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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向中泰边境进发

两人走在山路上 蓝天、绵延起伏的群山。林木挺拔,傲然屹立。
    小路弯弯。路上传来板车的吱嘎声。一匹老马,拉着一辆板车,华伦和蒙丽坐在车上,离开曼巴拉村,板车吱嘎着上了路了。板车上,华伦凄苦地笑了笑:“ 请原谅,我刚才太伤感了,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我理解。”
    板车拐上另一条泥路,不多一会儿,小村庄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外。蒙丽叮咛:“你要记住啊!从现在起,你名叫陈惊涛,我叫林依娜,两口子,你要记住哇。”
    华伦瞥了一眼那个他只知道名叫“林依娜”的女人,胡乱应了一声:“恩!”
    他们一起离开了车马店以来。华伦和蒙丽并肩朝河口的方向走去。华伦心情复杂,矛盾重重。离别滇西,他如释重负。一想到就要逃出滇西,他有说不出的激动。当他想到再也见不到蒙丽时,不免又有点忱伤。但是,在他心中占最重要地位的是那曾经折磨过他的恐惧,这种恐惧他在乘火车就有过,蒙丽的冷静的办事,效率高是深有体会的,她的热情与友善,也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豪。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她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此时她却显得过于拘谨和局促,这使他不安。
    “我们可望在后天到达河口,河下游就是泰国,到了哪里就安全了。” 蒙丽看了看表说。
    “不过要比原先估计的晚一些,那儿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做。”
    “这里远离金洪,置身在这群山之中,着实令人心情舒畅。让渡边在在金洪围捕你吧!”
    “现在金洪怎么样了?”
    “鬼子占了金洪后,金洪现在变成了一座充满悲哀的城市。城里鬼子戒严捉你!”

    林子里,鸟儿们却欢乐地啁啾鸣叫着。华伦感慨地:“嗨!这些鸟儿,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在的国度已被人侵占。”
    说话间,他俩进入一大片原始森林,逶迤的澜沧江从东北向西南浩浩荡荡流去,河岸两旁莽莽苍苍的原始热带雨林,遮天蔽日,密不通风,苍苍茫茫的林海,绵远延长,终年云雾缭绕,简直就像是碧波万倾的绿色海洋。
    这里巨树参天,老树盘根错节,根须如虬。这是一块广漠洪荒的处女地,是一块绿色的膏腴的土地,这里人烟罕至,地上堆积着从远古就积下来的厚厚一层已经腐败了的落叶,到处还有星罗棋布散落着至今在任何一张地图上也找不到的沼泽和湖泊。在当地猎人也很少到达的密林纵深地带,晨雾弥漫,山林一片静寂。蒙丽和华伦走到一株藤蔓缠绕的树下,蒙丽突然眼睛一亮,望着前面树桠。
    一张巨大的蛛网,一只鸡蛋般大小的蜘蛛,蹲在蛛网中央,毛茸茸的身体,两只火红的小眼睛睁着,怒目圆睁,对着蒙丽发出挑战般凶恶的嘶嘶尖叫。
    华伦倒抽一口冷气,突然蜘蛛向他们扑了过来。蒙丽眼疾手快,伸手捏住它的头,蜘蛛拼命挣扎,蒙丽用另一只手,将它的头撕下来。


    “一只虫子,作为美利坚联邦的优秀军人也害怕?”
    “这家伙生得太丑陋凶恶,看了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哈!想不到今天遇上这美餐。”
    “你说什么?美餐?这丑陋的家伙也能吃?”华伦诧地问。
    “能吃,这叫大蜘蛛,能吃,味道非常鲜美。”
    “你是傣族人吗?”
    “不!我是汉族的,但来西双版纳双版纳久了,这里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成为半个傣族姑妈娘了。”
    “嗨!泰族人什么都敢吃?” 华伦感慨地说。
    “对,也许是残酷的自然环境的磨难,为了生存,泰族同胞真会吃,成了名不副实的美食家。”


