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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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家人。”我不知道怎么会如此脱口而出的。我爸爸除了担心,他也为我做不了什么。妈妈只会咒骂,她要是知道我在酒吧做事,天知道会骂出什么难听的话。
“你,孤儿?”她很惊奇。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唉,可怜的孩子。”她诧异地看着我,随后叹息一声,就忙着为我削苹果。
“我很好。”我说着就对她虚弱地笑一下,算是默认她的推断。我不想给她解释什么,自己同孤儿有什么差别呢?
刘姐对我无微不至,饭也是一口口喂我。我其实可以自己吃的,伤的只是左手。她可能真以为我是孤儿,表情里多了几分怜惜。她几次说到什么叶总,我都不问那是什么人。无非是惹了祸的孩子家长吧。刘姐说是叶总抱我来医院的,肯定就是位父亲。我虽然瘦弱,女人却也是抱不动的。我本是羡慕那些同龄人的,可因为自己吃了苦头,想起他们心里就恨恨的。又想养出这些纨绔子弟的父亲,会是什么好东西呢?只要他出医药费,管他是什么东西!
我伺候人已经三个多月了,现在被别人照顾很不自在。但被人关心体贴着却让我温暖,尽管知道那是人家可怜我而已,却依旧充满感激。从来没谁好好给我温暖。爸爸的爱有限,他也力不从心。我从来不要求爸爸做得怎样,反而心痛他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我十七岁了,已经明白太多世事。
第二天一早醒来,人就突然发烧了,浑身难受。感觉自己像全身被人殴打过一般,皮肤和指甲都痛得不能碰。头上和臂膀上的伤口更痛,一跳一跳地痛。我刚刚说很热要掀开被子,马上又冷得牙床打架。刘姐被我的样子吓坏了,紧张地按呼叫铃。先是护士来了,再是医生过来。我被人不停地翻动,抽血、量体温、心电检测,各种仪器都搬到病房。我已经迷迷糊糊,不知道大家在干什么。
“发烧,不会是伤口感染吧?”
“不会的,只是感冒了。来得很重。”
“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天气又冷,就容易感冒。”
“她家里到底有什么人?不会真是孤儿吧?要联系上才是。”
耳边是男人女人的说话,不知道哪句话是谁说的。我在疲惫地赶路,一会儿是去应聘,一会儿是在考试。又冷又饿。到处是人影晃动,又突然看到凤凰妈妈。我大声喊着妈妈。刘姐大声呼喊我,我强撑着睁开眼睛。哦,一屋子我不认识的人。眼皮子太重了,又耷了下来。
“医生,没大事吧?不怕花钱,好好治。只是感冒就好,伤不会有问题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像我爸爸。爸爸,是爸爸吗?我不知道自己叫出声了没有。
我醒来时,身边只有刘姐。她长舒一口气说:“你这家伙把我们折腾够了啊,我以为你都挺不下去了。”
“谢谢你,刘姐。”我从心里真的感谢她。
“你要谢的不只是我。知道么,叶总把院长都搬来啦。最高待遇啦,看到没?换到高级病房了。”
我四下看看,还真是单间。真要谢谢他么?他不过是怕我死了,惹得命案上身吧。我没有言语,默默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枯枝依旧在寒风里瑟瑟作响。我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心里无限伤感。没有亲人来看看我,或许就那么去了。我忍不住又哭了,温温的泪水流到耳际就凉了。
刘姐慌了手脚,忙指着墙角说:“那个被你挡那一酒瓶的人来看过你,那些花和补品是他送的。”
我连忙揩去脸上的眼泪,不想被人可怜。我看看墙角,鲜花、水果和各色补品真堆成了小山。我烧得迷糊时来过什么人,我记不得了。只有那个男人的声音有印象,他说不怕花钱,一定要好好地治。那是谁呢?我并没有问刘姐。谁会为不相干的人花钱?现在再回想一遍,就变得不真实了。也许只是我自己烧糊涂时的幻觉吧。
我清早醒来时,感觉病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原来我的床头摆着一束香水百合。“刘姐,哪来的百合?”我问。刘姐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肯定是我替他们挨刀、挨酒瓶的人送的,也没兴趣问下去了。第二天,又换上新鲜的花。我不认得这花,刘姐说它叫天堂鸟。
病人到了医院,好像就成了医生的私有财产。你不去问他们,没有人耐心告诉你病情。我只知道头部和左肩受伤了,后来又高烧得迷糊了。我现在又咳嗽,胸口咳得痛。我说:“刘姐,你去问问医生。”
“问什么?”刘姐说。
我说:“我咳嗽哩。”
刘姐笑笑,说:“你别担心,我问过了。医生说,你身体虚弱,感冒了,肺部有些炎症。”
“肺炎?”我知道林黛玉是肺痨死的,吓得两耳发响,“就是痨病吗?”
