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 第2章正章 - 刀魂

第4节第四节

我已然站起身，微抬左手——虽然我不大用左手，可这一次，我不得不这么做。那曾经立下的誓言已然不复存在。
    痛苦中，两尺六寸的魔刀已然在我手中——黝黑的刀身上有着点点的斑痕。仿佛在诱惑我，又似在嘲笑着我。
    魔意中，我决然而立，浑然如冰——
    青松子等人看见了我的刀，距离我八尺七分的时候已然停住，犹豫之情跃然在脸上。
    ……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官驿的大门突然洞开，传来了一声哄亮的声音：“小朋友，手下留情啊！”
    顿时，大厅内余音缭绕，久久不绝。
    我的心头微一震，好强的真气，竟然似乎夹杂着几分佛门狮吼功的力量。那一瞬间，心中的魔意已然褪尽。而大厅中几个体质差些的包括胡海，慕容花开等人都不由的捂着双耳，眉头紧皱。
    进来的人是一个七八十岁的和尚，圆圆的头，圆圆的身体，整个人就象是一个大圆上加上一个小圆，然后插上了四根竹竿。
    但是青松子等人见了他竟全部单膝跪下，大声道：“参见无欲大师！”

    那无欲仅仅嗯了一声，就径直朝我走来：“小朋友，你好啊。”
    说实话，我心中有点感激他，是他用狮吼功唤醒了我，使我不至于违背我的誓言。如果我今天出刀的话，那么今后我只会更痛恨自己，间歇的与魔意挣扎的痛苦会更深。
    所以，我点了点头，道：“你好。”
   “哼，对无欲大师竟如此无礼！”青松子起身用手指着我大声喝道。
    无欲朝青松子一摆手，笑着说道：“小朋友，多谢你给老和尚我一点面子，饶他们不死。我知道今天如果你出刀，他们断无活命的机会。”
    哦，原来无欲已看出来了。
    我淡淡一笑：“大师客气了。”
    青松子又恼又怒的说道：“无欲大师，这小子和血魔是一伙的。他有魔刀！”
    无欲噢了一声，看着我说道：“小朋友，他说的可是真的？”
    “如果我说魔刀的确在我身上，可我不知道什么血魔，你信不信？”我看着无欲，缓缓的说道。

    无欲道：“只不过，近两百年来，魔刀只在江湖上出现过四次，而每次出现都会在江湖中掀起很大的腥风血雨。上一次的出现还是在十三多年前。现在你说你有魔刀真让我难以置信啊。很不巧，我也是见过魔刀而有幸还活着的为数不多的一个。那么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刀？”
   “好。”我轻轻从怀中拿出了魔刀，放在了桌子上。无欲走上一步，看着它——双眼已不期然的眯了起来。
    良久，无欲抬起头，看着我，几乎从牙缝中屏出两个子：“不错。”所有的人都骇然。
    无欲接着道：“年轻人，你是我所听过和见过的魔刀刀手中最有修为，更是最仁慈的一个，请受我一礼。”然后，他居然双手合什，缓缓向我行了一礼。
    我不禁戚然，泪意在“闻筝黯然见花落，何堪残月助凄凉”的伤感中——如潮。
    无欲转身对青松子等人道：“还不快过来谢谢人家，若不是这位小朋友心宅仁厚，恐怕你们早见阎罗王了。”
    我阻止了无欲，然后道：“不必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们所说的血魔是什么。”

    无欲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倒怪了，传说，血魔一直和魔刀刀手不分离的。”
   “哦。”这倒是我没有听说过的事，因为和魔刀有关，我决心想知道这一切，“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血魔的事。”
   “好，我也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不如我们边喝酒边聊。”无欲笑着在桌旁坐下。
   “好。”我点了点头道。
    慕容花开很适时的拿着酒壶和酒杯走了过来，笑着道：“如果不介意，我替你们倒酒吧，只是没有下酒的菜。”
   “好乖巧的小丫头，是你的朋友吧？看来也只有象你这样的丫头才配得上我这样的小朋友。”无欲大笑道。
    慕容花开红了红脸，飞快的扫了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我感觉到心口有些刺痛，淡淡的对无欲道：“大师说笑了。”
    无欲回首对青松子等人说道：“好了，我要和这位小朋友喝酒聊天，你们先退下吧。”
   “一切听大师的。”青松子拱手道，然后一挥手，一干人等立刻走得干干净净。