    “他们什么都敢吃?我倒想领教教领教这美食家的菜谱。”
    “烤竹鼠,你吃过吗?”
    “美国人是不吃老鼠的。”
    “这竹鼠与老鼠不同,它有五六斤重,有猫那么大,竹鼠学名叫竹鼬,喜食竹子嫩枝叶或竹笋,所以肉味鲜美,烤竹鼠肉是一种香味独特不可多得的食品。”
    “还有呢?”
    “还有箭猪酸肉,你没吃过吧?”
    华伦睁大眼睛问道:“箭猪?我听说都没听说过,怎么吃过?”
    “箭猪是本地的土名,其实就是剌猬。”
    “剌猬我在动物园见过,就是那浑身长着硬硬的剌的那家伙。”
    “剌猬肉也很好吃,泰族人的做法是,将剌猬肉刮洗干净,切成约三厘米宽、五厘米长的肉块,拌入蒜末、辣椒、花椒粉、糯米饭一起,装入盆内,然后放上适量的盐巴,喷上一点白酒,用手拌匀,然后装入瓦罐内压紧,封好罐口,十五天以后方可食用。”
    华伦听得津津在味问道:“生吃?还是熟吃?”
    “当然是熟吃,要吃这种剌猬酸肉时,将腌酸的剌猬肉块从瓦罐里取出来,用竹片串起好,放在火炭上烧烤,边烧烤边涂上猪油,剌猬肉烤到色黄、皮脆嫩,取下竹串,就可食用,非常可口。”
    华伦兴致勃勃:“还有呢?还有呢?”
    “知了,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吧?”
    “当然知道,那书上不是叫蝉的虫子吗?”
    “蝉肉也可吃!”
    “什么?什么?知了也可吃?”
    “不但可吃,而且是味道也很鲜美的。”
    “如何吃法。这种虫子。”
    “知了背肉松的做法是将猪肉洗净,剁碎后拌入切好的葱、蒜、辣椒、花椒粉以及酱油、盐巴,再将知了的脚和翅膀去掉,用刀划开其背部,将拌好的肉馅塞入知了体内,背靠背合拢后,再用细竹签扎好,放入油锅里炸酥即成。”
    华伦感叹道:“这样的美食,真令我叹为观止。”
    “还有这种大蜘蛛……”
    华伦把头摇是像只货郎鼓:“饿死我也不吃这东西。”
    “嗨!假如你不是有幸来到西双版纳,你就是出黄金也买不到这么美味的食品。”蒙丽调侃地说。
    说完,蒙丽搜集一堆枯柴,生起篝火,霎时,篝火熊熊。蒙丽用草杆杆穿着大蜘蛛在火上烤了起来。
    大蜘蛛在火上烤和滋滋冒油。空气里一股香酥的油炸香味儿。华伦很感兴趣,将鼻子凑近闻了闻:“哦!这家伙难看,但烤起来却很香呢?”
    “你馋涎欲滴吧?你赏赏我们滇西的特产风味看好吃吗?”蒙丽撕下半只烤好的蜘蛛递给华伦。华伦接到手中,先是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哦!果然好香啊!”华伦试着吃这半只蜘蛛:“啊!当真,这从未吃过这么的美味!”
    “饿了吧?这叫冷饭团果,我们游击队常吃的。” 蒙丽又摘了几个野酱果递给华伦。
    华伦咬了一口,做了个怪相:“这比大蜘蛛的味道就差远了。”
    “大蜘蛛你以为容易吃到?就是日日钻山的猎人或采磨姑者,一年也遇不上一个,这是我们原始森林里稀有动物。”
    “总算我有口福吃到了。”
    “这里真静,我们总算甩掉了!” 蒙丽倾听一阵说。
    “我俩 再往那里走呢?”
    “我送你到澜沧江下游,这里离泰国边境响水镇不远,那里有船出海,我们想办法弄一条船将你送出去。”
    华伦高兴地说:“可是我俩不走江边,怎么老是往山上走呢”
    “没吃的不行,不远处有一补给站,到那里补充一下再继续往回赶,可现在不能走大路,要钻山绕着走。”


