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功名难考——两次会试落榜,国藩发愤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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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十六年(1811年)农历十月十一日,一个男孩出生在湖南湘乡白杨坪一户姓曾的人家。家中添子对于曾家来说是一件大喜事,这个乳名“宽一”的男孩就是曾国藩。和很多著名历史人物出生一样,曾国藩的出生也带着神秘色彩。
他的曾祖父曾竟希在曾国藩出生前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条巨虬从天而降,蹿进曾家,徘徊在房梁,最耀眼的就是它那一身灿烂的鳞甲。曾竟希梦醒,不知这预示着什么。等到曾竟希第二天继续琢磨这场梦时,曾国藩出世了。
虽然说历史上很多的神奇出生都是瞎掰,但即便是瞎掰,既然记载了,就当做枯燥历史的佐料吧。曾国藩所以被当做巨虬下凡,除了这个梦,还有就是苦其一生的牛皮癣。牛皮癣在那个时代很难医治,浑身瘙痒让人寝食难安。而曾国藩的苦恼就在这里,他只好不停地搔抓自己的身体,才能得到暂时的平静。而掉下来皮屑就像蟒蛇的鳞片,散落在他住所的角落里,所以人们更认为他是巨虬转世。曾国藩对此传说不知作何感想,但他的日记上却记满了牛皮癣给自己带来的痛苦。曾国藩出生的传说到此为止,而事实证明,邪乎的出身并不代表就能一生官运亨通,不努力出身再邪乎也是白搭。曾国藩就是这样,对于出身他并不在乎,他更在乎自己的上进。
曾家在当地也算是有些影响的人家,曾祖父曾竟希对于家族的现状很不满意,吃饱喝足不是最终目标,他更大的目标就是家里能出个当官的,出不了当官的至少也要出个秀才、举人什么的。这个愿望绝非好高骛远,现代人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可能没有切身的体会,但在当时,那真是所有人膜拜的真理。没有当官的或者秀才,一个家族再有钱也是下三流。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不能越过科举这道坎。
本来曾竟希将这个希望放在儿子曾玉屏、孙子曾麟书身上,但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他的希望还是空中楼阁。曾玉屏、曾麟书真的在读书方面没有天赋,考则败、败则考,考来考去还是没有得到半分功名。祖辈父辈没有完成的任务,只好结结实实地落在曾国藩的身上。幼时的曾国藩并非神童,只是比普通孩子聪明一些。
在曾国藩六岁的时候,祖父曾玉屏就专门请“家教”教他读书识字。父亲曾麟书屡试不第,索性开了一家私塾,曾国藩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读《四书》、背《五经》,父亲对他的要求非常严格,经常把还在熟睡中的他叫起来背书,可见读书的辛苦。而曾国藩并没有因为父亲近乎苛刻的要求产生逆反心理,反而越发用功。
有一个传说,说的就是曾国藩读书的事情。一次,曾家进了一个小偷,小偷躲在房梁上,想等曾家人都睡着了,再下来偷东西。正好曾国藩有一篇文章怎么都背不下来,他就挑灯夜读,非要把文章背下来再睡觉。可他怎么背都背不下来,于是曾国藩也忘了睡觉,一口气背到了后半夜。这下可苦了在房梁上的小偷,他就和曾国藩这么耗着。
最后,小偷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跳下来把曾国藩背的文章给他背了一遍后,逃跑了。连小偷听得都能背了,曾国藩还没背下来,这说明曾国藩的天资还没到神童的地步。不过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了曾国藩的勤奋。勤能补拙,这样的精神注定能成大器。果然,曾国藩的不懈努力终于为他带来了好成绩。
道光六年(1826年)时年十六岁的曾国藩参加了长沙童子府试,他名列第七,这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曾国藩更加发愤图强,力争走上科举这条路。期间他又拜访名师,以期取得更大的进步。他本字伯涵,为了让自己奋发向上,改为涤生,寓意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随着眼界的开阔,曾国藩的学业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父亲曾麟书在道光十二年考上了秀才,这是曾家几百年来第一次冒出了“知识分子”。这个好消息传来,更激发了曾国藩参加科举的决心。在父亲的榜样作用下,第二年,也就是道光十三年,曾国藩参加了科举考试,成为了县学生员,这时的曾国藩二十三岁。比起父亲四十三岁才取得功名,曾国藩是幸运的,至少他比父亲少熬了这么多年。双喜临门,着实让全家欢欣鼓舞,也算是告慰了已经过世的曾祖父曾竟希。
但中了秀才只是漫漫科举路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等待着曾国藩。为了实现自己乃至全家族的愿望,曾国藩义无反顾地背上行囊,开始了新的征途,这次他去的地方就是世人景仰的岳麓书院。岳麓书院不单单是“重点高中”这样的概念,它是当时著名的四大书院之一,而且是最著名的。在这里不但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而且可以得到良好的学习环境。曾国藩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配得起在这里读书。当时他在书院里可以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好学生,诗文俱佳,而且人品也得到了书院老师的赞赏。
经过一年的刻苦学习,曾国藩踌躇满志地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道路。他以乡试第三十六名举人的身份参加了礼部会试—“北京我来了!”道光十五年(1835年)曾国藩长途跋涉来到了清朝的心脏—北京,他激动,更多的是紧张,他知道这次考试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诚惶诚恐,等待着考试的到来。可能是命运女神要给曾国藩一个挫折吧,这次会试他的成绩并不理想,没有考取进士。这让曾国藩感受到科举并非想象的那样容易,毕竟这是“国家大考”,全国人才济济,能从众多能人中脱颖而出绝非易事。
不过,恰好当年是皇太后六十大寿,按照惯例可以增加一次会试,这让心灰意冷的曾国藩又燃起了希望。多一次机会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曾国藩没有气馁。为了来年的加考,他放弃了回湖南老家。湖南距离北京千里迢迢,与其在路途上浪费时间和金钱,还不如留在北京刻苦用功。他写信给自己的祖父、父亲,家里人对曾国藩的决定表示了支持,只要曾国藩有这份上进的心,做家长的还有什么好阻拦的呢?