    无欲松了口气，笑道：“没有这些小辈，耳根清多了。”
    慕容花开把两个酒杯倒满。无欲拿起酒杯，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缓缓的凝结。突然他一挥手，很轻快的一下，慕容花开轻哼一声，慢慢倒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而身后的胡海也依着墙倒下，不省人事。
    我知道，无欲用的是近五十年来江湖失传的隔空点穴。因为我看见他没有恶意，所以我没有阻止他。如果他的下手是致命的，我一定会强在他之前挡住，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所以，我只是拿着酒杯，看着他。
   “你对魔刀了解多少？”无欲终于开口道。
    我淡淡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无欲吃惊的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没有开口，依然看着他。
    无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中现出一丝茫然，然后缓缓道：“我以为这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但既然你是魔刀的传人，我就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耳边风声犹在，大厅内一片萧瑟。无欲面沉如水——
   “那还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因为峨眉派的一个女弟子偶然经过一个叫枫林山的地方，看见枫林中一个一人多高，浑身长黑毛的怪物抱着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出于义心，她想去救那个中年书生，结果不但没有救成，反而被那怪物用前掌拍中，受了重伤。临死前，她将这些告诉了她的师傅和师兄弟们。然后，峨眉派的人找到隐居多年的峨眉派老掌门——天孤师太，用她的威望促成江湖七大门派的联盟，各派子弟都发誓要除去那只害人的怪物。”
    无欲倒了一杯酒，继续道：“那时候，我是少林十八棍僧中的一个，但空风方丈并不太热衷于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他只派了掌门大弟子无风前去。当年我年少轻狂，当然不想错过这个开眼界的机会，加上无风和我的关系很好，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偷偷出少林寺，远远的跟着一同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月之后，七大派弟子共三十多人在枫林山的一个山洞中找到了那只怪物，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众人终于杀了那只怪物。然后，在山洞的最深处，大家找到了那个峨眉派女弟子临死前所说的中年书生。”
   “当时，中年书生受了很重的内伤，正在运功自疗。当大家告诉他，他们已经把那只怪物杀了，来救他的时候。中年书生竟恼羞成怒，用一柄两尺六寸的刀和他们战。那一战很残烈，七大派的弟子全部倒在他的刀下。”