刘姐哈哈大笑,说:“你小孩子懂什么呀?肺炎很常见,消炎就行了。痨病是肺结核,两码事!”
我身上像新长了两颗心脏,一颗在脑袋上,一颗在肩膀上。它们不停地跳动,一阵一阵地痛。医生说伤口愈合需要时间,不要着急。我也不急了,疼痛也因适应而麻木了。我醒着的时候,就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想到思成,我会觉得自己很傻。那是个完全同我没关系的人。有时也会想到王一鸣,这人怎么像个幽灵呢?他居然找到我家去了。他凭什么同情我?就因为他是个乡下的穷人,我是个城里的穷人?穷人跟穷人,就应该是兄弟姐妹吗?什么逻辑!
刘姐时刻坐在床边,一会儿削苹果,一会儿喂牛奶。只是我没有胃口。她夜里也守在这里,挨墙开了个临时铺睡觉。刘姐长得漂亮,说话也不像没读书的人。我想她更年轻些,一定是个大美女。这么个出色女子,却给人当陪护,真是命运弄人啊!我又想自己没机会上学了,吃上几年青春饭就得干粗活。我从刘姐身上,就像看到了今后的自己。我不由得心痛刘姐,很有些过意不去,有天晚上就说:“刘姐,你看我都快好了,不用时刻要人陪着。你该忙就去忙吧。”
刘姐有些生气的样子,说:“嗨,我陪你不乐意?”
我连忙说:“不是,我只是怕耽误你呢。”
“照顾你就是我的工作,要是出岔子没照顾好,我可不好交代了。”
“照顾我?向谁交差啊?”我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睡吧。”说完她就熄灯躺下了。我也不好再问,沉沉睡过去。懒得去想了。
住院的日子,我极少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有时也下床走几步,但很快就头晕目眩,双腿打战,一身虚汗。不得不又躺回去,呆望着天花板。夜里多噩梦,很多次尖叫着醒来。刘姐也常在半夜被惊醒,忙乱地打开灯,看我一头冷汗。
刘姐接电话时,只要喊声“叶总”,马上就出去了。我不知道叶总是什么人,刘姐总是避着我同他通电话。我想必定是他怕我长久赖在医院吧?我才不愿意天天睡在这里望天花板哩!只要能自如走动了,我就会出院。你怕出钱,我还怕打针哩!有钱人的德行,我猜得出。
兰姐来看过我一次,她仔细打量我一番,尖声说:“天哪,你没吃饭吗?怎么人都缩了小两圈呢。”她又摸摸我的脸说,“还好,没有破相,没有伤到脸啊。你可真够英雄啊。”然后,她压低声音对我嘱咐说:“酒吧打架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就当一场意外不要声张。那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说出去不太好,明白吗?”
我睁着眼睛不说话,陌生地望着她。兰姐给我的印象原来很好,可她今天让我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也不说话了,望了我半晌,才说:“你放心,我那些朋友们不是不懂事的人,他们会补偿你的。”
我有气无力地说:“兰姐,我那是在工作。我受了伤,算我倒霉。我没想过诈谁的钱,您转告您的朋友,叫他们放心。”
兰姐红了脸,忙说:“西桥,兰姐没有把你看成什么样的人。你工作时受了伤,依我们酒吧规定,我们也要补偿的。到底事出有因,他们不会不管的。你住院期间的工资,我也会照付的。你不着急,安心养好身体。”
兰姐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生硬了。摸着兰姐送我的手镯,心里感念她待我的好。可我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说:“兰姐不要担心,我好得快。”
兰姐说:“酒吧事也多,我这么久才来看你,不好意思。有事都跟刘姐说,西桥呀,我的朋友们都感谢你。”
兰姐的电话不停地响,她小声吩咐刘姐几句就走了。刘姐送兰姐出门,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她看到我,脸色马上就舒缓了。我隐隐感觉,刘姐对兰姐有些不敬,却不敢表露出来。也许是我多心吧。
我的感冒和肺炎很快就好了,伤口也慢慢痊愈。刘姐每天给我换不同的吃食,还找来DVD播放机看碟。我的胃口大开,吃完苹果吃梨子,再吃橘子,吃香蕉,吃葡萄。刘姐看着很羡慕,说:“年轻就是好。”
“刘姐你不很年轻么?”我说。
刘姐摇摇头,说:“我老了!我三十八,你十七!”