曾国藩为了减少日常开支,住进了京城的“长沙会馆”,这是为接待长沙府应试举子而设置的,曾国藩这个湖南举子自然也得到了会馆的接纳。在北京期间,曾国藩更加投入到学习之中,他坚信自己能够成功。
在苦读了一年后,道光十六年曾国藩又一次踏进了会试的考场。而命运之神又一次和他开了玩笑,曾国藩还是落榜了。想必这次会试的失败一定让曾国藩怅然若失,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这时他的心态已经很平和,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只要自己继续努力,就会金榜题名。曾国藩经过这两次考试,成熟了很多,也坦然了很多。
发榜后的几天,曾国藩收拾起行李,开始往湖南老家返程。这两年当“北漂”,身上的银两已所剩不多,这让曾国藩一路上捉襟见肘。幸好走到睢宁县时,他遇到了同乡易作梅。易作梅此时是该县的知县,他痛快地借给了曾国藩一百两纹银作为旅差之用,这一下子解决了曾国藩回家的困难。
可是曾国藩走到金陵时,在一家书肆看到了一部精刻《二十三史》。曾国藩迈不动脚了,这部书对他来说太具吸引力了,他恨不得立即买下来。可左思右想,迟迟下不了决心,毕竟这部书的价格太贵了,身上所有的银两加起来还不够。但曾国藩又对这部书爱不释手,他思来想去,最后将暂时不穿的衣服都当了,加上易作梅借他的一百两,终于买下了这部《二十三史》。一路上曾国藩省吃俭用,期盼着早点儿回到老家,而他又害怕回到老家,自己花这么多钱买了一部书,是不是会让长辈责骂呢?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曾国藩回到了家中。父亲曾麟书的反应大大超出了曾国藩的想象。父亲知道曾国藩花光了所有的钱就是为了买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鼓励儿子,银子可以由家里偿还,只要曾国藩潜心研读这些书,这些银子就没白花。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曾国藩之所以能成为大人物,与其父辈眼光长远、管教有方有很大的关系。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曾国藩在学习“四书五经”的同时,天天抱着那部《二十三史》翻来覆去地读。而这部历史书,也拓宽了曾国藩的视野,让他从历史中得到了很多启发,为他打下了良好的思想基础。整整一年,曾国藩成了标准的“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就是读书、背书,经常半夜还挑灯夜读,这时的曾国藩再也不是那个懵懂少年,而成为知识渊博的“知识青年”。
到了第三年,道光十八年,曾国藩又打起行囊再次叩响入仕之门。他又一次赶赴了北京这个曾经让他伤心的地方,但这次他更加成熟,更加信心满满。命运女神最终眷顾了这个勤奋努力的人,曾国藩如愿以偿,以第三十八名的成绩入围殿试。殿试可是最终大考,关系到曾国藩是否能一步登天。
在做好充分准备后,四月,曾国藩参加了在正大光明殿举行的殿试。这次的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曾国藩名列三甲第四十二名。古代对殿试的排名有着明确的分类。一甲也就是成绩最优秀的,赐“进士及第”,只取三名,第一状元、第二榜眼、第三探花。而二甲数量就不一定了,但赐“进士出身”这点很关键,这就预示着可以当比较大的官。而三甲只赐“同进士出身”,别看就多了一个“同”字,差距可大了,基本上相当于“参照本科学历”。而曾国藩在三甲中还属于名次不靠前的,就此出身基本上就等于和“九品芝麻官”搭上了关系。所以曾国藩对这个成绩实在是不满意,萌生了放弃朝考。
朝考就是进士们一起再参加一次考试,这次考试不是关系身份的考试,而是一个选拔考试,为翰林院选拔优秀的庶吉士。在清朝进了翰林院,那就等于现在进入中央党校深造,属于政治资本。从总督、巡抚,到大学士、尚书、侍郎,那些官位显赫的大官多数都当过庶吉士。虽然庶吉士是个临时官差,但毕竟是“后备干部”,也能得到皇帝的接见,最差也能弄个中层干部当当,所以朝考对于进士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曾国藩难道不知道吗?他很清楚,但他心中却没底。前面这么多优秀青年,自己属于下三甲,摆明了是凑人数的,考了又能怎样,天上还能真掉下馅饼来?
