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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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读着呢。总而言之,事情变得很棘手啊。本来是想要极其秘密地幕后处理的……是吗,河村社长来解释吗?……啊啊,就请那么做。”
住之江银行的常务董事企划部部长西胁一文,那张像是战国时期武将似的脸笼罩着紧张感,他挂断了电话。
大约是在十年以前他开始入住这栋位于东京都调布市的二层楼宅邸,在宽敞的客厅里,摆放着三盆即将长出花芽的月下美人(俗称昙花)。年轻时还因为打网球参加过高中校际比赛,是个运动健将,他现在的兴趣是侍弄花草。
西胁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桌上展开的《日经新闻》晨报上。
昭示着不吉利的标题跃然纸上。
《伊藤万加快压缩土地、债务——住之江银行受融资限制予以协助》
1990年5月24日,星期四——
中坚综合商社伊藤万的巨额债务问题被揭发。该公司的主办银行是住之江银行。
伊藤万公司是东京证券交易所市场第一部(东证一部)的上市企业。其前身是由伊藤万助于明治十六年(1883年),在港口创立的纤维商店——“伊藤万商店”。伊藤万公司因为在1973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机之际经营恶化,时任住之江银行常务的河村良彦被派到了该公司担任社长,重新组建公司。
在那之后,河村开始实行了独裁政策,乘着泡沫经济的风潮奔跑在扩张路线上。他与山口组有着深厚的交往,令有前科的、被判过一次刑的伊藤寿永光作为企划监理本部的顾问进入了公司,并开始与许永中那种可疑的分子进行交易,向土地、股票、高尔夫会员权、绘画、古董等进行了巨额的投资。那其中的大部分都成为了不良债权。
令人觉得棘手的事情,是被称为“住之江银行的天皇”的会长矶野一郎的长女,任职于季节集团(SaisonGroup,西武流通集团)旗下的高档美术品销售公司,她通过河村,向伊藤万公司销售了巨额的美术品。河村还倾尽伊藤万公司的力量,支持矶野长女的丈夫所开办的公司。河村与矶野相勾结,从住之江银行骗取了巨额的融资。
与中坚商社伊藤万有往来交易的银行住之江银行,开始处置伊藤万持有的过多不动产并削减负债。……借款在综合财务报表的基本面达到1.2兆日元。而另一方面,因为大藏省下决心要从3月末开始限制与不动产相关联的融资的总额,所以伊藤万公司要取得住之江银行的全面支持,须努力进行财务内容的改进。……这种增加的借款的一大部分是用于充当了不动产的投资。但是,现在的实际状况是获取的多数的不动产并没有形成商品化。到了今年,利息开始上调,伊藤万公司所负担的利息会急剧加重的可能性也显现了出来。
西胁从《日经新闻》上抬起视线,穿上藏蓝色的西装,拎起文件包,走向门口。西胁的太太送他到了门口,他一出门,立刻就坐进了等着他的黑色轿车里。
天空很晴朗,吹着初夏清爽的微风。
“又是不良债权的处理啊。这次又有可能是很棘手的工作啊……应该从何处开始着手办理呢……”
西胁靠在车后座的靠背上,脑里不断地思量着。
西胁于昭和三十六年(1961年)毕业于大阪大学法学部,之后进入住之江银行工作。他在大阪市大正区的分行待了三年,去调查部干了八年,之后在东京的融资部工作了三年。在进入银行的第十五个年头(1975年),他成功地处理了因为面向加拿大的大型炼油厂的融资变成了呆帐从而陷入了经营危机的下级综合商社安宅产业的问题,因此,在当公司新设立了一个精锐部队——融资第三部门——的时候,他被任命为该部门的第一个次长。当时,负责融资部的副行长是矶野一郎。西胁一手掌管了实际的业务,他描绘了由伊藤忠商事公司吸收合并安宅产业的蓝图,并付诸了实际行动。
住之江银行在1986年12月份,吸收合并了平和相互银行时,西胁结束了在被称作为“发迹的登龙门”的丸之内分行为期一年的行长一职,之后,被调回了总部。在那之后,作为企划部部长兼融资企划部部长,处理了以金屏风事件为象征的平和相互银行的内乱和融资混乱所引发的高达5000亿日元的不良债权,实行了裁减人员等大规模的重组。
“究竟伊藤万公司是不是可以自主重建的状态啊?”
