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 第2章正章 - 刀魂

第5节第五节

狂风还在肆虐。
    月刀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柴房门口的饭没有动。无论如何，他应该吃一点，我拿起这碗差不多已经馊了的饭，倒掉一些，然后加了一些沙土拌了拌，放在月刀跟前。
    月刀跪地而坐，脸上还算平静，但眉间紧皱。他的右手始终紧紧的握住刀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吃下它！”我几乎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我之所以在他的饭中加了一把沙土，那是因为月刀此刻内心的痛苦已到了极致。无论什么山珍海味他都吃不下，只有外来的痛苦才能转移一些内心的。而如果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恐怕他的体力也撑不下去。
    月刀缓缓睁开眼，右手依然没有放下刀，他没有用筷子，而是直接用左手抓了一些饭放入口中，他嚼得很慢，以此感受沙土的存在。
    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小沙粒不时的在他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眉间略微舒展了一些。
   “好自为之，你应该想想你的爷爷，我想他虽然不同意你涉足江湖，但也不想你放弃技艺精进的机会。”我对月刀说道。

    月刀点了点头，又闭上了双目。
    其实，我完全可以助他超越这一关，但我不想这么做。一个刀手到了这种境界，每一分痛苦对他来说都是通往成功的台阶。如果月刀体会不到或者说品味的不透彻，那么即便他能超越眼前的这一关，却也永远无法再向前发展。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虽说平平淡淡是真，但经历过风雨后，拨云见日的那种喜悦和成就，是平淡的人永远无法想象，无法品味的。
    我关上柴房门时，慕容花开已在门口。
   “哦，你有事么？”我问道。
    慕容花开沉吟了片刻后，道：“我想和商队在一起。”
    我淡淡道：“我们有约在先，我说过，等我认为商队安全了，就让你走。现在的情况下，我觉得商队安全了。”
   “那是你这么认为的，可我也有我的自由，我想和商队在一起。”慕容花开大声道。
   “如果有必要，我会用绳子绑着你让人把你送回去。”我冷冷的转身。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虽然是马贼，但不算坏。但我不想因此而让她离开她原本熟悉的生活，她不适合飘泊——

    又过了四天，狂风终于停了下来，而那天傍晚，月刀也走出了柴房。
    我给他买了一碗青葱面，他没有拒绝，缓慢而有节奏的吃着。我看着他，他略微消瘦了些，眼神有些淡漠，不象之前冷气森森。我知道，他的技艺修为又有了些进步。对于一个刀手来说，冰冷的拒绝和淡漠的包容两者之间修为的差别是很大的。
    等他吃完，我对他说：“我知道你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如果再不找事做，你吃饭就成问题了。”
   “我知道。”月刀点了点头说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我问道。
    月刀沉默了一会，道：“我可以用刀做事。”
    我看着他，淡淡道：“其实，在雁门关有很多象你这样的人，在娘子关也有。他们没有见过多少世面，自以为会一招半式，就想能用刀做事了。比起真正的刀客来，还差了很多。”
    月刀沉默不语。
   “这样吧，你先跟着我，从小事做起。吃饭的钱我先垫着，不过要从你以后的报酬中扣除。你如果同意，我们签一张合约。”我拿出一张纸，问小二要了笔墨，递给月刀。
    月刀说道：“我不认识字，就按个手印吧。”
    我看着月刀在纸上按下了手印，然后收起，又递给他几两碎银，道：“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把她送回去。”
    月刀一愣：“谁？”
   “伤你的那个马贼，她叫慕容花开。”
   “送她回去之后呢？”
   “我先去一个叫光岭山的地方，你去那找我。”
   “我知道了。”月刀点头道。
    我起身去房间，经过慕容花开的房间时，我停住了，我很想进去和她说一声，但我还是没有这么做。明天早上，我就独自一人去光岭山了，还是不必说了。有时侯不告别比告别要好一些。
    晚上，和胡海等人招呼了后，我就进房休息了。但是，我一直没有睡着。自从听无欲说的关于魔刀的事后，我一直在犹豫：如果这辈子就这么过了，那么魔刀在我手里已没有意义，是不是我该把他传给别人。但如果真要这么做，我当然会和无欲商量，毕竟他名义上还是魔刀的护法。
    天刚放亮的时候，月刀没有敲门就进了我的房间。

