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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节

  月刀的伤势恢复地快得令我有些吃惊。仅仅三天,用了一些商队给的金创药,他就几乎痊愈了。但是,月刀显得很消沉。我知道,并不全是他没有赚到商队的五百两银子——胡海如约把银子交给了我,我没有给月刀,因为他没有做到他应该做到的事,不管有没有意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出刀,带动了月刀内心深处的杀气。迟早他将陷入刀气和自我之间的挣扎。对于一个刀手而言,这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从另一种意义来说,是我带动了月刀自我提升的原动力。
    七月二十六,有风,狂风。
    那是荒漠特有的气候。所以,商队不得不停下来,在一个官驿中住下。
    我为月刀安排了一间有些残破的柴房,这样才不会影响他的用功。
    晚上,胡海请我喝酒,我爽快的答应了。
    喝酒的时候,一个人来到我身边,是被我做为人质的那个女子。我这才想起这些天其实她不是作为人质留在商队,更象是一位游客,一路上和商队的人有说有笑,而那些善良的人似乎也不在乎她是个马贼,毕竟她没有给他们带来伤害和不便。
    “哦,这些天多谢配合,姑娘怎么称呼?”我笑了笑问她。
    “怎么?今天你好象心情不错,不象前几天阴着脸。我叫慕容花开,你呢?”她也笑了。
    “有酒喝,我当然高兴。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白。”
    “其实我想说,虽然我伤了你的朋友……”
     我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解释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你没有做错,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谢谢你。”慕容花开看着我说道。
     “谢我?”我不解道。
     “是啊,我觉得你不仅功夫好,为人也很正直。不偏袒……”
      我的胸口痛了一下,我漠然别过头,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为人?你根本不了解我。忘了告诉你,等风停后,你可以回去了。”
      想到因为是魔刀而换来了她对我的尊敬,我又有种呕吐的感觉。我并不是恨谁,而是痛恨我自己。
      慕容花开带着不解和委屈走开。我不禁黯然,拒绝有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带着一丝苦涩,我向木鸡般呆在一旁的胡海举了举酒杯:“请。”
      胡海忙不迭举起酒杯:“请,请。”
      窗外,风更大,不时有什么东西从房顶上被刮落发出破碎的声音。看来,没有三、四天,风不会停。
      官驿的大门突然被敲的山响。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来。
      小二打开大门后,涌进来一大群人,足有四十多个。都是提刀拿剑,劲装打扮的江湖中人。大厅里,除了我和胡海,还有几个商队的人在一边低声聊着什么,还有就是一,两个散客了。进来的一群人中,走在最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道士,一柄剑斜插在肩后,精瘦的脸上颇有些仙骨道风的模样。其余的人有的一副蛮横的表情,有的一脸不屑的看着大厅里的人,更有几个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的刀或剑轻拍着自己手或肩。所以,当那道士很客气的向众人说“各位,在下等是江湖各派的弟子,今日借此地商议点事情。还望各位行个方便,请回避一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知趣的离开——除了我,和胡海。
      说实话,如果在平时,我也会很识趣的让开,因为我一向不大愿意和江湖上的人交往。但是,不巧的是,今天,我的心情并不太好,我想多喝几杯酒。所以我真的不想离开大厅。只不过胡海有些尴尬,已经站了起来,却又看着我,欲言又止。


