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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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马上就要二十九岁的乾慎介，站在东京都内结婚现场的站台上，身穿和服礼服和裤裙，手握麦克风唱着歌曲。
“两个人……被苍……茫的夜色啊，包……围着，在这……窗边……”
在乾的旁边，穿着新娘和服礼服的香，红着脸垂着头。
“明天也……非……常……地美好，幸福……啊，来到了吧……”
乾紧闭着双眸，表情似乎很陶醉似地继续唱着。声音虽然很大，不过歌唱得可不是太好听。
“好老啊！都这年头了，还有在结婚典礼上演唱加山雄三之类的歌的家伙啊？！”
在一张桌子前坐着、穿着礼服、与乾同期的和协银行的男人笑说道。
“这还真像是小乾会干的事儿啊！”
同一桌的男人苦笑道。
婚礼宴席有200位左右的宾客参加。有的吃着料理，有的聊着天，有的走到站台边的香那里倒酒。
“啊，那家伙虽说不俊俏，不过真的是很努力上进的男人啊。”
另一个同期的男同事边说着，边将白葡萄酒灌入口中。
“光说和大学时的女友结婚这件事，就可以感觉到他很一心一意，这没什么不好的啊！”
另一个男人说道。
“刚进入银行就说要去的营业本部如今也实现了，还负责不动产公司，所以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
乾在横滨分行工作了三年以后，被派往秋叶原分行从事融资业务，最近，被调回了总行的营业本部任职。
“作为国内的银行员工来说，这可是一帆风顺的人生啊……嗯，那家伙，也一直都在拼命地努力着呢。”
围桌而坐的乾的同期同事们都点了点头。
“不过，蜜月旅行会去哪儿呢？”
“你觉得会是哪儿呢？”
“哦，因为是这家伙，所以估计不是热海就是夏威夷了吧。”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
乾慎介出现在位于成田机场第二航站楼的日本航空樱花休息室。
铺着深蓝色的地毯，沙发也摆放得很宽松的商务舱休息室，简直像是五星级的酒店一样。
“唉……住之江和三菱被马歇尔公司降级了呀……”
乾边喝着冰镇啤酒，边看着《日经新闻》的报道。
脚边放着装有几本与不动产相关的专业书籍的旅行袋。他打算在蜜月旅行之时也要学习。
在他的边上，香穿着土黄色的薄毛衣，正在看夏威夷的旅游指南。
“新的评级把两家银行都评为了Aa1呀……8月份的时候已经将富士和一劝下调至2A了，这样一来，级别为3A的本土银行，可就一家也不剩了啊。”
马歇尔公司对于下调住之江银行级别的理由是，因为伊藤万公司的问题而担忧其收益的缩减；而三菱银行方面，则指出了其过晚地着手中小企业贸易。另外，马歇尔公司也指出不动产融资的风险增大、伴随股价下跌导致经营环境的恶化。
日经平均指数下跌至22931点。与年初相比的话，实际已经下滑了15984点。有关人员认为下跌或许只是暂时的事，真正断绝了他们这一缕希望的直接导火索是，8月2日伊拉克对科威特的进攻。当天，日经平均收盘定价为30245点，之后，股价就开始一路下滑。
“啊，好像是开始登机了。”
香看着显示出发时刻的屏幕说道。
“哦，是吗！”
乾折好了报纸，放回到圆桌上。
“我，还是第一次坐商务舱呢。很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呢。”
“总之，至少蜜月旅行是要奢侈一些的呀。”
乾戴上巴拿马草帽站了起来。心情已经完全是夏威夷的感觉了。
与此同时——
在马歇尔•日本公司的驻日代表室里，从半年前开始担任驻日代表的梁濑次郎坐在沙发上，正和对面坐着的水野良子以及FIG的主任分析师说着话。
“本土银行的信用级别，再下调一些不是也可以吗？”
中等身材略偏瘦的梁濑，交叉着双腿，脚上穿着继承自其父亲的老式皮鞋。戴着银框眼镜，过于白净的脸色给人以神经质的感觉，他已经四十一岁了，仍然是单身。
