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中旬,书生离开已约两月有余。
惴惴不安的,不仅仅只是桃花,还有老伯。
前些时日,老伯还信心十足地宽慰桃花,叫她耐心等待,想来,定是那书生在京城有事还需处理,待他将事情办完,就会回来找她。可如今,还是没有书生的任何消息。也不知其是否考中,又或是,在途中出了什么变故?老伯一则为桃花担忧,二来也生怕书生路逢不测,出什么变故。他这心里,整日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桃花姑娘表面倒是显得极为平静,和往常一样做着事,可老伯看得出来,这孩子内心着急着呢。
这可如何是好?老伯不由的在背地里长吁短叹。又不知书生迟迟不归的真实原由,一时之间,也只得耐心等待并期盼着他快点回来了。
桃花在其房内绣着一方素帕。帕上图案正是门外桃花。桃花想要把开得最旺时的桃花绣下来,送给他,永远的留藏。
他喜欢桃花,他怀念桃花。她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她与桃花也有着不解之缘。
她出生时,门外那棵桃树上的花苞一时之间,全都开放。爹看罢后说:就叫桃花吧。这是命。于是,她便叫了桃花。桃花,桃花。娘的声音经常响在小河两岸。后来,在桃花三岁那年,娘突然将她叫到床前,那时的娘已久病不起,虚弱不堪。娘说:桃花,娘要走了,以后不能陪着桃花了。桃花要想娘了,或桃花有什么心事要对娘讲,就到门外桃树边,告诉它,娘便会听到的。桃花睁着大眼点头,可她不明白,娘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走?又要去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爹又为什么流着眼泪?娘,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看到爹哭了,桃花也哭着问。可娘并没有回答她。娘安祥地闭上了眼睛。桃花想,娘定是累了,睡着了。桃花扯扯爹的衣角,小声说道:爹,娘睡了,咱们走吧,别吵她!爹说好,然后用他的大手抱起她,将她抱着走过小桥,七转八拐来到一个门前,然后将她交给一位婆婆。几天后,她再回到家里时,却找不到娘了。她哭着问爹娘去哪了,爹却指着那棵桃树说:桃花,这便是你娘。
桃花止了眼泪,跑到桃树边,轻声唤道:娘。桃枝摇摆,似在应答。
之后,爹便经常向她讲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门外那棵桃树的故事。桃花在这个故事中慢慢长大。
长大后的她,懂了世理,自然明白那棵桃树并不是她的娘亲,她的娘死了,被埋在一堆黄土之下,永远不会再回来看她。但她依然改不了对着桃树诉说心事的毛病。这已成了习惯,她想改也改不掉的习惯。并且,在她内心深处,宁愿相信,那棵桃树便是永远永远最爱她的娘亲。她的娘亲一直以这种方式陪伴在她的身边。
桃花失了神。她想到了她的娘亲还有那个故事。眼中又浮现出书生站在桃花下的情景。谁能料到,那日门外惊鸿一瞥,竟续出这样的情缘。
唉。桃花叹息着。她在等,等着那个男子出现,他会回来找她的,她相信他。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回来……
在屋里呆得太久,桃花决定出去走走。顺便到前面小镇上买些丝线,再到王婆婆那里取几件绣活。爹爹日显老迈,多年来积攒的一些钱财,也给书生做了路资。她必须要多挣些钱,以养生计。更何况王婆婆不止一次对她说:桃花姑娘的绣活真好,那些太太小姐们都很喜欢呢。看得出,王婆婆很希望她能多接些活。
镇上自是一番繁华景致,然桃花并无游玩的兴致。她只是匆匆奔向王婆婆的店里。
王婆婆,近来可好?桃花迈进店门,直向柜后那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走去。
那妇人本正在整理柜上绣物,闻有人声,抬头一看,却是桃花,这可把她喜坏了。她忙从柜后走出,迎向桃花而去。
二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客气话儿。品茶扯谈其间,桃花将她来意说明,王婆当下答应,取了几件要绣的东西给她,将花样要求告知她后,又说:桃花,你也可以依自己喜好绣些东西来,婆婆我代你销卖,总比你代旁人锈挣钱多一些,也随意一些。
王婆婆,桃花这就走了,待锈活做完,立刻给婆婆你送来。桃花应下,又向王婆婆道了谢,便要离去。
桃花,婆婆还有件事想问你,却又不知该说不该说。王婆婆犹豫着。
桃花忙道:王婆婆有事尽管讲来,与我,何必那么客气。
罢了,桃花,你去吧,这事暂且放下,过些日子再提吧!王婆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不与桃花说起那件事为好,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见此情景,桃花便知王婆有所不便,就不再追问。道了辞,桃花提着锈物又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