    华伦咋舌:“我们一粒米未带,怎么钻山呀?”
    “运气好碰上猎手采药的,就讨一点吃的。碰不上嘛,这些野果,也可以充饥,有一回我被敌人追捕,在山里迷了路,靠吃杜鹃花瓣儿顶了三天。” 蒙丽教训地说。
    “嗯!你们游击队就是这样生活的。”
    直到旁晚,华伦与蒙丽才到达河口镇,小镇在夕阳下,一片田园的景色。这里是澜沧江下游,河流下游隐隐约约看到异国他乡的风格独特的建筑。
    蒙丽将华伦安置在一间酒坊里,就出去找剑桥了。
    在酒坊里,华伦看到先他们到此的朴英顺,两人非常高兴。坐落在车马店的酒窖里,一片漆黑。华伦和英顺偎在一个角落里,华伦把英顺拉到自己身边,深情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英顺姑娘说着。
    华伦轻声说:“不要紧,亲爱的!”
    地板门霍地开了,一束手电筒光刺破黑暗。蒙丽带着雷阳和韩方洲穿过一排排酒坛,朝华伦和英顺走来。
    华伦隐约能够认出膀阔腰圆的雷阳和老诚持重的韩方洲。
    “华仔,你看谁来看你了?”蒙丽高兴地说。
    华伦紧紧地拉着韩方洲的手:“啊!韩老……”
    韩方洲手电筒照亮了华伦和英的脸:“你躺下,总算将你送到这里了,再过一关,就到泰国,就安全了。”
    雷阳和韩方洲高高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商量。“就这样定了,华仔!”
    韩方洲开口道:“你与英顺可先到泰国,然后你们乘泰国轮船离开。”
    “现在问题是我们如何制造假像,让渡边以为他还在金洪,这边他就放松搜索了。” 雷阳建议道。
    “只要他认为华仔还在金洪,他一定会把金洪全城包围得铁桶似的,他和英顺要想冲破封锁,就容易得多了,所以,成功的把握只有一半对一半。” 蒙丽也附和补充说着。
    “但正是由于渡边还一直以为我在他的包围圈子里,就放松其他地方的搜捕,我们这里才赢得时间。”华伦搭腔了。
    “一个好办法……” 韩方洲一面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一面望着雷阳,拿不定主意。
    “什么好办法?……”
    韩方洲在雷阳耳边嘀咕。
    “办法虽好!但是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雷阳满脸忧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别无选择!我和阿丽得马上赶回金洪去,马上就叫阳武照办,牵制渡边!”韩方洲大咧咧地说着。
    已经是深夜了,但是渡边睡不安稳他心焦烦躁在室内转着。这时,室外一阵皮鞋的国国声。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女报务兵走进来:“报告阁下,嵯峨镇13号来电”
    渡边紧锁双眉看电报。一把将电报夺过来,放在台灯下观看,电报上写着:镇内发现一对男女,男的身高一米八,体形与外貌疑似太阳鸟。”
    桌上电话不断地响起来,他一把接过电话,电话里是吴哥声音:“报告阁下,宣慰发现一对可疑男女,似是太阳鸟!打死我部两人。”
    “八格,真是活见鬼,四面八方都说发现太阳鸟,到底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渡边狠狠地骂道。
    真是不凑巧,桌上电话又响,渡边抓起话筒,电话里声音:“报告阁下,我是吴哥,我们这里发现太阳鸟!”
    “什么?你那里也发现太阳鸟?”渡边大声吼道。
    “是的,这人身高、特征就和太阳鸟极为相似,女的可能是蒙丽!”吴哥在电话里报告着。
    “活见鬼!不管是不是太阳鸟,有疑似者,一律先逮捕,等候审查!知道吗?”渡边没好气吩咐着。
    “卑职明白!”
    “你先盯住他,我马上就到!”
    街上,大街上灯火幽暗,行人稀少,只有两只瘦狗走在街面。
    大街车转弯处,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驾驶室内坐着渡边少佐,他这时换上西装革履,俨然是一个大老板,他不时举起望远镜,监视着旅馆三楼一个窗口。
    一会儿,一富绅少爷挽着少夫人的手漫步走来,一个西服毕挺,一个珠光宝气,盛气凌人,引人注目。
    门旁一辆老式的福特卧车里,警服整洁的吴登茂坐在驾驶座上,催人似地按了三声喇叭。
    富绅少爷夫妇并未注意地走进饭店。
    三楼一套高等房间。茶役打开房门让进少爷夫妇以后,小心退出关上房门。