      然后,四十多人的眼光都看向了我这边。
      那道士向我走近几步,脸上带着外交般的微笑,拱手道:“这位小兄,在下刚才的话是否没有听清?”
      我轻轻的摆弄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我听见了。”
      那道士又笑了笑道:“小兄这么说来有点麻烦了。在下武当掌门弟子,青松子。不知高姓大名?”
      我听说过这个人,江湖上人称“无影七绝剑”的,就是武当四子之首的青松子。好象那意思是:当他最厉害的七剑绝杀使出来时,人们往往还没看见他的剑。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白。”
      “久仰,久仰。”
      这种江湖的客套让我有些恶心,所以我冷冷道:“不会吧,我并不是一个江湖人。阁下难道听说过?”
     青松子果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阁下很会挖苦人啊。”
    “呯——”旁边的一张八仙大桌上发出很响一声。有人用刀拍桌子:“给你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好一个不识台举的家伙!”
     青松子很适时的道:“看,我的弟兄不满意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拍桌子汉子,道:“其实,刀不是用来拍桌子的。”
     立刻,叫骂声响成一片,中间还夹杂着有人踢倒桌椅的声音。
     我看着青松子,我感觉的他眼中的杀气,只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我眼神中的魔意。怀中的魔刀似乎不失时机的颤动了一下。
    “看来这世上最让人失望的是,你想喝酒,偏偏有人不让。”酒杯已空,桌上也没有酒壶。我不禁黯然道。小二早不知去向,胡海虽还在,也退开在七八步之外。
     我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等到她用一个酒壶替我倒酒时,我才看清,居然是慕容花开。她显得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仿佛眼前的四十多人根本不存在。
     我不禁感到心中一热。酒杯已满,我向她举起酒杯,感激道:“庄生一梦,梦为蝶舞。多谢——”然后一饮而尽。
     慕容花开婉然一笑。
     青松子终于耐不住了:“狂妄,看看你有多少份量!”旁边早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抢前一步:“道长,让在下会会他。”青松子冷笑着退后了一步。
     中年人拔剑,用手指略一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傲然对我说道:“敢不敢接我一剑?”
     我冷冷道:“你还不配。”
    “先别说大话,你用刀还是用剑,没有的话,借你一把,如何?”中年人杀机渐现。
    想想有些不值,为了喝杯酒居然到这地步,我有点不耐道:“不必了。如果你能伤我半分,我这条命都给你。”
    中年人看了看青松子,青松子哼了一声,大声道:“本来我们名门正派绝不会向手无寸铁的人动手。但这人太狂妄,根本不把各大派放在眼里。教训一下也好,不必顾及江湖道义。没有人会说的!”
    “就是……”
    “道长说的不错。”
    “对,教训一下……” 
     响应声一片。
     江湖人的嘴脸,原不过如此。道义是强加在他人身上。一旦涉及自身,他们就能千方百计的找出束缚的理由。我不禁失笑,这也就是我不愿和江湖人交往的其中一个理由。
    “看剑!”中年人喝了一声。剑笔直的刺向我。剑尖所对的是我的眉心。
    我不禁黯然,酒杯依然在手,但杯中已空。幸好是空的,否则我也不愿用它——
    剑风带动了我的发梢,剑已到,然后我用酒杯略一抬,在它和剑身相遇时,我用了三成的力。“叮——”很轻但很悠扬的一声,中年人的剑笔直的钉入屋顶正中的梁上,没及至剑柄。
    中年人一连后退了七、八步,还撞上了一张桌子。最后被他的同伴扶住。他的左手紧捂住右手。我知道,他的右手已受伤。姆指和食指各有一处不轻的骨折。这是我给他的最大惩罚了,至少一年,他的右手不能用剑。如果我再多用一分力,那么他的右手就该和剑说再见了。我还不想这么做,因为我仅仅是想喝几杯酒而已。
    “臭小子,用的什么下三烂的手段!”
    “对,快说!”
    “他会用邪术!”
    “不如一起上,先杀了他。”
    魔刀突然轻微的动了一下,就在我怀中。而我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魔刀已感觉到我的冷意了。虽然我从未让我的杀气表现出来。
    最后四十多人看着青松子,显然他们在等他拿主意。
    青松子很快的扫了我一眼——我已发觉他的眼神中有惧意。然后大声道:“各位,今日我等原本为民除害而来,但这人一再从中阻挠。说不定他和我们要除的血魔是一伙的。不如一起上,杀了再说。为民除害,我们正派义不容辞!”
    “对!有理!”
    “我们听道长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容花开突然上前,猛一拍桌子,大声道:“真不要脸!没本事赢却说人家下三烂。依我看,所谓的名门正派才是真正的下三烂!”
    青松子哼了一声道:“你又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但我劝你们不要动手,否则会自食苦果!”慕容花开道。
    我很感激她,但她的话非但阻止不了反而有些火上浇油。
    四十多人向我逼近。虽然如此,但他们似乎不敢贸然而动,尤其是青松子,眼神中恐惧感愈发明显。
    魔刀又动了一下,这次是我的本能在起作用。如果月刀在这,我绝不会出手,可惜他在闭关。我真的不想用刀,但我本能的已将杀气注入魔刀。
    我知道,这次如果我出刀,杀一个和杀全部已没有区别。杀全部反而更容易些,因为仅仅杀一、两个已不起什么作用了。
    我感觉到魔意已重,我看着青松子,缓然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箫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作呕和箫声的感觉。
    青松子脸色大骇:“你说什么?箫声?你是说传说中的魔刀?”
    “那么我非出刀不可了。”有生以来,我第二次下定决心,这次比我接受魔刀的那一次更决然。


    青松子猛退一步,几乎嘶叫道:“啊,你果然和血魔一伙的!”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什么血魔,但我已决定出刀了——我的魔意如重,杀机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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