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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 庄子的奔腾:《庄子》杂篇体悟 > 第 2 章 庚桑楚:摆脱干扰,解开心结
第5节 以天下为笼,以其所好笼之,可得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liáng)乎人者,唯全人能之。唯虫能虫,唯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
  
  羿的功力在于能够射中精微的目标,但是他不擅长制止他所不喜欢的人众对于他的吹吹打打。圣人的能干在于研习天道,并不一定擅长人事。擅长研习天道而同时善于周旋人事,只有“全人”能够做得到。像虫豸一样地生活,虫子天然能够做得到。也就是说,唯独只有虫子,能够做得到天赋予虫子的一切性能。(而人常常做不到上天赋予自身的全部性能。人不但会暴殄天物,更会是暴殄自身。)“全人”有时候也会与天龃龉,那首先是与人为的一切的龃龉,再说你自身不也是天命的产物吗?以每个个别人的自我来论,你分得清人与天吗?
  
  一个有特殊本事的人,例如一个射箭能手,他的功力属于天,他的标准在于天,人众的喜怒哀乐、酒色财气对于他的中靶成绩不起作用。而人众对他的反应,则属于人事,加进了喜怒哀乐、酒色财气。一个写作人的才华来自天,是否畅销,是否红得起来,则不是他能左右的。一个所谓的英雄或野心家,他的膂力、智商、机缘、运气乃至寿夭,基本上属于天,但其成败强弱众寡,则是人事。天是公道的,犹如射箭比赛的规则。人事则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人可能胜利也可能失败,坏人可能完蛋也可能走运。
  
  什么至人啊圣人啊真人啊神人啊之外,这里又提出了一个“全人”的概念。既通天道,又精人事,叫做“工乎天而俍乎人”,不容易。要做“全人”,先做你自己,如同一只虫子,你做好虫子才能通天通道通古今中外。“全人”也是这样,你首先是你自己,可以为牛,可以为马,可以为虫,可以为龙。做到这些了,仍然会不喜欢天,或被不喜欢,天仍然厌弃你冷落你!好的,OK,那又有什么呢?你本身就是既天且人啊,谁能分它个一清二楚!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庖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
  
  一只小雀恰被神射手羿看到了,羿一定要射中它,这是羿的威风。而如果你能够做到使整个天下成为适宜鸟雀居住生活的雀笼鸟园,那么就不是一只鸟雀,而是所有的鸟雀,没有哪一只能够逃逸。所以商汤用庖厨来笼络伊尹,秦穆公用五张羊皮来笼络百里奚。所以说,不去投合天下人的所好,不以此来笼络人心,而可以得天下的,是根本不可能的。
  
  前面一段话读完,你会心生疑惑:莫非是天道比人事还容易掌握?为什么天道的研习比较简单,而人事的处理反而难以把握?这里说了,人事的关键在于笼络做局。你要有大的格局,你要有涵盖包容天下鸟雀的雄伟心胸,而不是妒贤嫉能、狭隘排他、山头宗派、见一个捉一个,更不是见一个灭一个。你要使天下成为你笼络人才的最佳环境,然后人们才会为你所用。
  
  “笼络”一词,现在不是什么正面的词,它有一种耍手段的味道。这里的关键在于是否与天合一、与道合一,有无天道的境界。如果你的笼络目的是搞山头宗派,你搞的是小圈子廉价的斗斗斗,你的笼络活动就是一文不值,就是无聊透顶。而如果你能做到像天地一样地无所营营、无所斤斤、无所孜孜,如果你能理解一切包容一切,如果你不把是非彼此名实病态地气迷心地挂在口上心上脸上,你的气魄与胸怀就完全升华了扩展了你的“无为而无不为”。
  
  这也是把争取一个人,或者消灭一个对手、争夺一个影响、制造一个效应、取得一个事功,大而化之,化而道之,人而天之。完全一事不做是不可能的,问题是你的小我能不能扩为大我,你的人事能不能升为天道。就是说,你可以是神箭手,但你不是用箭去瞄准,不是用技术去征服,不是通过人为的殚精竭虑,而是通过天道的伟力,从根本上入手,从得道上使功夫,缔造最佳环境、最佳条件、最佳气氛、最阔平台、最伟大的天地,使天下人无脱于你的包容涵盖,这也是老子讲的“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介者侈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