我其实并不是胃口好,只是平时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我想多吃些东西,好恢复体力出去工作。我想起工作就开始着急,生怕出院就丢了饭碗。尽管兰姐答应我出院就回去上班,但担心却由不得自己。饭碗在别人手里,怎能由你自己做主!我不想变成流浪女,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哩。
“刘姐,帮我问问医生,我到底几时才能出院。”实在熬得难受我就催促刘姐。
“怎么老嚷着要出院?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人家可以趁此疗养自己呢。”刘姐笑道。
“疗养?我着急,我想去上班啊。”我实话对她说。
“工作你不用担心,兰姐不是保证过嘛,我们叶总交代过,你的伤要治疗好,耽误你的误工费我们会负责。”
“会负责?怎么负责,谁给我负责阿?我有可能失去那份工作。”我着急得喊起来。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她迟疑地看看我,顿一下又说,“如果那样,我想,你要求叶总补偿你到找到工作为止,我想不会有问题的。”
“刘姐,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叶总在哪里呢?别再哄我了。我从小吃尽苦头,不敢寄希望于他人。”我说着就哭起来,伤心欲绝的样子。
刘姐看到我这样子,急忙给我保证,说:“你放心,所有的人都失信的话,我刘姐保证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半个月的日子里,刘姐给我很多照顾。我越来越信赖她,就同她说我的学校,说我的成绩曾在前三,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我依旧没说我的家庭,就让她当我是孤儿吧。她怔怔地瞪眼看我半天,然后叹一口气说:“你这样的孩子,怎么心底就如此绝望呢?你还小,日子长啊!”我很多次忍不住说:“我最大的梦想,依旧是回学校读书。”她摇摇头,总会给我一句空洞的安慰:“西桥,你年轻,会有好日子的。”
刘姐的回答叫我难过。我知道她的回答只是应付,她根本就看不到我的未来。她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懂,还能看到我的未来吗?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我再不愿意开口说什么了,不想被人嘲笑。
床头的鲜花倒是天天换上新的。我有些心痛,那些百合呀,天堂鸟呀,玫瑰呀,还有很多种不认识的花,放上一天就换掉了。刘姐见我可惜的样子,就说:“又不花你的钱,你急什么呀?”有天她问我喜欢什么花,我说最喜欢的是红玫瑰。刘姐就笑我:“西桥你还小啊!”我的脸就红了,说:“我没想过玫瑰代表什么意思,只是喜欢。玫瑰花瓣那么精致,红得那么叫人目眩,香气那么淡雅。”不料我这么讲过,后来我的床头天天摆着红玫瑰。我爱这些花,却并不关心送花的人。我望着玫瑰花,自然会想起思成。我并不在他的世界里,他在一个遥远的国度,过着更遥远的生活。
但是,红玫瑰天天怒放着,却没有人来探望过。我在医院躺半个月了,肇事者没来看我,连起码的道歉都没有。刘姐说是有人来过,就是拿刀刺我的那个人。拿酒瓶砸我的人没有来,我脑袋开花都拜他所赐。也没有见到那个叶总,他只是向刘姐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这种卑微无关紧要的人,谁都可以踢一脚。他们不过就是丢几张钞票,然后扬长而去。而这种境遇,我在马太太那里经历过的。穷人就这个命,谁在意你呢?就算他们来了又怎样?不过是说几句客气话而已。他们习惯了别人对自己感激涕零,而我不会感谢他们的假客气。我回头想想,已经很不错了。这城里最好的医院,我住着单间,有专人照顾。我不该再要求什么。一次意外而已。意外天天发生。许多人在意外里死去。我没有死,已经很好。我自言自语地说:“我多想回学校读书啊,不过下辈子吧。”
“你傻啊!你可以提要求的啊!”刘姐提醒我。
“做梦吧?”我打断她的话,笑笑,“如果酒吧不要我了,刘姐你可答应过给我介绍工作啊。”
出院那天,依旧是刘姐和我在一起。只是门口多一辆接我的黑色轿车。中年司机沉默地开车。我这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轿车,却并不认得车的品牌。我进医院是什么车送来的,已经不知道了。
二十几天如天堂的日子该结束了。我靠着车窗看外面的人流,依旧是忙碌和匆忙的样子。车子很平稳,很舒适。我的心情却很慌乱,很空洞。我紧张地闭上眼,想着要面对的现实,心里就开始发憷。直到刘姐喊我下车,才恍然梦回。
“这么快吗?”我慌忙下车,“这是哪儿?我们走错啦,刘姐。”
“没错,跟我走吧。”刘姐拉我跟她走,也不管我的询问。
我抬头看看,见楼顶有“尚都”二字。谁都知道这是有名的高尚社区,住的都是富人。我每次路过这里,都会抬头数楼层。我数过很多回,才隐约知道共三十五层。裙楼的外观同上面不一样,老混淆人的视觉,几乎没法数准是多少层楼。直到有天李玛丽带我上这里玩,进电梯看看楼层键盘,才知道真是三十五层。玛丽家在这里有一套房子,却并不在这里住家,只是她妈妈进城购物才来休息一下。她家住在郊区别墅。
我想:是不是什么叶总住在这里?那也不用我上门来,他该去看我才是啊!我站在电梯口说:“刘姐,我不上去了。我回酒吧去,要不就回家!”