曾国藩不想再受刺激,想放弃朝考。幸好同去应试的郭嵩焘等人多次规劝,曾国藩才放弃弃考的想法,参加了朝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曾国藩参加朝考,没想到超水平发挥,竟然考取了一等第三名,这让他欣喜若狂,更让他兴奋的是,当考试成绩呈报给道光帝后,道光帝大笔一挥,把他从第三名提到第二名,并授翰林院庶吉士。人生真是太刺激了,从心灰意冷到狂喜不止,曾国藩的心情一定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曾国藩顺利通过朝考后,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名字。这时的曾国藩并不叫曾国藩,他本名叫曾子城。这个名字是父亲给他起的,“城”字与“成”字谐音,父亲寄希望于儿子早日成龙,所以就起了“曾子城”这个名字。
等到曾国藩当上翰林院庶吉士后,其人生的目标一下子提高到为国为君的高度上,而子城这个名字显然有些稚嫩。所以曾国藩将名字改为“国藩”,寓意为国屏藩,而后来的曾国藩也确实做到了为国家挡住各类灾祸。
第二件事情就是将喜讯传回家乡,好让家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对于曾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穷乡僻壤出了一个翰林,别说这个小山村,就是整个湖南都为曾国藩感到光荣。而后曾国藩可以衣锦还乡了,二十有八的年纪就拥有这样的身份,怎能让人不羡慕呢?等到曾国藩回到家乡,附近村子的人都来捧场,就跟今天的娱乐巨星出场一样,前呼后拥,甚是荣光。
看着别人羡慕的眼神,曾国藩心里感到非常得意。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总算没有白费,而今的曾国藩踌躇满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祖父曾玉屏却很冷静,他没有被暂时的光荣冲昏了头脑,他告诫曾国藩的父亲不要忘了本,现在虽然富贵了,但国藩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少给他添麻烦,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父亲也教育曾国藩不要忘形,满招损、谦受益,要防着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就要自己谦虚谨慎。曾国藩铭记在心,并作为处世法宝,屡试不爽。多么开明的老人啊!曾国藩应该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感到欣慰,至少在他以后的日子里,家庭确实没有成为他的累赘,才使得他可以安心国事。在祭拜祖宗和巡游周围的亲戚朋友后,曾国藩已经在湖南停留了一年多,他必须要回到北京了,因为道光二十年翰林院要举办散馆考试,他必须要面对人生的又一次考试。
提到曾国藩参加科举考试,不得不提到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角色一个是帮助曾国藩的,另一个是曾国藩帮助的。帮助曾国藩的人就是穆彰阿。穆彰阿,字鹤舫,号子朴,正宗满洲镶蓝旗人,曾任各部侍郎、工兵户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他是道光皇帝最为信任的大臣,任军机大臣领班二十余年。
从这两点来看,这个穆彰阿绝对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大臣。但这位穆相在历史上的名声很不好,贪赃枉法、玩弄权术,最可气的就是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他是标准的投降派,诬陷林则徐,主张妥协,支持耆英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不过穆彰阿慧眼识珠看上了曾国藩。在会试中,穆彰阿以总考官的身份主持考试,那时候他就对这个湖南青年有了好感,而后曾国藩的发迹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放下穆彰阿后面再说。先说第二个人,这人就是李文安,他就是李鸿章的老爹。李文安,本名文玕,字式和,号玉泉,别号愚荃,出生在嘉庆七年(1802年)。李文安自幼刻苦攻读,也是奔着科举这条路。道光五年(1825)二十三岁的李文安参加了江南乡试,但是落榜了。他并没有轻易放弃,一边教私塾一边继续参加科举考试。功夫不负有心人,道光十四年(1834),李文安终于考取了举人。
四年后的道光十八年,李文安参加会试,名列三甲,总排名第一百一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说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李文安和曾国藩是同年成了进士,这就是所谓的“同年”。只是这时的曾国藩才二十八岁,而李文安已经三十六岁。但年龄不是问题,在古代很讲究“三同”—同乡、同学、同年,只要两个人和“三同”沾上了边,那就能很快拉近距离,李文安和曾国藩也不例外。虽然李文安本人从曾国藩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帮助,而曾国藩却着实地大大帮了他的儿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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