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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中国的万里长城,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浩大的一项国防工程。万里长城所反映的防御思想,用现代军事战略的眼光去看,无疑是保守的、消极的、落后的。但 是,长城的发明者并不是秦始皇,他是从他的前辈那里继承了这份遗产,继承了这种战略上的消极防御思想。秦始皇修万里长城这件事,已被孟姜女哭骂了两千多年 了。近几年,又被新潮派文人骂了好几回。不仅中国人自己骂,外国人也插进嘴来议论。日本一位政要访华,就写了这样一首诗:
  
  长城绵延六千里
  
  汲尽苍生苦汗泉
  
  始皇坚信城内泰
  
  不知抵抗在民心
  
  山峦城塞默不语
  
  荣枯盛衰恍如梦
  
  这位日本政要的这番议论无可无不可。我不知他说的“六千里”是公里还是华里?我们中国人自己测量统计的确切数字是:长城总长一万三千四百华里,合六千 七百公里。万里长城,我们历来是用“万里”来概括的,它绝对不止“六千里”。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即使当年秦始皇修长城真的修错了,我们后人却不应该再 把长城的确切长度搞错,更不要拿日本人给我们打了折扣的数字去误传子孙,弄得错上加错。我总觉得,即使想要从历史陈迹中看看祖先的成败得失,登上万里长城 极目远眺,远比站在圆明园的乱石堆上看得更开阔些。另外,中国人除了吃过当年本国皇帝下令修长城的劳役之苦,历史上吃过来自“域外”的入侵之苦多着呢!
  
  四曰“焚书坑儒”。这是早有定论的暴政,谁也无法为秦始皇翻这桩铁案。但秦始皇先焚书、后坑儒的起因又何在?他在位的第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过生日, 一班儒生(博士七十人)前往祝寿。有位仆射叫周青臣的,对他的空前伟业大大地阿谀奉承了一番,秦始皇听了当然高兴。而另一位博士淳于越则不识相,正在秦始 皇高兴头上,却站起来反驳周青臣,说了一番既不是时候、也很不在理的话。他尖锐地批评秦始皇实行的郡县制,说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分封,实在太说不过去, 完全违背了古上的规矩。他引经据典,话说得异常尖刻:“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话锋一转又攻击周青臣:“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秦始皇搞 郡县制已经是极大的错误了,你周青臣还拍他马屁,加重了他的错误,你这样的人还能算什么忠臣吗?这里首先让人看到的,是古已有之的“文人相轻”的老毛病。 周青臣是为了讨好秦始皇,而淳于越攻击周青臣,却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在其他儒生面前表现自己。实行郡县制到底对不对?这个大是大非问题必须搞清楚,“始皇 下其议”,秦始皇让大家好好讨论讨论。丞相李斯说:“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应该说,李斯的这段分析完全正确。他接着 说:“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他认为这些儒学书生们简直太成问题了,皇上每一道政令下去,他们都要套用古书上的陈词滥调非议一番, “入则心非,出则巷议”,极尽造谣诽谤之能事,这样下去还了得!李斯在这里对儒生们的批评虽然严厉了一点,也不算太过分。但他越说越激动,甚至把春秋以来 天下混乱不堪的主要原因都归罪到书生们“道古害今”上,这就是很大的片面性了。问题大就大在他最后提出的建议上:“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秦始皇捺住性 子将他的话听完,只说了一个字:“可。”于是诗书皆烧,纸灰乱飞,“所不去者,医药卜巫种树之书”。秦始皇没有学过马列,他不懂得思想的武器只能用思想的 力量去摧毁,他更没有这份耐心对书生们去搞什么说服教育。“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教训是极为深刻的。
  
  至于“坑儒”之举,起因则是有个经常装神弄鬼、名叫卢生的人物,先是欺骗秦始皇说,皇上若能听他言,行踪诡秘,无人知其起居,便能修成“真人”,这样 便可“天长地久”。秦始皇听信了他,但他不久却同另一位儒生一起潜逃了。秦始皇联想到其他一些事情,怒气不打一处来。比如有个叫徐市的,他对秦始皇吹牛 说,自己能到蓬莱岛上去找到长生不死药。秦始皇拨出巨款让他去办,结果“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他越想越生气,下令追查这帮文人术士在背地里都搞了些什 么鬼名堂。结果书生们又暴露出他们固有的弱点,互相乱咬,越咬越多,最后竟株连到四百六十多人。秦始皇这次说了两个字:“埋了。”他的长子扶苏不禁打了一 个寒战,跪劝父皇说:“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结果非但没有劝动,反而被父皇一气之下呵斥 到北方去监督蒙恬戍边:京中的事用不着你这没出息的软弱小子乱插嘴,边防上要是出了事,小心你的脑袋!残忍,粗暴,这就是秦始皇处理意识形态问题的简单化 做法,产生的恶果,最终只能以他打出的大秦江山去偿还这惨重的代价了。
  
  秦始皇轻信卢生、徐市这类术士的一派胡言,想要修成什么“真人”,寻找什么“长生不死药”,这不能过分责怪他,因为他没有学过唯物论。而现代的卢生、 徐市式的“术士”们,毕竟要比两千二百多年前的卢生、徐市“聪明”多了,他们知道“真人”是根本修不成的,“长生不死药”也是根本找不到的。但他们可以变 出别的花招,他们可以用肉眼“看到”你的五脏六腑哪里有病,可以用“意念”抓出你肚子里的恶性瘤子,可以“隐身穿墙”……愚人在此奉劝诸君,对这类“超 人”,要多加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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