刘姐笑笑,说:“西桥,你怕我把你卖了?”
我说:“卖也卖不掉,除非绑架。”
“你跟我上去吧。告诉你,你的大运来了。”刘姐仍是微笑。
我能有什么大运?刚刚大难不死哩!哪指望什么大运!天上掉钞票的事,我从来不相信。刘姐眼神很神秘,叫人难以捉摸。电梯门开了,刘姐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进去了。她按了30。玛丽家的房子在多少楼?我早忘记了。我那回去她家的房子,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电梯在三十层停下,刘姐把我拖了出来。她拿出钥匙打开3006的房门,说:“进去吧。”一套三居室,家具既现代,又雅致。我并没有四处打量,只是冷冷地环视一圈。这是人家的,与我无关。我保持着内心的孤傲,这心境的根子是自悲。刘姐说:“你还站着干吗?换鞋进屋啊!”我低头换鞋,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看别人家的好房子,就像银行职员天天数着人家的钱,自己的钱包永远瘪着。银行职员的好处,就是永远能换到最新的钱币。可是看人家的房子,这点好处都沾不到!
“刘姐,这是您的家吗?”我问。
刘姐摇头说:“我哪买得起啊。”
“那这是谁的?”我终于好奇了。
刘姐半天没有回答我,她自己换好鞋,坐在沙发上,又叫我坐到她身边去。她拉住我的手,说:“这是叶总的安排,让你先住下来,回学校安心读书。”
“叶总?我读书?”我惊叫着站了起来。
“你又忘了?”
“我没有忘记,你是说那个送我到医院,又给我出医药费的叶总吗?”我心里没说出的话是:那是他应该负责的。
“是的,就是那个叶总。”刘姐平淡地说。
“可是,为什么呀?”我问。
刘姐问:“你不是说过想继续上学吗?”
“是的,我想继续上学。”我怎么会相信有这种好事,“可你那个叶总也不可能帮我呀?医药费是他该出的,帮我上学他犯不着。”
刘姐笑道:“我说了,你走大运了。你就当遇着贵人了吧。”
我再看看这装修考究,陈设典雅的房子,一种不祥的预感袭过心头。我马上告诫自己:一个可怕的陷阱,逃吧。
我说:“刘姐,你不送我走,我自己回去。我明天到酒吧报到,请您转告兰姐我明天上班。”
我说着就往门口走,却被刘姐一把拉住:“西桥,你不能走!你走了,叶总会开除我的。”刘姐的手很有力气。
我又气又怕,胸口怦怦地跳。我不能露出半点怯弱,平静地正告这个女人:“刘姐,我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但你没有理由绑架我。我会报警的。”
不料刘姐却笑了起来,说:“谁绑架你呀?你是孤儿,无家可归。叶总有心帮你,让你继续上学。你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到学校去寄宿。”
我瞪着刘姐的脸色,想看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刘姐说:“行了,你坐下吧。我脸上的肉都快让你看得掉下来了!”
我的眼神真那么厉害吗?妈妈在家常骂我猫眼。我没同刘姐讲过家人,她真以为我是孤儿。我回来坐下,说:“你叶总真是这么好的人吗?”
刘姐说:“你要相信,做慈善的企业不少!叶总真是个大善人,何况你在酒吧的表现那么好。”
我说:“你带我见见你们叶总吧,我想当面听他说说理由。”
刘姐说:“叶总不在国内,你见不着。”
“他出国了?”我问,“什么时候回来?”
刘姐沉吟一下,说:“可能半年后吧。”
“半年后?他出国半年?”我追问刘姐,心里就暗自欢喜。我想假如真能继续上学,半年之后我就参加高考了。到时候,我考上大学,就离开这里,还见什么叶总!我做梦都羡慕有钱人,却又本能地防备着有钱人。
刘姐又拉过我的手,说:“叶总嘱咐过,让我一定安排好你的生活,让你集中精力上学。叶总很疼爱你,把你当自己孩子一样!”
我听着感觉有些虚伪,说:“他凭什么?我们素昧平生啊!”
刘姐说:“他送你到医院来的,当时你人事不省。你没有醒来的时候,叶总一直陪着,说这孩子真可怜。他太忙,你醒来之后,再没见到他。就算他在国内,我们也不一定见得着。”
我点头不语,知道干大事的肯定很忙。我却仍不相信这是真的,问:“我什么时候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