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 前言:哥特式——图像中的情感、想法及生活形态
-
“我们的心总是处在忙碌状态,而且不幸的很少全然独处,所以人类创造图像以寻求内在的抚慰。因此,当我们亲眼目睹一幅绘画作品时,总会触及内心深处并将那份感动反映到我们眼前的作品上。”
以上文字被记载于一份13世纪最受欢迎之一的中世纪布道书中,自13世纪起至15世纪晚期不断地被引用。本书所谈论的时间正好切合这段话受欢迎的时期:哥特时期。这段时间,如前段文字所述,是以视觉为主的时代,关于这段时期讨论的文字不少,但更多是通过图像来帮助传达。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充分发挥视觉文化的优势,来帮助读者阅读作品。当拿起这本书时,你已被邀请让自己专注在这些图像上,用一颗开放的心来欣赏它,但同时也请集中精神并且发挥批判精神。
这些图像并不简单,因为它们不只是为了娱乐意义或说故事的图案罢了,而是经常传达思想与论点。当然这里所指的图像不单单是绘画,也包含雕塑和建筑甚至整个城市和景观,也就是那些已经过巧妙而艺术化的设计的图像。特别是在那图像导向的年代,那些受委托画家的创作总是与自身特定的利益和期望绑在一起,包含了普世教会或政府机构关于个人救赎的自我推销。这也是为什么本书一再提及图像的意义和功能问题的原因。
为什么图像和绘画表现在中世纪中、晚期竟有如此重大的意义,以至于可延伸至全社会,而在此之前的时代,图像文化却毫无意义,或者仅被少数特定圈子的人重视?
究其原因,观点多有分歧,并无定论。一个说法就是哥特时期,由于人口增长及财富增加以及一些其他因素,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自己在社会中扮演的是发表意见的角色。因此尽管其中常有利益冲突的个体,但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阶级或群体沟通变得十分重要。艺术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为它的地位在所有视觉工艺之上,而且可长久地表明特定的想法和抱负。因此城市的墙和塔就不只具有保护作用,也协助表达保护作用的内在存在性,一座盖在山上的城堡不只是为了军事考虑,也是衡量了视觉的景观。建筑艺术便成为了空间艺术。
大教堂,就像大教区的教堂或是托钵修会的教堂一样,都是基督教群众人数最多的地方,从它们的建筑和装饰可以看出其基督信仰。通常它们的外在建筑提供了和谐的古迹印象,而室内则分为神职人员及信徒的空间。更多的区别则在两部分,一是主祭坛的空间,构成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必须看见的中心;二是局部的区域中不仅能让不同类的信徒参加礼拜,还能庄严地行进,比如使人从入口快速通过进入小礼拜堂。现今在西班牙的大教堂能很轻易地观察到仍留有特别的通道,是保留给大教堂的教士来往中间有段距离的祭坛与唱诗班用的。此外,团体聚会和个人礼拜也是沿大教会的中心区域所聚集。
教堂的内部是很特别的结构,让不同的群体各自有专属空间,也让他们彼此间能直接或借由图像沟通。由于建筑是许多图像媒体:如祭坛屏风、雕塑、墙和玻璃镶嵌、圣物箱、弥撒用书等等摆放储存及陈列的地点,这些图像媒介虽然展陈方式不同,但都是公开的。主领唱诗班的彩绘玻璃内容与圣经的祈祷画有关,循环的玻璃镶嵌画面向不同的观众,因为艺术作品不单单只为公众的法律、训诫及权力服务,同时也越来越企图协助辨认及控制个体的情感、期望和恐惧。宗教艺术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是源于中世纪初期,在那时教堂是唯一滋养文化,使其实践持续稳定成长的机构;就内容而言,它们环绕着旧约及新约圣经的主题,以及对生与死主题的衍生。哥特时期也是自古典时期以来宗教艺术首次显著性成长的时期。或许宗教艺术要成为独立的艺术形式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从几个关于哥特时期卓越艺术的例子中可以看出,世俗的利益似乎是在其中居主导的地位。