    少夫人往沙发上一靠,撇着嘴说:“ 还说是什么小香港,真土!真脏!”
    少爷:“不过,三蛇羹、纸包鸡很有特色,今晚伯伯还特地为我俩开了个派对(英语:舞会)……”
    少爷话未说完,忽然张嘴结舌。
    隔开卧室的幔子旁,黑色的枪口正对着他。传来吴登茂的低喝:“ 不准动!不许出声!”
    吴登茂走过来,从富绅少爷身上搜出一支小号左轮手枪。
    少爷声音发抖地:“ 别误会,我是国术武馆韩府的,我叫韩武阳,这是我未婚妻沈飞燕……”
    “闭嘴!不!张开嘴!” 吴登茂把毛巾塞进他嘴里,又如法炮制塞进快要昏厥的少夫人口中。就这样,韩阳武和沈飞燕被绑架了。
    当天下午,情报部的厅堂里,墙上挂着一面太阳旗,旗子上的墙上有“武运长久”四个大字。韩阳武和飞燕被押回日军司令部,渡边正想审问,这时,酒井大佐闯了进来,气呼呼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虽身躯佝偻,但是仍具有老将军的威严。他危襟正坐,风尘仆仆刚从嵯峨镇赶回来的渡边只好卑微地站在他面前。
    酒井唇上掠过一丝哂笑:“渡边君,滇西青龙会掌门人韩方洲老先生告你,说你将他的公子韩阳武与其未婚妻无故加以逮捕,是何道理?”
    “不!不!实在是对不起,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渡边不好意思解释着
    “误会?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将他逮捕的呢?”酒井仍不罢干甘休地质问着。
    “这完全是误会,卑职以为他就是我们要搜捕的太阳鸟。”渡边低声回答。
    “哈哈哈……他是太阳鸟?你所逮捕之人,是青龙会韩方洲公子韩阳武,水上警察所刘剑桥称,韩阳武一直都在水警队服役,他宣慰的知名人物,整个宣慰的人都认识韩公子,你总不会是胡乱捉一个向上交帐吧?” 酒井不以为然大笑着。
    “卑职不敢!”渡边汗流浃背。
    “韩老先生在本地德高望重,对中国政府持有成见,我们正想动员他出任滇西地区维持会总长,你这么一来,是非常影响中日亲善工作的。”酒井不客气教训道。


    “好的!我回去马上放人,马上放人!” 渡边立正地回答。
    “另外我在此告诉你,我要求你的工作是准确无误,不能模棱两可,我不允许什么‘以为’‘可能’之之词,若你不能完成搜捕太阳鸟的任务,想耍什么花招,小心我送你上军事法庭!”
    渡边陡然一惊,汗流浃背,分辩道:“我敢保证,这事纯属是一场误会,与我目前的任务绝对没有关系,据我所安插的卧底情报员报导,我搜捕的目标,一直被我围困在嵯峨山山区……”
    “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能将他逮捕归案?”酒井厉声问道。
    “滇西地区是有名的喀斯特溶岩地带、周围山岩和溶洞相连,大山的皱褶裂隙纵横交错,像山鼠的暗窟和隧洞相连着,组成像迷宫一样的地下世界。在这样的环境里去寻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渡边辩解地说。
    “哼!我看你一定是陷入人家设置的圈套之中!”酒井不屑地说。
    “阁下还有何吩咐?”渡边又问。
    “福斯克神父那幅古画,你必须追到手里,你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吗?”酒井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盯着他问。
    “卑职明白!”
    “明白就好!你知道上面对于玩忽职守者,是严惩不贷的吧!告辞!”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酒井一走,渡边气得一把抓住桌上一个茶杯,砰的一声,狠狠掷于地上。
    酒井一离开,屏风后走出唐春甫,他媚态地说:“少佐阁下,韩阳武不能放啊!”
    “这分明是误会嘛,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太阳鸟?这是瞒不过上面的。”渡边好气地说。
    “他不是太阳鸟,但是有事实证明他与太阳鸟有关。”唐春甫讨好地献计。
    “何以见得?”

