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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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甘卓的一再迟疑中,王敦的南蛮校尉魏(音yì)已经逼近长沙。
当时的长沙城墙修建尚未完工,粮草也十分缺乏,人心惶惶。手下建议司马承南逃到零陵郡(湖南省永州市)或者桂阳郡(湖南省郴州市),暂避风头。司马承回答:“我举起义旗,就为以死报国,怎能苟且偷生,做望风而逃的败将!即使不能成功,我也要让百姓们知道我的忠心!”他下令绕城修筑堡垒,严密防守。
等到甘卓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他想将司马承派来的邓骞留作参军,与其一起南下,不过邓骞却以家中尚有老母为由谢绝了。于是,甘卓就派邓骞与参军虞冲一起回到了长沙,给司马承报信,请求司马承继续坚守,并声称自己将出兵沔口(汉水注入长江处),断绝王敦的归路,这样长沙之围自然就解除了。
此时,魏应当已经抵达到了长沙城下,司马承给甘卓回信回顾了中原板荡、中兴草创的艰难,却没有想到宠臣竟变成了逆贼。接着,他笔锋一转,说出湘州上下数千部众同仇敌忾的决心,只是突然被敌军包围,仓促之间,没有船只,所以北上讨伐叛逆的志向没有实现。然后,司马承悲壮地说,如果你能够命令士兵卷起铠甲,像闪电一般来解围,湘州可能还有救;如果你仍然满腹狐疑的话,那你就到死鱼铺子里去找我吧。末尾,司马承写到:“书不尽意,绝笔而已。”这八个字显示了当时长沙的危急情况,透露出了司马承对甘卓的失望和谴责,也浸透了他视死如归的决心和勇气。
长沙的战况越来越惨烈。魏带领的是两万精锐甲士,而司马承身边的多为从湘州各郡赶赴的义从,缺乏训练,没有铠甲兵器,城内军粮也不足。然而,板荡识忠臣。舂陵令易雄带来了数千义从,与敌人奋战,“士卒死伤者相枕”;从湘东赶来的虞望,身先士卒,率众第一个登上城墙,与敌人肉搏,英勇战死……
司马承看到形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他让从事周崎与前来联络的宜都内史周级的侄儿周该,一同越城向周级求救。不幸的是,两人在城外都被魏的巡逻兵抓获。魏命人用大刀架在两人的脖子上,想问出他们究竟是去何处求救。周崎回答:“司马承让我们去外面求救,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地方,让我们俩自己决定。”
魏根本就不相信,他把周该暂且关押下来,接着又对周崎说:“你替我给城内传话,就说大将军已经击败了刘隗、戴渊,甘卓还住在襄阳,与大将军不再有异议。三江州郡万里安宁,长沙外援已经断绝。如果你这样说,我答应留你活命。”
周崎点头答应。魏率众牵着周崎来到长沙城下,周崎看着自己熟悉的长沙城,大声呼喊道:“王敦军在于湖惨败,甘安南(甘卓之军号)已经攻克武昌,马上就要派遣大军前来解救长沙之围,大家努力坚守,贼人很快就失败了!”
恼羞成怒的魏慌忙把周崎拉回军营,残忍地将其杀掉。然后,他又回过头来严刑拷打周该,但是直到周该被活活打死,也没有说出叔叔响应湘州的事情。因此,周级在事后未被牵连。
攻克湘州似乎魏已经胜券在握,而襄阳的甘卓却真的南下了。甘卓军一直前进到猪口(湖北省仙桃市),年老的甘卓却命令大军停留在猪口,等待各军会合以后,再一同出击。可是,来自荆州各地的部队有远有近,一时间无法全部到齐,所以甘卓就在猪口整整停留了几十天之久。猪口距离沔口不远,武昌感到的压力也愈来愈真切。
被逼无奈的王敦只好选择了孤注一掷。他采取的第一个措施是将在自己军中做参军的甘卓的侄子甘卬派回,让甘卬前去劝说甘卓。甘卬带给甘卓的话是这样的:“您这样做,是在尽一个臣子应尽的职责,我绝不会责备你。我家里人危在旦夕,不能不出此下策。我私下想请您能回军襄阳,我们捐弃前嫌,重新结好!”
