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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金先生眼中的“反右”

 

现在想起来,在母亲与金冶、王流秋等人的谈话中,金先生口口声声说,57年给我们这些人“戴帽子”是冤枉的,搞错人了。
 
其实,反右运动以后,有哪个右派分子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呢,错“整”了好人,当事人也好,旁观者也好,普遍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别人给按上的那些罪名?
 
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我父母亲,以及他们的同事,其实都是一些才华非凡的好人。
 
过了好长一段时期,我才听懂,金先生所说的“冤枉”与“错整了人”的话,其实还有一层与旁人理解不同的另一种意思,他所说的,美术学院的反右斗争“搞错了人”,指的是在“反右运动”初始时,王流秋、金冶这些人仍在美院当权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斗争”一些人了,将这些人划为“右派”。
 
根据“反右派运动”的要求,他们准备“整”的那些人,也就是当年林风眠做校长时,手下的“艺专”教师,按当时说法,就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金冶们始终不渝地认为,这些教师才是真正的右派,而后来将他们划为右派,则是“搞错”了。
 
反右运动过后的许多年里,金冶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们”,只有那些旧知识分子才是货真价实的“右派”,美院的反右运动走“偏”了方向。
 
那么,怎么会走“偏”了方向呢?
 
金先生说,他们初到杭州时,因为来自解放区的“鲁艺”,来自“华北联大”,以接管“艺专”的身份出现在原来“艺专”的教职工面前,总是以“老革命”、“红色专家”自居。
 
后来,美院从嘉兴公安局调来一个人当保卫科长,这个人就是高培明。金冶这些所谓“党内专家”初时并没有把这个专搞政工的高培明放在眼里,依然掌握着“反右运动”的领导权。
 
但是,随着运动的深入,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的校长江丰出了问题。五十年代时,浙江美术学院称为“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事情查到杭州来了,江丰与金冶这些人一样都是从延安的“鲁艺”、“华北联大”过来的人,原来是“一条线上”的人,于是,高培明便胡诌了一个分院有江丰集团的“代理人”,于是乎,那些从老区来的干部,便一个一个地成了“江丰集团”的成员了。反而是让那些“从旧社会过来的旧知识分子”漏了网,“党内专家”转眼间便成了阶级敌人,令他们百思而不得其解的。
 
文革时,高培明也成了“资产阶级当权派”,被关进了“牛棚”。
 
听金先生说,高培明在“牛棚”里“左右不是人”,造反派当然说他是“资产阶级走资派”,但是,同样关在“牛棚”里的右派,也骂他,当年反右时错“整”了老革命,而且,比高培明先生资格还要老得多的老革命。
 
顺便说一句,别的单位在六十年代时,多数都“落实政策”,陆续给右派“摘了帽子”,可是,高培明却“顶”着,就是不给他们“摘帽”,这也是金冶这些人忿忿不平的事。
 
后来,金冶说,文革结束后的八十年代初期,江丰先生首先获得“平反”,复出,担任中国美协主席、党组书记后,江先生亲自跑到杭州来,为受他牵连的“江丰集团成员金冶等人做平反工作。可是,高培明仍死顶着,拒不执行上级指示。后来,实在“包不住火”了,只好调出美院了事。他们这些“右派”才获得平反,得到澈底的“纠正”。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金先生不无感慨地说,高培明的“兴起、发迹”,全靠“反右运动”,如果当时高培明为他们这些右派“摘了帽”、“平了反”,就有可能否定美院的“反右运动”的辉煌成果,那么,他又往那里摆呢?他也有不得已之处啊!
 
金先生恢复名誉之后,老当益壮,焕发了第二青春。勤于创作,笔耕不止,诲人不倦。他常说: “画品如人品,学画先学做人,只有正直的人品,真诚的艺术态度,强烈的事非观念,才能画出好画!”先生之画,朴拙厚重,色彩雄浑,情感奔放,极富个性。
 
改革开放后,他先后在北京、巴黎、台北、香港、上海等地举办多次个人画展,得到各方器重,同时其品行也深受许多人的敬仰。
 
金冶膝下有二儿二女,都因“五类分子家属”只能读到初中,上山下乡。
 
上世纪八十代后,儿女均移居香港,今日事业有成。他的二个女儿,金力明、金力美现已成为香港知名姐妹作家。所创作之儿童文学、小说、散文等多次在海内外获奖,圈内颇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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