    “正当我们千方百计搜捕太阳鸟的时候,为什么这个韩阳武的衣服装束却如此似太阳鸟呢?我认为这是他刻意这么做,以转移我们的视线。”唐春甫解释地说。
    “说得在道理!”
    唐春甫乘胜前进说:“所以,他虽然不是太阳鸟,但是完全可以肯定,太阳鸟在韩方洲手上,我们可以用他换太阳鸟。”
    “你的意思是用他做人质,要挟韩方洲,想要儿子,就将太阳鸟交换!”
    “对,我总不相信,在韩方洲的眼里,这太阳鸟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更重要。”
    “好!你明天就到韩府向老头子谈判。”
    唐春甫一怔,问道:“就我一个去?”
    “我派吴哥同你去!”渡边淡淡地说。
    唐春甫有点不解,问道:“少佐先生,你这是……”
    “没什么意思,只是吴哥是韩方洲的学生,学生去拜老师,总比较好说话。”渡边平静地说。
    唐春甫心里打着边边鼓,心想,渡边对我还是不放心,还派上一条狗……
    渡边寓所里踱着,房间里的烟灰缸丢满吸了一半的香烟。他站在寓所阳台上,俯视着澜沧江。他两眼布满血丝,衣袖高卷,脖子上的领带松开,通常油光闪亮的头发此刻也蓬松成一团。
    渡边狠狠一拳击在门框上骂着:“八格!我搜遍了城里城外,却未能发现一星半点他的踪迹,只是查到有个渔民,曾提起有条船运走了一个病人,此间正是这家伙跳车逃跑的次日。我这只能算根稻萆,但是绝望之余,我却紧抓住这条线索不放。”
    渡边少佐跨进起居室,一把抓起话筒。“剑桥君!是您吗?”
    电话里刘剑桥:“是我!”
    “情况查得怎么样?”
    “奉你之命,太阳鸟有点消息了。”
    “是的,快说。”渡边急不可待。
    “昨天晚上,韩方洲的看林人的屋子里,来了一个精疲力竭的外地人,他可能是我们搜捕的目标,他现在在韩方洲府上!一个韩府家丁看见……”。
    “你在哪儿?”
    “在水上警察所。”
    “找到那家丁了吗?”
    “找到了,是我埋在韩方洲的卧底的眼线,情报不会有错。”
    渡边还是不放心地问:“他说这外地口音者是如何闯进韩方洲的橡胶林的?”
    刘剑桥:“他知道一些情况,说前天,有一个陌生人闯入韩方洲橡胶园偷嫩玉米吃,被他捉了起来,此人身高一米八,国字形的脸,浓眉大眼,头发乌黑,不是本地人,也不会说本地话。”

    “现在这外地人呢?”
    “这看林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以为只是捉住一小偷。就报告了韩方洲!”
    “后来韩方洲怎么处置这人?”
    刘剑桥:“韩老头子正审问这外地人,这时他外甥女蒙丽回来了,他一见那外地口音的男子,非常亲热,向舅父耳边嘀咕几句,韩老头子就把他放了。”
    “现在这人哪?”
    “当然是同蒙丽手在一起。”
    渡边吩咐道:“你立刻把韩府的家丁押到回来。我让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好的。我身边有条船,明天夜里准能赶回金洪。”
    得到刘剑桥的确实消息,证实韩方洲手上确有一个陌生人,这人是何许之人呢?不管如何,他都要将此人弄清楚。渡边走到梳妆台上的镜子跟前,打量着自己的尊容,沉浸在自我欣赏之中。他用梳子梳理着那一头已经够服帖的乌发。难怪他心中升腾起一种大功告成后的喜悦心情,因为他费尽心机把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经一番精细而又彻底的安排,他对地下组织的每一个步骤和每一个计划都了如指掌。他潜伏在这个阁楼上,并从这里开始,在对方的四周布下了一张网。

