
  认识有多深,行走就有多远。
  
  多年之后,王阳明这样谆谆教导他的学生:“儒者患不知兵。仲尼有文章,必有武备。区区章句之儒,平日叨窃富贵,以词章粉饰太平,临事遇变,束手无策,此通儒之所羞也。”
  
  这种思想或认识就发轫于他的少年时期,尽管此时一切如游戏,而且相当不自觉。比如十二岁在京师读私塾,“每潜出与群儿戏,制大小旗居中调度,左旋右旋,略如战阵之势”。
  
  尼采是抱着一匹老马的头痛哭之后,从此“疯”掉,转身进入了他的哲学王国的。
  
  王阳明是举着“读书学圣贤耳”的旗帜狂起来,从此走上他漫长、痛苦、纠结的悟证之路的。
  
  十五岁这年,他的狂放人生宣告正式开始。
  
  此时,刻板的塾师,更为刻板的经义,乃至身为翰林院修撰的父亲,都已让他烦不可言。极度郁闷中的他,索性从家里逃出,“出游居庸三关,即慨然有经略四方之志:询诸夷种落,悉闻备御策;逐胡儿骑射,胡人不敢犯。经月始返。”
  
  一日,他梦谒伏波将军庙,遂赋诗曰:“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此时,朝政紊乱,天下离心,各地起义此起彼伏,王阳明屡次想向朝廷献书,坦诚自己的经略之策。这让王华既惊且惧,十分气愤。
  
  痴狂,是处于黑暗中的人在冀求光明的过程中难以自抑的一种焦躁与不安,除了光明,无可抚慰,哪怕如结婚这样的缱绻美事。
  
  公元一四八八年,十七岁的王阳明来到江西岳丈家里完婚。合卺之日,让人们大跌眼镜的是,新郎找不到了。美国大片《逃跑的新娘》在中国明朝提前上映,只是新娘换成了新郎。
  
  原来,当人们喜气洋洋地在忙碌婚事时,作为男一号的他却觉得闲得无聊,于是将热闹留给大家,自己信步走出,偶然就走进一个叫铁柱宫的道观。正好遇一道士趺坐一榻,当即面谈起来,听到对方讲养生之道,遂相与对坐忘归。老丈人、江西布政司参议诸养和先生,派人打着灯笼四处寻找,最后找到他时,已是第二天黎明。
  
  新婚燕尔,正是男欢女爱、卿卿我我的人生最浪漫时期,但王阳明忽然在这段日子里钟情起书法来,等到携妻归家时,书法技艺大进。多年后,王阳明对弟子们说:“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随时随事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他将婚期当成了参悟心学的一个学期。
  
  公元一四八九年,王阳明开始慕圣学。在送妻子诸氏回余姚老家时,路过广信,谒见大儒娄谅,相互语宋儒格物之学。娄谅对王阳明说:“圣人必可学而至。”二人遂深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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