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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什么叫破绽

  石达开领命后,星夜兼程,从安庆赶到湖口。他没去之前就知道局势严重,去了之后才知道不是一般的严重——杨秀清交给他的完全是一副烂摊子。太平军失地千里,军心混乱,加上湘军步步相逼,要想于短时间内在九江、湖口建起牢固防线几如天方夜谭。
  
  他需要足够的时间用于部署防守,否则就算是神仙下界也无济于事。
  
  石达开立即命令长江北岸的太平军尽最大可能制造声势,以拖住湘军,使其不能全力东下。
  
  按照湘军打下田家镇后的士气,曾国藩要拿下九江甚至湖口应是水到渠成的事。但被石达开这么一搅和,他不得不派塔齐布和罗泽南率陆师精锐前去北岸应付。
  
  曾国藩出兵向来最讲究水陆并进,这也是他自湘潭之战以来可以做到所向披靡的重要保证。如今缺了陆师的支持,他就不敢派水师单独深入九江和湖口了。
  
  什么叫破绽?这就叫破绽!抓住曾国藩的破绽,石达开得以从容部署,打造出全新的防线。
  
  燕王秦日纲在田家镇败得那么狼狈,缘于他顾此失彼。江心、田家镇、半壁山,三座堡垒构不成整体,被人家各个击破。石达开也设置了三座堡垒——除九江外,还有湖口和梅家洲。


  
  梅家洲是江心的一座大沙洲,由长江泥沙沉积而成。沿江而下的主航道,其北面狭窄,大船无法通行。曾国藩要想“肃清江面,直捣金陵”,则非从南面的长江主航道通过不可。
  
  石达开以林启荣守九江,以罗大纲守梅家洲,自守湖口。林启荣和罗大纲都是以防守见长的战将。经过这么一排兵布阵,三座堡垒不仅更为牢固,相互之间还能形成策应,在最大程度上弥补了田家镇防线那样的缺陷。
  
  石达开在长江北岸投下的棋子,令曾国藩忙活了将近一个月。1855年1月2日,当他把水陆两师调到九江城下时,发现九江已“屹然坚城,难以遽下矣”。
  
  除城防扎实外,守城之将也不简单——此人便是林启荣,他将为知人善任的翼王带来开门红。
  
  林启荣原本籍籍无名。在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之前,他还只是杨秀清麾下的一个普通刀牌手,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获得其他职衔,所谓“郁郁乎行伍”,在军队里面混得很不得意。
  
  后来他总算进入了军官行列,并随军西征,但也不过是赖汉英、石祥祯等人手下的一名偏将。他的显山露水,是从防守九江开始的。


  
  1855年1月14日,曾国藩将九江四面包围,并以塔齐布手下猛将童添云为攻城先锋。
  
  童添云见过世面,曾在鸦片战争时随杨芳出征广东。此人有一把子力气,能拉开“五石弓”——这种弓一般是用来考武状元的——绝对是大力水手级别。而且他的箭法还挺准,要么不射,射必命中。另外加上胆量大,做事认真,所以他很快就成了军中的佼佼者。
  
  身为主将,童添云像他的老上司塔齐布一样,每战必挺着长矛在前面冲杀,即使弹如雨下都未有丝毫退却。由于他长了一脸麻子,太平军称其为“童麻子”。一见对方旗帜上有“童”字,太平军便相顾失色,说:“不好,童麻子来了!”未战便纷纷败退。
  
  这是个擅攻的一流悍将,曾国藩正是要凭借他的这股气势来拿下九江城。但是当擅攻之将遇到擅守之将,没辙了。
  
  当天湘军非但没能攻下城池,童添云还被城炮击中并重伤而亡。“童麻子”战死,湘军诸将无不愕然,先前攻克武昌、拿下田家镇的士气也为之一挫。
  
  此后,林启荣白天仍然坚壁不出,且深沟高垒、旌旗林立,让攻城者找不到一点儿空隙。
  
  想想,累了一天,晚上应该松懈了吧!从表面上看也的确如此——只要夜幕降临,城墙之上便一片静寂,连打更击柝的声音都没有。
  
  可这是在湘军未打歪主意之前——只要你敢动一动攻城的念头,还没等摸着城墙,城上就会立刻枪炮声大作,准保杀你个人仰马翻。
  
  没有严明的战场纪律和出色的指挥,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九江城下,连塔齐布和罗泽南都感到无计可施。罗泽南叹息说,九江不过斗城而已,却坚固如此,真是难以想象,“林启荣之善守,吾辈不能及也”!
  