然而基督教“主流艺术”的主导地位,也在本不易被察觉的犹太艺术中变得更清楚。显然地,基督徒和犹太教徒雇用的是相同的艺术家,两派的艺术作品也就彼此相似。除了圣餐仪式不同外,其他的差异性普遍不大。两者间的判断准则是十分少的,因为犹太的哥特式艺术由于多次的集体屠杀而没有被保存下来,特别是1349年的那次屠杀,摧毁了许多的犹太历史遗迹。然而1998年被发现的艾福特宝藏(ErfurtTreasure),其中的艺术作品,却是在大屠杀之前就被储藏的,这是布拉格犹太区为这一地区重要的艺术提供的证据。今日从纽伦堡的城市地形仍可看出,基督教的主流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摧毁犹太教的少数文化之上的。这从中世纪晚期1349年犹太区被破坏,并被市集取代而成为一座新的城市中心,同时一座纪念圣母玛利亚的教堂在犹太教区旧址被建造起来的历史就可判别。当冲突变得太普遍与极端,而且完全没有抑制的征兆时,在哥特地区上升的意愿表达就会导致明显持不同意见的人群的消失。这一趋势在16世纪破除传统的大动乱中到达暂时的顶峰。
相较于现代时期,通过15世纪中叶以活字印刷发明的凸版印刷,写作文化开始成为主流;中世纪时,它在各种创作媒介中实验并造成彼此相互较劲,以确定在这些媒介中哪些是最有效的,尤其在语言、音乐、图像和建筑学上。印刷术的发明就是这个探索的结果。它的成功在视觉艺术最终导致了实验热忱的萎靡,所以最终唯一重要的是,在印刷品也可以从中充分地叙述故事。维克多•雨果(VictorHugo)在他于1831年所著的小说《钟楼怪人》(又译为《巴黎圣母院》,TheHunchbackofNotreDame)中,简洁地写到,巴黎圣母院的副主教福罗诺(Frollo)说:“这会杀了它(指教堂),这本书将杀死建筑。”事实上,从16世纪起,反哥特式建筑开始不胫而走,其主要论点是这个时代的艺术已经太自发又太复杂,而无法以词语及原则去理解。在16世纪,意大利画家、艺术学者乔治•瓦萨里甚至主张在欧洲民族大迁徙期间,入侵意大利的哥特人杀害古代优秀的艺术家,经过此事件后,他们只能发展劣质、缺乏学识的艺术,换句话说,就是“哥特式”风格。因此“哥特式”原来是一个贬义词。
瓦萨里及之后的许多世代都认为哥特时代在艺术中扮演的角色,只有肆无忌惮不被约束的情感,而不是规则或是客观的好品位,这样的好品位能精确地区别真正的艺术家及普通的工匠。在这背后,为了社会进步,他们渴望一个新的艺术家阶层,并受到宫廷文化的规范指导,而且最重要的目标是要成为艺术泰斗。在他的理论中,瓦萨里并未在我们称为哥特式的旧艺术和被誉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新艺术(依照今日的区分始于15世纪)之间画出明确的分隔线。尽管如此,现今我们认为哥特时代约在1140年启蒙于法国,并在15世纪初在意大利结束,但又持续在阿尔卑斯山以北和伊比利亚半岛存留了1世纪。瓦萨里对于哥特时期的发展概况没有提供这么精准的推论;13世纪后半期的雕塑家,如皮萨尼(Pisani)和约1300年期间的画家乔托(Giotto),现今都毫无疑问地将他们划分到哥特时期,然而对他而言却是现代类型的艺术家。因为“艺术”这一概念,本身就是哥特时代方兴未艾时的一项发明,某种程度上,他对这个新的类型确实给予了肯定。因为在当时“哥特”已受到日益认可,能够以此形式为私人客户以及公共建筑进行图像创作的人,理论上都具备一定的特殊才艺,远远超出单纯工匠的技能。正因如此,建筑商、石匠、彩绘玻璃师、金匠等,都转为建筑设计师、雕塑家及不再被视为简单技术的高薪工匠,最终更成为“独立艺术家”。稍后年代中,艺术家形象逐渐获得描述并建立起来。但事实上,艺术和艺术家都是哥特时代的产物!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