    再说在韩方洲家里,韩方洲紧锁双眉,坐在客厅抽水烟。室内传来水烟筒的咕噜咕噜声。
    护院徒弟韩玉林急忽忽地跑进门来:“师父!不好啦!吴哥和一个汉奸带着一队便衣队到府上来啦!”
    韩方洲一怔,随即冷静下来:“来者不善!吴哥是南京汪伪政府特务头子李士群的红人,当时我在军校时,是我军校的学生。”
    “师父,你马上走,让我来对付他用!” 韩玉林说道。
    “来不及了!便衣队已经把院子包围起来了,这事你对付不了,让我应付他们吧。”韩方洲吩咐道。
    “我先去看看!”韩玉林跑了出去。
    阅历丰富的韩方洲捻髭思谋着……
    院子里,韩玉林纵身跳上一株大榕树的枝丫,往花墙外看去,只见门前大路上、水渠树丛后和旁边的小树林里,闪现着穿黄军装的人影。韩玉林又跳下来:“他们将府第包围了,怎么办”
    堂屋里。韩方洲高声地说:“莫慌!来了就开门迎客。”
    扶疏的花木掩映里,盛公馆朱栏玉砌,绿树清溪。朱红的大门隐约可见。韩公馆大门,厚重的包着铜皮的大门,大门两旁两只威风禀禀的石狮子,大门上蝙蝠衔环式的紫铜门环。
    几个仆役,青衣小帽,在门外垂手待立。
    一辆黑色本田牌的小汽车,扯高气昂,缓缓驶入门口。
    仆役们一迭声高呼:“唐翻译官大驾光临!”
    小汽车在客厅前的过道停了下来,吴哥穿着一套毕挻的警服,和西装毕挺的唐春甫从小汽车里跨出来。
    韩方洲快步从客厅里迎了出来,雅儒斯文。他满脸的笑容,拱手作揖:“吴队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
    大院通道两侧,气氛森严,站着两排一身穿着扎短打,持大刀,每人都腰插两支驳壳枪的青帮徒弟。一个个挺胸站着、虎头虎脑,一派死拼的姿态,杀气腾腾。


    吉普车开来,吴哥和唐春甫走下车来,不禁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
    门内传来一声大喊:“贵客临门,有请——”
    吴哥等人跨进门来,院子里几十个徒弟正忙着练习武艺,只见刀光剑影,棍起棒落,喊声震天。
    韩方洲穿一身马库呢将官制服,未带军帽衔,胸前却挂满勋章勋表,威风凛凛地持剑分腿坐在台阶上的太师椅上,简直有大将军的气派。见吴哥等走进来,好象没有看见。吴哥愣了一下,才满脸堆笑,拱手走过去:“韩老师,别来无恙,学生专程前来拜望你老人家,你还是雄姿英发,威武不减当年呀。”
    韩方洲一笑并未起身让坐,不无讽刺地恭维:“哪里?哪里?听说老弟追随汪精卫,和平曲线救国,与日本人友好亲善,现在成为日本人的顶梁柱,如日中天,前途无量,这才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一个小丫鬟送上茶水。
    韩方洲不卑不亢地说:“不知吴队长风尘仆仆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岂敢!岂敢。想必韩公还记得,18年前,敝人在保定军校政训班攻读时,曾跟您学过国术和孙子兵法。”
    韩方洲:“嗯,似乎还有点印象。那时候你是个中尉吧?一个热血爱国青年……而现在旧话重提,真有点恍如隔世”吴哥应酬着。
    “嗨!别说了,哪时年轻气盛,往事不堪回首哪。”
    韩方洲看一眼唐春甫,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渡边少佐的翻译官!唐春甫先生!”
    老人脸色暗沉转对吴哥,平静地说:“老夫隐退在乡,多年不问政治,吴队长和唐翻译官亲自上门来,一定有事罗?”
    “无事不登三宝殿,敝人是为令公子而来……” 吴哥笑着说。
    “犬子怎么啦?” 韩方洲故作一惊问道。