  九江一时难下,有人便建议不如越过九江,先进攻九江东面的湖口和梅家洲。
  
  曾国藩用兵向来谨慎有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是他的基本宗旨。如果要跳过九江,就可能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即使他前面喝了那么多的香槟酒,也不肯如此弄险。
  
  但是另一个问题,曾国藩必须正视,那就是石达开正在重建水营。
  
  这时的石达开刚刚二十四岁,曾国藩等人对这位年轻王爷根本没什么概念。也是,如果放到现在,不过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甚都不懂的傻小子而已。“乳臭小儿,毫无知识”。到社会这口大缸里面,就算我不揿你头,你自个儿也得吐着泡沫、翻着白眼珠咕嘟咕嘟沉下去。

  
  可是,石达开很快就让曾国藩刮目相看了。
  
  自湘潭之战以来,曾国藩不是每战都赢,但是总能反败为胜,关键在于他抓住了“水”这个核心。反观太平军,虽然也打了不少胜仗,但加起来一算,却还是得少于失——要害也全在一个“水”字。
  
  一直以来,太平军吃亏就吃亏在水师方面。那些由民船改造而成的战船、那些力量微弱的土炮、那些缺乏训练的水勇,以及粗放型的水上战术,没有一样能与湘军相比。更糟糕的是,他们还缺乏补血能力,眼瞅着只能少不能多,到最后砸锅卖铁、一无所有。
  
  显然,竞技江上,得水师才能赢天下。石达开要从根本上改变战局,就必须改变太平军的水上弱势。
  
  此前,他已在安庆建立了一座规模巨大的造船厂。但造船需要时间,实战又急着要用,石达开便想到了“借船”。一到湖口,他便派人奇袭停泊于鄱阳湖内的江西水师船队。
  
  当初在谕令曾国藩创建水师的同时,咸丰也下令四川和江西督造战船、组建水师。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多多益善嘛,省得江上只能依赖湘军一家。可惜地方官军太不争气,九十人的太平军奇袭队,愣是吓跑了四千人的江西水师。凭此一役,石达开足足赚来百余艘战船和七百余尊火炮,算是给太平军水营续了香火。
  
  得知这一情况后,曾国藩真恨不得把江西官军全部抓起来,噼噼啪啪,先每人扇一千八百个耳光再说。
  
  他曾国藩好不容易熬到田家镇水战,消灭了太平军的万艘战船,从而建立了水上的绝对优势;可给这帮窝囊废一弄,双方的力量又起了变化,让太平军水营拥有了东山再起的本钱。
  
  当时这批被太平军俘获的江西战船尚在鄱阳湖内,曾国藩便召集水师将领商讨究竟该怎么办。
  
  有人主张九江之战要紧,不如先将江西战船逼到长江下游,以后再慢慢收拾不迟。彭玉麟则说,要是让这批船出了鄱阳湖口,就会留下无穷后患,再想制住就难了;不如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歼灭于鄱阳湖内。
  
  开会时,杨岳斌正在后方养病,彭玉麟在水师中的权威最高。大部分水师将领都同意他的意见,曾国藩也觉得未尝不可,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计:既消除了石达开重建水营的可能,又可以断绝九江外援。
  
  两面受敌的问题,曾国藩也考虑了。他将陆师一分为二——塔齐布留于九江城下,继续进行牵制;罗泽南则和水师一起攻击湖口和梅家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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