    我对他说道：“下一次你进我房间记得要敲门。”
   “可是，她不见了。”
    我微一怔。月刀接着道：“慕容花开不见了，这是留在她房间里的纸条，是刚才我去叫她的时候看见的。”
    我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带着你的魔刀，来光岭山上找这个女孩子。
    月刀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我看了月刀一眼道：“有机会你应该认识几个字。你跟我去光岭山。”
    那是冲着我和魔刀来的，慕容花开是无辜的，我当然要去救她。

    八月初九，晴。我和月刀来到了光岭山的脚下。
    时间不多了，我决定等处理完这些事后，就让月刀去做我所接的那笔生意。其实月刀在刀技的造诣上已经很高了，我没有在月刀面前说，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太有成就感。那样会影响他今后的发展。
    光岭山并不很高，看样子大概有三百多米的高度。山上没有多少的树木，却有很长很密的山草。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看清它真正的面目。
    在通往山上的路口，有两个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那里。
    看见我和月刀走上前，其中一人喝道：“你们是哪一门派的，报上名来，否则不能上去！”
    “我带着我的刀来找人。”我淡淡道。
    “刀？什么刀？你的刀在哪里？”那青年打量着我问道。
    “魔刀，就在我怀中。”
    两个白衣青年几乎同时发出低叫——啊！不期然地退后了一步。
    “跟我们来！”白衣青年顿了片刻后道。
    我知道那两人是专门等着我来的，所以我跟着他们。
    魔刀就在我怀中，既然我拥有它，就要为它负责，不管这次的原因是我的前任还是前任的前任造成的，我要做的就是平息——在我的有生之年。
    山路不太好走，经过了几个弯，白衣青年在一个一人半高，两人宽的山洞前停下了，对我说道：“进去吧。我们教主就在里面。”
    我看了月刀一眼，道：“不如你留在外面？”

    月刀坚决的说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那好。”我笑了笑，率先进洞。
    洞内有些潮湿，不时有地方在滴水。向前走了大约一百多步，拐了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天然的大熔洞。几十级台阶下面是一个平坦洞室，洞室中火把高举，有将近百人，而我和月刀就站在那台阶之上。
    原本有些声音的洞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抬头看过来。
   “是他，就是他！”
   “是魔刀——”
    人群中突然发出了几声尖叫，洞室内顿时余音不绝。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我的，但我相信在慕容花开房中留纸条的人一定会在这里。所以，我毫不迟疑的走下了台阶。
    当我走到他们跟前时，他们居然自动让开一条路，这时候，我才看清，其中几个人是我在官驿中见到的，那个武当四子之首的青松子赫然在里面。
    路的尽头，是洞室的正中央。居然放着一张小床，小床四周用白纱围着。

    我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走的同时，我已经开始调节自己的气息。如果这次要我出刀，我就必须让自己一击就要达到百分之百的内力。
    月刀没有跟上来，因为被他们拦住了，我没有回头看，但我用内力化成密语传给他：“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要你出刀，我会告诉你的。”
    所以，月刀还是站在那边。
    当我在小床前停步时，我确信我已将自己的气息调到了最佳状态。
    小床上果然有人——“听说你叫小白？”
    床纱掀开了一角，我看道的不仅仅是一个苍老，丑陋，有着死人般脸色的老人，更重要的是，我居然看见了慕容花开。她被绑住手脚，捂着嘴。
    她也看见了我，暗淡的眼神一下充满了希望。
    “不错，阁下怎么称呼？”我淡然道。
    “哈……”
    他的笑声高昂而尖亘，我不禁暗暗道：好强的内力。
    “当年，我使尽手段，魔刀手柔情就是不愿与我一战。最后他情愿与号称天下第一快刀的战飞同归与尽。今天，除非你不想这个女孩活下去，否则你必须拔出你的魔刀。”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发出了令人吃惊的神采。
    “要我出刀可以，你先放了她，而且，你应该知道，魔刀之下，没有无名的人。”我冷然道。
    “你连他都不认识，怎么出来混？他就是天鹰教教主莫不平！”人群中有人大声道。
    “哈……不错，就是老夫我，如果你战胜了我，还怕我不放了你的女人么？”莫不平仰天笑道。
    “看来我没有办法拒绝了。”我看着慕容花开黯然道。
    “好，太好了。”莫不平怪叫一声掠出小床。手中已然拿着一柄闪着寒气的剑。
    “看你的魔刀！”莫不平有些兴奋道。
    “我的刀不是用来看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根本不能尝试，因为它没有后悔的余地。”魔意中，我黯然道。
    “好大的口气，看你的年纪，老夫很难想象你的造诣有多高，哈——”
    “那么，请！”我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