    “昨天,他被捕了……”
    “他被捕了?据我所知,他并没犯法,去年,你们说他是共党分子?后来证明是你们弄错了,你现在归顺日本,也将此案移交到日本人手里,日本人也不放过他?” 
    “老师言重了,据可靠情报,你外甥女蒙丽小姐已经回家来了。她涉案与一个皇军通缉要犯有关……”
    “笑话!” 韩方洲作色道:“我三年前,早已声明,她的事与我无关,这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自然知道。不过……” 吴哥点头回答。
    “不过什么?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行其道,请问,我管得着她吗?假如我管得了她,哼!你们找得着我?”
    唐春甫忍心不住搭腔道:“韩老先生,我们的消息绝对可靠,你外甥女蒙丽勾结皇军通缉的一个要犯潜逃,不瞒您说,嵯峨镇也有我们的情报员,我们获得极准确无误的情报。”
    韩方洲反唇相嘲地问:“老弟不愧是吃情报饭的高手,三句不离本行,老夫心悦诚服!”
    “韩老前辈,我们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令公子平安回来!”
    “这么说我倒有窝藏要犯之嫌了。”
    唐春甫得意地说:“哪里?哪里?众所周知,韩老前辈当年曾留学日本,是日本士官学校高才生,一向同日本人有良好的关系,日本人在本地建互荣圈,不是对贵宅秋毫无犯嘛,只要蒙丽小姐悬崖立马,交出那个皇军大本营通缉的要犯,就没令公子的事了,我们一定以以礼相待。”
    “这么说,你捉犬子,是作为人质?” 韩方洲气愤地质问
    “你儿子也涉及此案。” 唐春甫厉声回答。
    韩方洲霍然站起:“既然如此,我也实话相告,小甥女是我接她回来养病的。一言一行,由我担保,如有必要,老夫也可亲到日本宪兵队渡边面前佐证。”

    “那好!可否请她出来,当面谈谈?”
    “好呀,我看你是不见不放心,丽儿,你出来一下,客人要见你!” 韩方洲爽快地捻髭一笑,回头来喊道:“小丽,你出来一下,有客人要见你!”话声刚落,蒙丽掀廉而出,坐在舅父身旁。蒙丽和唐春甫四目对射,气氛紧张。
    唐春甫未料到这一着,窘迫地说:“蒙小姐,你何必代人受祸呢?你知道你的处境,迷途知返,尚不为晚,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他躲藏在哪里?我们一定以礼相待,希望你能听我的忠告……”
    “丽儿,这位先生说你结交了皇军通缉的不良分子……” 韩方洲回头对蒙丽说。
    蒙丽从容不迫、不无讥讽地说:“不!是他那支笔,令那些曲线救国的英雄们坐立不安罢了!告诉你,他是我相恋多年的情侣,你们大兴文字狱,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是《华南早报》的一名记者,是我老同学,现在我不知他在哪里。”
    “蒙小姐,没有一定的真凭实据,我们不会来找你,他是前天晚上,到了你们在澜沧江边橡胶林的看林人小屋,后来是你将他带走的。现在他在哪?” 吴哥咄咄逼人地问道。
    “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相恋多年的老同学,我不会将他带出来的。” 蒙丽轻蔑地声明。
    韩放洲怒目而视说:“你们总不能无凭无据,想抓谁就抓谁,他是我的客人,我得为自己的客人负责!”
    “蒙小姐,既是你的相恋多年老同学?好呀,叫他出来让我们也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嘛。”唐春甫圆滑地解悉。
    “这是我个人的隐私,我个人的事情不想别人干涉!”
    唐春甫一时语塞,很想发作,但见甥舅俩镇定自若的神态,院子里徒弟们虎视眈眈的模样,只好说道:“也好,那就请韩老先生三思而行。”
    “你的意思是……” 韩方洲又问。
    吴哥摊牌说:“渡边少佐的意思是令公子在我们手里,我们随时可以放人,但是必须要我们感兴趣的人交换。”
    韩方洲思考道:“嗯,容我再考虑考虑,让我找找,找见到了人,也许是你们要寻找之人,我再来与你们交换犬子,你们总可以放心了吧?”
    “好说!好说!渡边少佐他还想假座维持会为韩公洗尘,恭请韩老给个面子。”阴阳怪气地说。
    “机会难得,一定奉陪!” 韩方洲风趣地回应。接着大声喊道:“送客!”
    徒弟们让开一条路。吴哥扳起面孔领先走出去……大门外。吴哥低声对站在车旁的韩方洲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啊!”韩方洲一怔,脸上现出微妙的变化,目送吉普车开走。自言自语:“我眼睛不好使了,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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