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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婚恋家庭 > 柳如是:秦淮八艳之首 > 第 3 章 尘漠漠,浑河水落草离离
第5节 第五章

  八姨太太拉住隐儿的胳膊说:我这些年积攒了不少翠珠金簪,姑娘如果喜欢,随便拿去。
  
  隐儿说:老太太给过我了,我们当丫头的只能戴花,不能戴金簪子,八姨太太自己留着用吧。八姨太太那种热望不可逆转,翻飞在她的胸膛,令所有的苍白在刹那间变得色彩斑斓。隐儿终于摆脱了八姨太太的纠缠走开了,八姨太太老远还望着隐儿在笑,不过她的笑脸里仍藏着落地成灰的惊扰,她在无望中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隐儿回了老太太的屋里,只见两个陪房真的和老太太坐着说话,隐儿进来问好,她们只是点了点头,见惯不惊,她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不慌不忙的样子。老太太让隐儿坐在自己身边,隐儿坐下来打量着这两位陪房,经历了无数的寒暑风霜,她们曾经乌黑飘逸的秀发变成了白发,稀稀拉拉地扎在脑后,如同晚秋时节残存的零星庄稼秆和枝叶,苍白、干枯、稀疏。她们俩陪着老太太一起走过枝繁叶茂的青春,她们目睹了发生在老太太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谓和老太太同荣辱共患难,淘洗到今天的。
  
  云嬷嬷说:老太太虽然还精明着,可太太一死好比宰相府里断了大梁似的,依着老奴看来二姨太太是最可靠最适合的人,伺候过圣上,见过的世面比天都大。云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凤嬷嬷打断她的话反驳说:二姨太太虽好,但我觉得她不怎么聪明,将来做一家之主,恐怕不行,三姨太太倒是很不错。
  
  老太太摆了摆手说:这个我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好长时间咱们没有聚在一起打牌了,记得以前咱们和老姨太太四个人,每天都玩牌逗乐。水合让小丫头们把方桌挪进屋里,把大奶奶也请来,老太太和两个嬷嬷还有大奶奶一起玩起了牌。老太太是从大风大浪中过来的人,最明白越是乱时越要宁静的妙处,她也是从小媳妇走向成熟、娴适、麻醉、精明。现在是一个毫无锐气的时代,官员多而泛滥,朝廷三年晋升一次,如果周道登没有一个出色的夫人支持,在官场上恐怕晚节不保,这万一有个闪失就全线崩溃了。
  
  玩了一会儿,老太太说累了,打发走大奶奶和两个老嬷嬷后传了下去,让三姨太太来陪饭。三姨太太突然接到传话,说让她进去陪饭,高兴得从头到脚换了身新衣裳,她把脸上的皱纹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模样非常让人喜欢。进门二十来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这样体面地进东跨院。
  
  吃饭的时候,隐儿为老太太夹菜,三姨太太对隐儿说:我亲自为老太太夹菜吧。
  
  老太太说:你且坐着,原是来陪饭的,就让这些丫头们伺候吧。
  
  三姨太太说:在姨太太当中,我屋里的丫头最多,娘家陪过来两个不说,老太太又给了我两个,可我该自己动手做的活儿从来不用她们。
  
  老太太说:这就是你糊涂了,白白养一群丫头,不让她们干活,要她们干什么?
  
  三姨太太说:我这个人心软,总舍不得使唤丫头们,不像六姨太太一样,硬逼着丫头跳了水池。
  
  老太太突然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到饭碗上说:我已经吃饱了,水合,把这些饭菜拿到南屋让小丫头们吃去。
  
  三姨太太眨着眼睛问老太太:老太太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话您不爱听?老太太没有说话,让隐儿搀扶着回了卧房。水合下令让小丫头们把老太太没动过的几样菜端到南房吃去。三姨太太高兴而来,败兴而去,沮丧到了极点,她很恨自己的那张嘴。
  
  夜里,老太太心事重重地睡下了,她对任何丫头也没说话。半夜,老太太抓着隐儿的手,隐儿感到老太太的手冰凉。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贾总管派了一个婆子进来禀报老太太说:禀报老太太,老姨太太昨天夜里死了。
  
  老太太从软榻上呼地坐起来问:怎么死的?
  