  
  受了刖刑而失去了双脚的人,不再在乎外形的修饰打扮,因为他已经将外人对其外表的反应置之度外。服苦役的囚犯,登上高处也不怎么害怕,因为他们的处境已经使之顾不上自己的死活。对于用言语恐吓自己的人能够忘在一边,能够忘掉他人的人,就可称作合于自然之理又忘却人间之事的“天人”。所以,被敬重却不因之惊喜,被侮辱也不会因而愤怒,这是带有天地和顺之气的人才能做得到的。能够化解掉怒气的原因是从根本上说这里没有怒火,那么即使有点怒气也是出于不想怒、不准备怒;有所作为但不是处心积虑地要有作为,那么有为也就出于无为。想要宁静就要平息意气,想要养神就要理顺心绪。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求一个恰当适度,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个不得已,即做什么事也不能一意孤行、放肆痛快。事事不得已的做法,也就是圣人之道。
  
  这是说,抓大放小是人的天性,当脚丫子四肢都保不住的时候,外观如何也就不在话下。当因重罪而失去了自由与尊严之后,死活反而成了小问题。与天融合为一的人,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好话赖话、什么尊宠侮辱。有火气是具体的与偶然的,无火气是总体的与必然的。有忙碌辛苦是具体的与偶然的,无忙碌辛苦是总体的与必然的。
  
  有怒出于不怒,有为出于无为。作为一个活人,你总会有怒有为有喜有悲,但你的根本是无怒无为无喜无悲,是嘛也没有的虚静状态,偶有所怒,怒罢仍然是不怒,偶有所为,点到为止,为完了立马歇手。这不像老子所讲的无为、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也不像《庄子》前文所讲的槁木死灰那样彻底、富有玄学与审美趣味,但比较容易接受与操作,它与有为论、有情论进行了某些调和与妥协。
  
  《庄子》中多次讲这个不得已,看来这个不得已,不完全是当被迫来解释,它包含并强调的是勿为已甚的意思,是知止的意思,是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意思。
  
  或谓杂篇甚杂,其价值无法与内篇、外篇相比。此话也要分析。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抓得住篇中一些天才的说法,或者尚未成为天才的论述却极有可能被引向、被发挥修补为天才的论述的素材;也就是说,篇中有无通向天才与高端的思辨与智慧的契机。有,就极有价值,哪怕它本不是庄子所书,哪怕它只是无名小人物“X子”或“N子”所写。我们的趣味不仅仅在于解说与考证,我们的快乐不仅仅在于淘金挖金,还有拭掉锈斑还我光泽,我们的趣味更在于炼铁成金、点石成金、化平庸为神奇、化杂章为绝唱。管他外篇杂篇、X子N子,这都是先贤参与庄周的奇思妙想、神理鸿文的伴唱与和声,至少是庄周的陪唱者、应和者、修饰者与簇拥着。那么,今人如老王者也不甘寂寞,也唱出了自己的一嗓子,也说了一些前贤庄学家的解释疏注中全无的理解。是狗尾续貂吗?是佛头着粪吗?是别开生面吗?是不但有所开掘而且有所加工,不但有所附丽而且有所发明吗?读者,让我们一起来唱一个庄周大合唱吧!
  
  老王说:《庄子》杂篇之妙,首在见解,横空出世,闪闪发光,盘旋伸展,潜龙深藏。繁星在天,叠影大荒,吟咏无端,舞蹈彷徨,启人五内,耀目八方,直入肺腑,发人奇想。唯年代久远之后,有的如天书,有的如咒语,有的如卦辞,有的如祷文,加上各种解释考证,直如怪字堆积,异词泛滥,令人晕菜。老王的目的不仅是追查古今资料以解释说明,更追求的是激活,是弘扬,是互证,是互文,是延伸也是碰撞,是火花也是磁场,是发现也是畅想。是将《庄子》这口古钟当当当、当当当地敲响;是以王解庄,更是以庄解王,尤其是以人生解庄,以世事说王,是探讨它的正解,更是探讨它理论的空间与发挥的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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