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
2
每次下井能把他们的体力消耗得干干净净。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往驻地走,却各有各的心事。消耗了大量体能,此地又没有洗脚城和按摩房可以发挥想象力,尹重只有发挥出阿Q精神自娱自乐,他的解决方式是:晚餐多吃菜,少吃饭,再吃几个正宗的土鸡蛋。他说: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些。
远远地,就听见猛虎在吼叫,刘流走近打开门,猛虎一步蹿出,绕到一棵树下嗅了嗅,接着抬起头,满不在乎地抬起后腿小便起来。一双吓人的狗眼睛却盯着尹重看,好像是在提防他搞突然袭击。
进到别墅,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恭候多时了,吴水明的岳父许叔正在向碗里倒酒,可以敞开肚子喝而且没人说闲话,那是他的最爱。见他们回来,许叔连忙招呼他们洗手吃饭,自己很惬意地端起碗喝了一口。他的做法看似鲁莽和粗俗,实则是源于此处的风俗:喝酒不是用杯子,而是用大碗,和梁山好汉一个习惯!酒出自脚下的土地,属于纯粮食制造,不是用陈年的早稻米酿造的米酒,就是用当年打下的稻谷蒸煮以后,用“酒药”发酵制成的谷酒。酒精度绝对有保证,直逼52°的红星二锅头,用火机一点,蹿起的蓝色火焰能烧焦眉毛!不足之处是口感很差,难以下咽。农村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城市初来此地,他们极不习惯,除了看电视看书就没有其他的活动,喝酒就成了唯一的业余活动。
烦的时候,刘流喝得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醒来以后无事可干只有继续接着喝,那酒实在是便宜,喝下去丝毫不觉得浪费:2块5一斤,还奉送一个大塑料桶。尹重也能喝一点,麻烦的是喝了酒他就要开车出去搞“黄色”活动,比如洗脚按摩,上网泡妞,费钱费力还不安全,这小子有自知之明,一般情况下滴酒不沾。曾几何时,他把“手淫”读成“手浮”,害得罗东笑了足足三天,完了尹重还被罚请客吃饭,任尹重怎么解释都没用,几个人一致认为:管你是有意还是失忆,一切反驳都毫无道理,好歹还是在校的大学生。自此以后尹重经常考刘流他们简体字的繁体写法,说是写不出来要请客,自然每次都要挨刘流一顿“暴揍”,刘流学武术出身,尹重不敢还手只敢耍嘴皮子。他好面子,后来他经常抱怨报纸的印刷质量太差,害得他读错字,罗东就骂他猪也不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自己经常躲起来自娱自乐,连一个动词的意思都搞不清楚,还读错,不是个人才就是个蠢才。尹重蠕动了几下嘴巴,气得说不出话来。
除了许叔,刘流手底下有管材料的老盛,两个负责机电设备保养和维护的电工。比起财大气粗的国有矿山,他们的人员配置实在是少得可怜。罗丹是罗东的表弟,在商海了翻腾了几回,是一只来自洞庭湖的“老麻雀”。喝了一碗米酒以后,他又在饭桌上开吹了:各位,老弟我曾经在深圳一家法国合资公司混日子,时间好长了哇!那时候我们公司刚成立,海关手续怎么也办不齐,原材料运到了香港货仓却进不来深圳,生产线就停工了呗!老外们急得没了主意,愁得天天喝XO,我还要作陪,喝着他们的酒都替他们着急啊……
罗丹那时初出茅庐,他可不管什么人生地不熟,拿着公司的文件直接跑市政府找市长去了。也是这小子运气好,凭三寸不烂之舌见着了主管副市长。市长一看也没有违背原则啊,就批示给办好了,罗丹回公司的时候受到了老外们的夹道欢迎。罗丹立下了赫赫战功,很快当上了副总经理。后来他响应老父亲的号召,回资城创业便再也没有当年的风光了。他父亲是书法家,来矿山之前特意题字一幅:久居深山创业,需励精图治,历经千辛万苦,方能成就一番伟业!为了干一番伟业,他也迷上了黄灿灿的金子,打算挖出金子以后把鹰嘴崖金矿整体运作上市,成为继山东黄金和中金黄金之后的第三家金矿上市公司。尹重就不时笑话这个资本运作“高手”:把自己运作得这么胖,肥水都流到的肚子里去了。罗丹不服气,如数家珍般说起了谭彪谭老板的致富之路,建议刘流道:我们把老潘的金矿收过来把,我来出谋划策。
刘流当他是神经,示意他继续喝酒,罗丹靠过来小声说:潘老板爱赌钱,听说欠了一屁股债!