  婆子说:可能是老死的。
  
  老太太对隐儿说:你带人进去处理吧,把老姨太太安排得妥帖干净些,不要怕花钱,尤其是棺椁,要上等松木的。隐儿答应了一声,带着四五个婆子和十来个小丫头进了西跨院。
  
  西跨院和老太太的东跨院的布局一模一样。隐儿推门进了厅堂,老姨太太和老太太厅堂的布置也是一模一样,可见老太爷妻妾不分一视同仁的心态。木椅子结实笨重,一看就知道是旧时的遗物,它们全都是雕花的高背椅,一色本色,没有涂漆画彩。窗纱上爬着许多苍蝇,嗡嗡地叫个不停。隐儿和一个老婆子说:你过去把窗户全打开。一阵尘土飞扬,几扇窗子被打开了,隐儿掀起帘子进了里屋,里屋的炕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东西。隐儿又进了老姨太太的卧房,只见老姨太太成S形死在床榻上,她还是个柔情主义者,把最后残留的躯体拼贴得比较妩媚。
  
  隐儿让四个婆子把老太太的身子洗干净,头发梳理好,穿上装裹衣服。打开老姨太太的首饰盒,金的银的全都有。隐儿为她该戴的都戴了,该插的都插在头上。隐儿知道老太爷一死,老姨太太的心也死了,女为悦己者容,说的一点儿也不假,穿金戴银没人欣赏,手头又没权势,只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隐儿叫了二门外的几个小厮,把黑乎乎的地毯和窗纱等物拿出府烧了。贾总管命人买来的棺椁是上等松木做的,一共三层。
  
  入殓以后,八个姨太太都来哭丧。隐儿也哭了,她的泪水是真挚的、深切的,她不恨老姨太太曾经把自己置于死地,她明白老姨太太对宰相府里每个人的仇恨和绝望。隐儿对贾总管说:按老太太的意思,把老姨太太埋在老太爷的右边,墓碑上刻上周氏二太太之墓。贾总管点头答应了。
  
  老太太没有来为老姨太太哭丧,她说自己年岁大了,不忍心看到别人的棺椁。老姨太太在灵堂里停了七天,出殡了。宰相府里没有为她大作道场,只有几个姨太太轮流着来哭了几次。
  
  老姨太太出殡以后,老太太对隐儿说:你能用得上手了,给我省了好些麻烦。
  
  隐儿说:都是老太太调理得好。
  
  老太太摸着隐儿的手说:我问你,这几个姨太太谁做太太最合适?
  
  隐儿说:论贤惠,我觉得九姨太太最合适,年轻貌美又见过大世面,绝对能拿出手,她跟了老太太这些年,做事大方,就拿老姨太太死后哭丧这件事来说,别人都是假眉三道的干嚎两声,由自己的丫头拉起来,只有九姨太太哭得如雨打梨花一般。
  
  老太太说:水秀这丫头伺候我十来年,我最明白她的性格,可毕竟她出身低微呀!
  
  隐儿说:说起九姨太太的出身也不低微,她从小跟了您老人家,礼貌德性样样都行,就是三姨太太大家出身,也不过俗人一个。
  
  老太太说:就按你说的吧,明天早安的时候,我就和大家说了这件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各位姨太太、奶奶、小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拥进老太太屋里请安。老太太等大家行完礼坐下喝茶的时候说:我和你们说一件事情,太太去了,你们如没有领头的雁,我思来想去,终得有个人坐正室这个位置。大家一下不做声了,都紧张地听着老太太接下来的话。老太太一指隐儿说:让隐丫头宣告吧。


  
  隐儿双手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宰相夫人的金牌,大家一同看着隐儿。隐儿从老太太的身后走下来,坐在老太太下首的二姨太太刚要伸手去接,隐儿却离开了,她从七个姨太太的面前一个一个地走过,最后双手举着盘子放到水秀的面前,轻声说:九姨太太接任太太的位置,从此担任太太应该担任的职责,操劳太太应该操办的事情。
  
  水秀双手握住金牌,眼泪哗哗直流,她的一生只为这一件事而疯狂。
  
  另外几位姨太太惊得张大了嘴,诱人的金牌耗费着她们生命的能量,她们的幻想在一种美丽中毁灭。天气特别好,没有阴晦的雨水和冷彻的风,通透的空气让人感到了清静。水秀抱着金牌穿过层层叠叠的目光几乎是匍匐着爬在老太太的面前,三跪九拜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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