“股价一直下跌，而且接下来不动产的价格也会下滑吧？我觉得2A的级别还是有点高啊。”
梁濑用似乎没有经历过变声似的尖锐的声音说道。
“我们也是那么认为的。我们想依次以降级的方向重新评定信用级别。”
坐在低矮的咖啡桌对面的日本男主任分析师说道。
“不管怎么样，如果下调的话，就要比S&D早着手。这件事就拜托了啊。”
梁濑用一只手将银框眼镜向下拉了拉，挠了挠鬓角附近。
在他背后的办公桌上，放着他孩童时期居住过的阿尔及利亚的“沙漠玫瑰”（石膏或是重晶石结晶而成的淡粉色的呈玫瑰花状的物件）。
“如果下调大型本土银行的信用级别，马歇尔公司的名号被报道出来的话，那么公司的知名度就会提高，这也有可能带来商机呀。”
银框眼镜后的梁濑的双目中，一瞬间闪过野心的光芒。
“而且，今后还要请你们多进行被动信用评级（UnsolicitedRating）呢。”
“被动的……”
两个人瞬间变成了沉思的表情。
所谓UnsolicitedRating，在日语当中被称为“被动评级”。这是指信用评级公司没有受到发行商（被评主体）的委托而进行的信用评级。
20世纪初期，在美国开始进行信用评级的时候，是以“被动评级”为中心开展的。但是，进入到20世纪60年代，接受了发行商的委托而进行的“委托信用评级”（又称主动评级）的比重高了起来。迄今为止，马歇尔公司在日本开展的银行或企业公司的信用评级全部都是“主动评级”。
“主动评级”和“被动评级”最大区别在于：前者会从发行商那得到每年500万日元左右的手续费，与此相对，后者是信用评级公司任意开展的行动，没有手续费。
另外，走单独路线的日本信用评级公司富士见信用评级事务所，开展的全部都是“被动评级”的业务，通过投资者定期购买该公司的信用评级报告，获取收入。
“我呀，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很讨厌仅依赖母公司而进行分公司经营的这种事。”
梁濑在胸前将双手手指缠绕在一起，那是像女性一样洁白而细长的手指。
“马歇尔•日本公司，自1985年成立以来，一直都是赤字，仰仗纽约总公司的补助来维持经营。这样下去的话，我觉得不太好啊。”
梁濑之前的两个美国驻日代表，不怎么提收益的事情，如果非要找一种说法来评价的话，就是都太悠闲自在了。
“就算是为了增加从用户处获取的收益，也必须增加被评级的公司的数量。如果说这些公司的数量少的话，那么用户也就不会购买报告了吧？”
这里所说的报告是指关于被评级的公司业界的分析报告。这些报告都是用A4型号的纸张，内容有十至几十页不等，会定期邮寄到订购者处。每年的订阅费用是200万日元左右。
“被动评级啊……工作又得增加了啊。”
良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围绕本土银行的环境变得严峻了起来，本来重新评级就已经够忙的了。
在马歇尔公司，不论是主动评级，还是被动评级，公司内部的手续没有一点变化。但是，一旦确定了级别，就不得不定期进行重新审视。
“不增加被评级的公司数量，‘违约率统计’（DefaultStudy）也好，‘信用级别迁移矩阵’（Migration）也好，都无法出版吧？”
梁濑像是要窥探二人心里的想法似地说道。
“我啊，很想尽快地发布日本企业的‘违约率统计’和‘信用级别迁移矩阵’呢。那样的话，就可以提高投资者的信任，提高马歇尔的名声了……没有错吧？”
“是这样啊……”
两人只能随声附和。这的确是正确的言论。
所谓的“违约率统计”，是表示信用级别可信度的数据，它是按照不同信用级别分别表示，有百分之几的被给予了信用级别的发行商在经过了一定的期间以后，出现了不履行债务的数据，又称累积违约概率。
表示的方法一般是依据标注给予信用级别后经过的年限的矩阵。纵坐标轴为从Aaa、Aa、A、Baa直到C的信用级别，横坐标轴为1年以后、2年以后、3年以后等。
例如，授予了A的发行商的情况是：1年以后出现不履行债务的是0.08%，2年以后是0.25%，3年以后是0.53%，5年以后是1.18%；如果是3B，3年以后是1.66%，5年以后是3.36%；被称为“垃圾债券（不适合投资）”的B的情况是，3年以后是14.81%，5年以后就会变为23.23%。那么理所当然，也可以计算出10年以后、20年以后的数据，或是像Aa1、Aa2、Aa3那样细分的信用级别的数据，并予以公布。