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话,竟然让甘卓的内心又一次发生了动摇。也许我犯不着与王敦为难?在等待其他部队的日子里,武昌近在咫尺,甘卓竟然想着回师襄阳!乐道融苦苦相劝,他说:“将军您起义兵,却半途而废,将成为败军之将,实在是不应该的啊!如今将军率军而下,将士们都有利可图,一旦回师,恐怕全完了!”
王敦采取的第二个措施,就是决心冒着后方被占领的危险,迅速扑向建康。
决心已下,王敦即刻命令大军顺江直下,很快就到达建康西面的芜湖。在芜湖,王敦又上书指斥刁协的罪状。史书没有留下王敦的奏疏原文,但是大抵可以揣测出,不外乎把刁协专权恣肆又给抖露一遍。
王敦来了,那么等待着他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建康,今南京。西通荆湘,东带三吴,北凭两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建康本身“前据大江,南临重岭,凭高据深,形势独胜”。诸葛亮曾称:“金陵,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帝王之宅也。”孙吴建国,遂以为都,城周二十余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处天然屏障之内。建康西南依次还有新亭、新林、牛头山、板桥、三山以及江中的白鹭洲等重要地理坐标,再往上游,就是姑孰(当涂),附近有著名的采石矶。采石矶隔江对面就是横江渡口,此处江面狭窄,是北方势力渡江的理想选择,江北设置历阳重镇防守。而姑孰则依凭采石、东梁山二处险要,阻止上游荆湘之敌。
建康沿着长江往东分别为直渎戍、罗落桥、江乘、竹里等重要地理坐标,往东百余里就是京口(江苏省镇江市),京口隔江对面是广陵瓜洲渡,是北方势力南下的又一个重要渡口。对于南方势力来说,京口却是建康连接三吴地区的交通枢纽,从三吴地区的粮食沿运河转京口源源不断地往建康输送,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建康的东南面分别有小河西向流入秦淮水、东向流入丹阳运河,这两条小河源头之间,就是破冈。为了避开粮船入江的风险,孙权赤乌八年(公元245年),“校尉陈勋将屯田及作士三万人,凿句容中道,自小其至云阳西城,通会市,作邪阁”。破冈又称作破冈渎,连接两端小河,使吴会船只自丹阳运河不必往京口,西行就能直接入秦淮水,再北上直接到达建康。《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五引《舆地志》谓:“(破冈渎)上下各七埭。梁太子纲讳忌之,废破冈渎,别开上容渎……陈复埋上容,修破冈渎。至隋平陈,并废。盖六朝都建康,吴会转输,皆自云阳迳至都下也。”由于有三吴粮草源源不断的供给,才使得建康经济逐渐繁荣起来。《隋书•地理志》称:“小人率多商贩,君子资于官禄,市廛列肆,埒于二京。”
因此,王敦此时以沈充在吴兴(浙江省湖州市)起兵,切断三吴对建康的粮食供应,可谓是釜底抽薪。不过,从上游而来的王敦,要想攻下建康,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屏蔽建康西边的军事重镇——石头城。石头城以清凉山西坡天然峭壁为城基,周长七里一百步,约为现在的六里左右,南开二门,东西各开一门。城内设置石头仓库,用来储备军粮和兵器。它北缘大江,南抵秦淮河口,环山建筑,易守难攻。
建康城内,自南往北是一条主干道,称为御道。秦淮河南面为长干里,有大小长干、东长干等名称,是建康最繁华的商业区;秦淮河上是朱雀桥,又称大珩(大航),在此秦淮河以半月形包裹着建康城。在朱雀桥的东侧、东长干里的北面秦淮河岸是著名的乌衣巷,为王谢大族的住所,再往东去,是丹阳郡城。过了朱雀桥,就是朱雀门,沿着御道继续往北,两侧分别为太庙、太社和百官府舍,东侧稍远处为骠骑将军府。沿着御道再往北,就是宫城的正门宣阳门,进入宫城。
王敦起兵以后,戴渊与刘隗相继率兵入卫京师。司马睿还晋封戴渊为骠骑将军,与右卫将军郭逸一起在朱雀桥御道的两侧,构筑工事,依托秦淮河,护卫建康城的南大门。刘隗率军返回京师以后,百官夹道迎接,他把头上的头巾和官帽高高戴起,露出前额的头发,意气风发,谈笑自若。司马睿让其率兵驻守在建康南面的金城(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北)。
永昌元年(公元322年)三月,王敦所部抵达建康附近,双方的对决即将展开。那么,双方还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去对付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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