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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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凝枫犹记得当年读金庸的《神雕侠侣》,不相信真有人能似小龙女,将人生修炼的七情六欲皆失,那已不是人的日子。而如今的自己,不笑不哭亦无求,与岁月融在一起,跟随艳阳明月、繁星清风,一寸一寸的逝去。
胤禛进府,仍在思量刚才朝见后,皇阿玛留下他,单独询问大哥胤褆现今的情形。自三月移禁大哥入公所,安排专官率兵看守,转眼已快月余。父亲的脸色喜忧不定,一时倒不知如何回复为妥,只拣大哥的生活起居、平日作息汇报,亦不得父亲一字半句的回应,却见父亲微屈的身姿初现衰老痕迹。
良久,父亲挥手让他离开,行至门口,忽闻父亲说:“唉,你们---------”。
他急转身恭立,父亲继续说:“你们都大了,也能处理自己的事情,朕本不想过问,不过你府里的那个女人还是处理一下,免得闲言闲语多了,无谓的烦恼。”
门外的阳光争相涌进屋里,侵占领地,但始终无法到达最高处的金椅,那个掌握至高权利的男人隐藏在光亮的背后,无情俯瞰众生。
胤禛唯诺地应承,跨出门被迎面的强烈日光兜头刺激,仿佛回到多年前。
多少年前呢?父亲带他走进这个房顶像天一样高远的屋子,那时父亲握着他的小手,温暖呵护,他感觉父亲的手像额娘的怀抱,美好得让人沉沦。父亲耐心的领他在屋里看。少顷,父亲的贴身大太监近身说:“皇上,宁才人身子仍是不妥。”他知道宁才人,听额娘和其他额娘私下提过这个新近被宠幸的女子,风华绝代,万千恩爱,只是霸道狂傲些,不得人心。
父亲的声音淡漠,说:“这样的事儿还用巴巴得来报吗?自己处理一下,难道朕还去怪你不成?若是每个人身子都不妥,朕就不用干别的事了。”
他的小手摸到金椅扶柄处的龙翼,不经意被刮刺了一下,正紧痛父亲松开他的手,吩咐太监送他回去。他挣扎欲让父亲看伤处,却震慑在父亲无视冷漠的面色里,忘了亲近添了心慌。
情意从来不是紫禁城里必需的生活准则,父亲的爱太多无处停留,而母亲们的爱太重何处安放。
父亲的手和母亲的怀抱成为前辈子的记忆,彻底寻不着了。
“雨过分畦种瓜,旱时引水浇麻。共几个田舍翁,说几句庄家话。
瓦盆边浊酒生涯,醉里乾坤大。任他高柳清风睡煞。”①
胤禛在湖边吟毕,转眼看凝枫,她坐在杨柳枝垂拂的石上,静悄的像一抹风,形飘影移。他亦坐下,将她揽进怀中,贪恋那份温顺,虽然了无情思。
他说:“这个园子是皇阿玛钦赐的,题的名叫‘圆明园’。你若喜欢清静就在这儿住下,当自己家一样。我会经常回来,过一过田园农舍的生活。”
凝枫听得出他话语里暗藏的期盼。但是他不了解或者不承认,他对远离欺骗远离斗争的平凡生活有多么奢望,那么她对回家的祈求就有多么强烈。
他会强调,可以拥有梦想但不应执着,执着只会让自己受苦。
然而,她却知道如果放弃了唯一的梦想,人变得无欲无求般活着,更可悲。
风欣水清,溢溢春情。
凝枫望着湖水的漾波,每日的久看已然熟识了形貌,相似的、失望的、无休无止的岁月。她放一只脚进水里,一阵抖冷,缓几秒暖了,细密地包围像亲人的胸膛。她不能抑制地渴望再深入些,仿佛水底深处有梦中亦不再出现的身影和呼唤。
胤禛赶来时,凝枫已经清醒,睁着眼盯住上方的床板,没有惊慌没有惧怕,连绝望也没有显现。
他无力地承认,自己斗不过她,她毅然毁灭的生命是他想要珍惜的。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整个人空洞洞的无望,却渗透着要放弃的偏激坚持。
他惆怅地说:“我安排你进老八府去,能不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只能看你自己了。在那里没有人会保护你照顾你,若是老八发现你在他府里定会怀疑你的动机,你的身份在有些人看来非常蹊跷。如果这些都不能打消你的念头,我送你走!”
她的声音除去枯涩,隐约有了悄然生机,说:“谢谢,胤禛。”
(圆明园是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十月赐给胤禛。
因故事需要将赐予时间提前至四月,请看官忽视。
另①:卢挚的元曲《沉醉东风—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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