所有人竖起耳朵都想听下文,这时晓哥推门进来了,笨拙地打了个招呼。别看他的官只有绿豆那般大,眼睛里却透露出无比的精明,顽强地“统治”着本村1000多号人口长达20年。除了村长,他还兼任会计和治保主任,只有妇女主任一职他无法兼任,才委任他人。村长兼支书,官不大,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干得了的,没有过人的智慧和手段,休想平安度过每一天。然而晓哥却不同凡响,村民都反映,他和村里的妇女同志们关系极好,尽管年纪已大,他仍被誉为村里一杆坚挺的“老枪”。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老相好,只知道他经常去领避孕套。这多多少少地影响了晓哥的“威严”,使得晓哥在村里的威信有所降低。
作为村干部,最主要的工作之一是坚决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这本是件利国利己的好事,可村民们为了延续下一代香火,仍然干着“超生游击队”的活。对待那些超生户,晓哥没少扒过人家的房、罚过他们的款、牵走他们的牛。在这事上,晓哥从不开玩笑,动的是真格的。村里很多中年人想起当年的晓哥就害怕,觉得他和排帮的做法有得一比。但是在刘流眼里,晓哥是必须要团结的对象,所以对他很客气。
他忙吩咐房东兼厨师辉子添碗添筷子,又给他倒了一碗酒。他没有喝酒,双手在下面搓着,说有麻烦了!刘流没被吓倒,问道:是天塌下来了,还是地上开裂了?晓哥说:昨晚,么八陀(村民们喜欢打麻将,此人以善于自摸幺八饼“著称”)打我电话,要我通知矿上拿5万块钱出来,他的兄弟手紧,不然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他还说了,给一半干股也可以……这畜生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来指挥我!
最后一句话他是为自己开脱,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但搞不清他的真实目的。幺八陀本来不是个东西,偷鸡摸狗、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充其量只是个混混。刘流哈哈大笑起来,来村里半年了,他们成了人人都想来咬一口的香饽饽。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老潘表面上至少还很客气,可在他们身边,幺八陀竟然敢第一个出头打他的主意。尹重早就说: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外国,现在和远古,城市和乡村,人最起码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这看似淳朴的乡村,应该也不会例外,我们为人处世必须处处小心为妙。
马克思老人家也说过: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很明显,如果挖出金子,迟早一天会和当地黑恶势力爆发一场血战,这是必然的结果,不需要再做思想准备。事实也说明,资城市的相当一部分刑事案件的发生,都和开矿有关。矿里统一了思想:目前与任何人都不能撕破脸皮,找到金脉才最重要。
尹重说道:幺八陀不过是个小角色,只怕好戏还在后头,搞不好他身后还有后台。刘流心想:晓哥想探我们的虚实,想看我们的热闹,怕是打错了算盘,老子就是要枪打幺八陀这只出头的小鸟。
他的态度很放松,只有尹重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在晓哥看来,村里有人公然敲竹杠,就是打击投资商的热情,破坏村里的形象。重要的是,幺八陀居然敢冒犯他,毫不客气地要对他下最后通牒,根本就是不顾及他的面子和威信。但刘流一副痞子样,根本就不怕,这下搞得晓哥心里没有底,他不安起来。
你老人家通知他,要他明天来我这里拿钱就是了。刘流手端酒碗,极是潇洒的和晓哥碰杯后一饮而尽,接着转头去问尹重:这几天不见了春桃,她干什么去了?晓哥糊涂了,讪讪地喝了一口酒便不说话了。尹重几个倒是炸开了,纷纷指责光天化日,竟敢明目张胆地敲竹杠,简直是强盗行为。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吃完早饭在屋前散步,幺八陀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见到刘流也没有停车的意思,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溜走,猛地被刘流叫住了。刘流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了,你有不小的进步了嘛,居然有些抱负了,说说你的想法,兄弟我一定支持你,说得好我还给你奖励,下次请你去中州洗脚!