将各种信用级别的累积违约率用曲线表示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稳步地上升，彼此互不交叉是很重要的。假如说，如果2A的信用级别的曲线，与A的曲线交叉了的话，那么就说明被评定为2A的发行商小组，要比信用级别为A的小组的不履行债务比重高，信用评级就是错误的。
另一方面，所谓的“信用级别迁移矩阵”，是指按照不同信用级别来分别表示，授予了信用级别的发行商中，有百分之几是在经过一定的期间以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信用级别的数据。
表示的方法一般是依据矩阵，该矩阵是按照授予了信用级别以后所经过的每一年限，分别制作而成的矩阵。矩阵的纵坐标轴标记为从Aaa、Aa、A、Baa直到C的信用级别，横坐标轴也是同样的，标注了从Aaa、Aa、A、Baa直到C的信用级别。
例如，被评定为Aaa的发行商之中，5年以后，维持在Aaa级别上的发行商是60.78%，级别变为Aa的是15.21%，下调为A的是4.33%，降到Baa的是0.96%，降至B的是0.09%，变为撤回评级（Withdrawn，WR）的为17.96%。
如果与其他的信用评级公司相比，较快速地进行“信用级别迁移矩阵”的话，信用级别的可信度会被画上问号。还有，据说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非常大的变化，不应该一次性地调整两个档以上的信用级别。
“因为到现在为止，在日本都没有做过被动评级，所以数据很少，也因此，无法发表日本企业的‘违约率统计’和‘信用级别迁移矩阵’。”
梁濑翘着二郎腿说道。
“这件事我也已经拜托了其他部门（行业）的分析师们了，所以FIG就一定要拜托你们了啊。”
被梁濑如此一说，主任分析师和良子都点了点头。
“那么，就这么定了啊。”
梁濑说着站了起来。
两人也随之站了起来，三个人一起朝着信用评级部门的分析师所在的房间走去。
梁濑比起待在驻日代表的私人办公室里，更喜欢在信用评级部门里溜溜达达，和分析师们聊聊天。在信用评级部门他也有自己专用的办公桌，可以看看资料之类的。有的时候，因为他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长时间地对着电脑，所以有的员工会偷偷看一下他在干什么，原来是在头上戴了个耳麦，忘我地玩着击落战斗机的电脑游戏呢。似乎是开着很大的音量在玩，所以会从耳麦里露出打机关枪的声音、战斗机的引擎声。偶尔也会看着漫画，一个人哈哈大笑。
虽然给人的感觉是脸色苍白，很神经质，可是一旦发起火来，简直令人无法应付，所以每到这种时候，职员们都不会与他争执，而是暂时对他置之不理。
因为梁濑的英语和母语是同等水平，所以他有些看不起那些英语不好的职员。虽说他是日本人，但是却无缘无故地讨厌日本的东西，通过这可以看出他年幼的时候在日本受到过欺侮。
另一方面，他头脑非常聪明，在美国的大学取得MBA的学位，还曾经在美国银行的审查部门工作过，所以对于日本企业欠缺专业知识这一点很不屑。在与被信用评级的公司开会之时，他曾经因为说了句“即使不说也可以”的话，惹得客户不高兴的事。当时良子也出席了那场与某家银行的会议，对方的董事说了句“明明我们银行，比起那家银行，可是好上太多了呢”以后，梁濑立刻说道“可是信用评级与那个没有关系”进行回击，惹得对方怒上心头。确实，信用级别基本上只不过是债券的本金和利息是否被支付了的指标，与企业的好坏并无关系。对于这一点，日本人也有很大的误解，但即使是这样，良子想那也应该有说话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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