    我看着无欲，道：“那大师你又如何脱身的？”
    无欲叹了口气道：“我的掌门师兄虽然对我网开一面，让我跟着他。但进山洞之前他命令我留在洞外，否则万一出了事，他无法向空风方丈交代。所以我成了唯一留在洞外的人。当我等得不耐烦而进入山洞后，我才看见了那个残烈的场面。没有一个活口，所有七大派的人都死于一刀致命。刀口就在咽喉处，一条很细却很怪异的痕迹。我找到了师兄无风的尸体，痛哭不已。但正在这时，我发觉还有一个人没有死，还在动，就是那个中年书生。他受了很多伤，却居然没有死。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柄两尺六寸，通体黝黑的刀。我用棍指着他，问他是不是杀了他们。中年书生喘了几口气，对我说，他快要死了，否则他也会杀了我。我正要为我师兄无风抱仇时，他将他的刀给我，说等他讲完一些故事就可以杀他了。我耐不住好奇，听他讲了一些事——原来，中年书生就是两百年来第十七位魔刀刀手……”
    我的心头微一震，一种魔意由然生起。魔刀似乎在颤动，毕竟，它的身上沾过我们的血——我们，当然是指我和我的前辈们。
    无欲继续道：“他告诉我，那个被他们杀死的怪物叫血魔，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今天这么做就是为它报仇，若不是他原本已受重伤，这些人对他来说根本不堪一击。”
    沉默了片刻之后，无欲突然问我：“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受重伤？”
    我淡淡道：“不知道。”这个问题原本很可笑，但无欲既然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可笑。
    果然，无欲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连血魔都不知道，那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一个涉及到魔刀秘密的故事。”
   “我确实不知道大师所说的这些。十三年前，是一个人把魔刀交给我，因为这个人将死，他来不及说什么，只是……”我已说不下去,那种生不如死的呕吐感又涌上来，我几乎拿不住我的酒杯。
   “我知道作为一位魔刀刀手，必定要经受住很多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无欲看着我说道。
    我感激的向无欲举了举酒杯，道：“大师能不能告诉我魔刀的秘密？”
    无欲久久的看着我，眼神中显现出一种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其实我还是魔刀的护法！”
    我吃惊的看着无欲：“大师在开玩笑？”
    无欲痛苦的仰首道：“是真的。你是一个真正的魔刀刀手，你应该也有权知道这些。”
    “哦”
    无欲站起了身，目光看着远处，良久才道：“两百年前，有一名技艺超群的铸剑大师，叫公孙从。有一次他在华山的山泉底下发现一块寒冰铁，那真是一块罕见的上好铁。公孙从把它运了回去。原本他打算用这块寒冰铁铸成两柄剑，但当第一柄剑铸成后，正逢他的妻子因难产而病危，公孙从连忙带着一柄剑和剩下的寒冰铁去看妻子。他的妻子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自己却失血过多而死，临死前，他妻子问他，将来打算留什么给儿子。公孙从把刚铸好的剑给她看，可她妻子却看着另一块寒冰铁流着泪说，原本是万物中浑然成一体的一块寒冰铁，却要生生把它分开，那绝对是一个不详之兆。如果一定要留下那柄剑，就把剩下的寒冰铁和她葬在一起，然后请三百道士做足七天的法事，或许能抵消住那不详之兆。说完后，他妻子就气绝而亡。公孙从痛哭不已，但他是一个铸剑大师，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舍不得那块寒冰铁。正在犹豫的时候，他的弟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从寒冰铁上熔下一小块用来和师母葬在一起。公孙从听取了弟子的主意。但是，经过熔化后的寒冰铁比原来小了很多，根本不能铸一柄剑。不得以，公孙从用它铸成一柄两尺六寸的刀。因为铸这柄刀的时候，公孙从始终处在一个愧疚，后怕和对妻子病亡的痛苦之中，所以，刀成之日，他就吐血而亡。血就吐在这柄刀上，所以这柄刀就成了能左右人意志的魔刀。剑被传给了公孙从的儿子，而魔刀则传给了他的弟子。但是，三十年后，当公孙从的儿子学剑大成去找他的师兄，即公孙从的弟子时，发现他已死于非命，而魔刀已不知去向。公孙从的儿子在痛苦中发下一个毒誓：一定要杀了占有魔刀的那个人，如果他自己有生之年做不到，寒冰铁剑的传人也要去做。而对于一个魔刀的刀手来说，战胜寒冰铁剑的传人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责任。”

    这真的是一个很悲壮的故事，我看着无欲，他已然有了泪意。
    无欲看了看我，道：“当我从那个中年书生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故事后，被震动了，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然后，那个中年书生托我把魔刀交给一个叫柔情的人。而这个柔情为了替他报仇，不惜要踏平七大派。他的残暴引起了江湖中人的共愤。最后，天下第一快刀战飞与他同归与尽。最可怜的是柔情那八岁的女儿——”
    无欲满目萧意——
    我强忍着痛苦道：“那么血魔不是已经死了么？”
    无欲道：“血魔其实是一种很古老的生物，跟着中年书生的只是其中一只，这次在光岭山上出现的很可能是它的后代。很多人都在说，血魔出现了，那一定是因为魔刀出现了。看来真的不错。本来我很担心江湖中又会出现血腥，但现在，见到了你，我放心了。如果有寒冰铁剑的传人找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谢谢大师。”我感激的说道。
    无欲终于笑了：“不，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现在，我请求，辞去魔刀护法一职。”

    不错，原本无欲就是一个江湖中人，但他已经为魔刀做了很多。所以我笑着答应了他。无欲道：“我将去长风岛上结束这一生，我的师兄无风就葬在那里。不过，如果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都会听你的，只是我的身份你要还我，而且，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
    “大师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事。”我说道。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那么你会去找血魔么？”无欲问道。
    “会的，我一定会去的。”我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