混混得意非凡,以为是晓哥转达的话起作用了,他叼着烟,低头幻想陌生女人给自己洗脚是什么滋味。罗丹猛地从房里冲了出来,冲他嘿嘿地阴笑了几声道:只怕有些人有了钱也没有享福的命啊!
幺八陀吃惊地望着他,罗丹身体高大,一看就知道有实力。混混傻眼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罗丹说话这么直接,都不带转弯的就叫他去死,这种人不是疯子就是黑社会大哥。他低下了头,来时的威风荡然无存,大概是在想惹不起就躲着走,拿出身家性命去陪疯子玩,还不如找村里的老相好去搞床上运动。
小混混就是小混混,如同狗肉上不了正席,口里叫嚷得凶,却从来不敢玩真的,全是欺软怕硬的角色。与村口那条见人就叫,你一停住脚步怒目而视,它就吓得跑开的大花狗一个德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于幺八陀的无理挑衅,除了还击,别无他法,刘流深信这一点,望着幺八陀他笑得更厉害了。
幺八陀迟疑了片刻,一句话也没敢说,屁滚尿流地猛轰油门跑了。刘流和罗丹对视了一下,放肆地笑了。对付小混混,他们多的是办法,罗东就曾说过刘流从来不按规则出牌,本身就是混混头子。
尹重说:幺八陀是个单干的小角色,辉子的二哥叫做有子,就是我们在拍卖会之前见过的张大有,我做过调查,有迹象表明他正在组织一伙人,要把我们赶出去。金子还没有到手,千万不要再出事啊!
刘流一发狠,冲他俩摆了摆手道:走,我们现在就去会会他!罗丹不赞同:你啊,总喜欢玩惊险动作!
话虽然是那样说,但他还是跟着去了。有子家住在水库以西的那条山沟里,车可以直接开进他家地坪。他的房子与众不同,外墙搞了装修,整个房子都被围墙围了起来。尹重下车上前喊了几声,屋里没人答应却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说张大有不在家。刘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坐坐。一进堂屋,迎面是个巨大的神龛,香炉里点了香烛,飘来一股发霉的味道。罗丹捅了捅刘流,示意他去看牌位上面的内容。牌位擦得油光锃亮,黑底金字,上面清清楚楚刻了一行字:至贤至圣资水排帮第八代传人张铁子老先生之位。
尹重“哦”了一声,小声说道:我说有子怎么匪气十足,原来他家祖宗是排帮的,说白了就是当土匪的啊!老太太见一行人对她家祖先很是尊重,颤颤巍巍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大砍刀来给他们看:刀鞘漆成了黑色,刀身锈迹斑斑,但血槽依旧清晰可见,让人不寒而栗。靠近刀柄位置上面刻了一个繁体的“柒”字,长长的刀刃磨损得很厉害,可见当年的使用频率很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杀过人。
刘流想起了张先生的话,恍然大悟:张铁子当年的绰号叫做“瓢七爷”,茶王就是被他害死的!原来开拍卖会的时候张有子就有想法,一切早有预谋啊!看来我得去找派出所高所长了解些情况了。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