西胁闭紧双唇思考着。
立刻向伊藤万公司派去由三十人左右组成的住之江的部队,进行彻底的调查。因为此事已经曝光,所以可以不用顾虑到矶野一郎会长,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而言之,必须将此事给住之江银行带来的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的限度内啊……”
西胁所乘坐的轿车,在五月下旬清爽的朝阳之中,朝着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2个小时以后——
在位于千代田区内幸町一丁目的帝国大厦第13层马歇尔•日本公司的会议室里,水野良子和FIG的日本男主任分析师正在商谈。
“……尤其令人厌恶的是据说要出动检察机关呢。”
眼前的桌子上放置着《日经新闻》的晨报。晨报上报道了伊藤万公司的1.2兆日元的借款和所持不动产变成了不良债权。
“也就是说他们有犯罪行为吗?”
男主任分析师的神情开始变得忧郁不安。
“好像有传言说有3000亿日元左右的资金,经伊藤万公司之手,流向了暴力团体和黑社会,无法予以回收。”
“真的吗?!”
男主任分析师皱起了眉头问道。
“查看了有价证券报告书,发现这一年的时间,伊藤万公司向非银行金融机构伊藤万金融公司提供的融资金额增加了5560亿日元。我想可能是通过子公司,进行了投机性的投资以及与黑社会做了交易吧。”
良子打开了用红色铅笔标注了记号的《关联公司融资明细表》。
除了伊藤万金融公司以外,伊藤万公司还向伊藤万不动产销售公司提供了1798亿日元,向名古屋伊藤万不动产公司提供了1092亿日元,向M.I.信用融资公司(M.I.CREDIT)提供了1830亿日元的融资,融资的金额惊人地增加了许多。
“住之江银行持有多少伊藤万公司的债权呢?”
“虽然没有公布出来,但是好像有5000亿日元左右。如果伊藤万公司的借款是1.2兆日元的话,那么往来交易银行提供了这个数目的融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在伊藤万公司里,常务级别以上的董事有十八人。其中八人是住之江银行出来的。余下的那些人之中,有七位一般董事是从住之江银行派过去的,正在将其变为银行的子公司。
“即使假设无法回收的金额约是这个数目的一半,我想2500亿日元,这个金额也很有可能动摇银行的根基了。”
住之江银行的自有资本是3442亿日元。
“不仅仅是伊藤万公司,因为大藏省要限制融资总额,今后不动产的价格有下降的可能,我想不良债权会有越来越多的倾向。”
在过去的3月份,大藏省向银行局发出了通告,要求金融机构实行将面向不动产的融资的增长率控制在总放款的增长率以下的“总额限制”。
“股价也在下跌的啊。”
主任分析师阴沉着脸,小口喝着塑料杯里的咖啡。
在去年(1989年)12月29日的年终最后一场交易上,创造了38915点这一史上最高价格(收盘)的日经平均指数,过了年以后开始直线下跌,目前跌落到了32184点。
“好像有这样的意见,认为股价也好,不动产价格也好,都处于暂时调整的局面,还会转为回升。不过,关于信用评级,要设想最坏的状况,所以,这样不是也不错吗?”
良子说着彼特•萨瑟兰教诲的话。
“是啊……不过,不便说现在马上就进行负面观察啊。”
大约一个月以前,马歇尔公司发表将持有信用级别3A的住之江、三菱、富士、第一劝银这四家之中的富士和第一劝银两家银行,按照下调的方向重新评级。对于此事,两家银行声称无法理解,并进行了激烈的反驳。马歇尔公司回答说:“即使是同样居上位的都市银行,不是也开始对经营体制加以区别了吗?”
“要对住之江银行进行负面观察一事,在对富士和第一劝银下调级别后,再对外发表比较好吧。”
“也是哈。”
良子点了点头。
“那个,你知道这回要来的分公司社长(驻日代表)是什么样的人吗?”
马歇尔•日本公司的负责人在近期会更换。据说,新的负责人,是在纽约总公司工作的名叫梁濑的日本人。
“虽然是总公司汽车行业的分析师,不过他好像是海外侨民呢。”
“海外侨民?他父亲是开商社的还是什么?”
“听说不是重工业机械的生产商,就是工程公司的。他小时候似乎在阿尔及利亚待过。”
日本的企业在阿尔及利亚建造了水泥厂和炼铁厂。而梁濑就是建立那些工厂的第一代留驻海外的人员的孩子。
“回到日本以后,他在学校里遭到欺侮,好像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待在美国了。”
“欺侮?”
良子神色黯淡了下来。
“因为在美国待过,回日本后好像是被欺侮,同学都叫他‘土著、土著’什么的……在纽约倒是见过一次,可是感觉上他对日本人很冷淡呢。”
“原来是那样啊!”
良子含糊地应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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