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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加 布

救援前

我赶到那座房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灯光从英式都铎建筑里透出来,照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我能看到有一群人在屋内徘徊,等候着我。法官正在踱步,丹尼特太太坐在软椅边上,小口抿着玻璃杯里像是酒的东西。此外还有几位穿制服的官员和一名深肤色的女子,她正凝视着窗外的景色。我在街道上慢慢停下来,拖延着这一隆重出场的时刻。

芝加哥北岸是一片郊区住宅,沿密歇根湖分布,一直延伸到城市北部。丹尼特一家和那里的其他家庭没什么不同,他们个个都腰缠万贯。也难怪我在应该前往豪宅的时候却坐在我的汽车前座里磨蹭,说服自己我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

我想起警长在把案子派给我之前说的话:别把这事搞砸了。

我躲在自己安全又温暖的破车里打量着那座富丽堂皇的住宅。从外观上看,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它古色古香,完全是英式都铎风格:半露木结构、窄窄的窗户、陡斜的屋顶。这使我想起中世纪的城堡。

虽然我被严令要求保守秘密,而且该为警长把这个备受瞩目的案件派给我而感到荣幸。可我却没有这样的感受。

我向前门走去,径直穿过草坪走上人行道,沿路前行,踏上两级台阶,敲了敲门。天真冷,等在门外的时候,我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保暖。当我发现开门朝我打招呼的是县内最有影响的治安法官之一时,我觉得自己穿着的那套便装——下身一条卡其色的裤子,上身一件皮夹克罩着马球衫——简直寒酸得可笑。

“丹尼特法官。”我说着走进了屋内。我装出一副非常权威的样子,展示出十足的自信。我必须将这种自信藏在安全的地方,为了这样的时刻拿出来撑场面。无论在体形还是权力上,丹尼特法官都是不容小觑的人物。要是搞砸了这件事,被解雇已是最好的结果。丹尼特太太从椅子上起身,我用我最优雅的声音告诉她:“您请坐。”另外一名女子应该是格蕾丝·丹尼特,我根据初步调查推测。这是一个更年轻些的女子,大约二十几岁或三十出头,站在门厅和客厅的交界处。

“我是加布·霍夫曼侦探。”我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没有微笑,也没有要握手。女孩说了她自己的名字,她正是格蕾丝。我从之前的调查中得知,她是道尔顿 &迈耶斯律师事务所的一名高级律师。但光凭直觉我就不喜欢她。她全身都散发出一种优越感,瞧不起我普通工人的穿着,语调里的轻蔑也让我焦虑不安。

丹尼特太太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仍然带有浓重的英伦腔,尽管我之前查到的情报告诉我,她从十八岁起就一直待在美国了。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她似乎非常焦虑。她的声音很尖锐,手指烦躁地玩弄着一切手边的东西。“我的女儿失踪了,侦探先生。 ”她急切地说,“她的朋友们全都没见过她,也没有跟她通过话。我一直在打她的手机,给她留言。”她的话哽在了喉咙里,竭力抑制自己不要哭出来。“我去过她的公寓,想看看她是否在家。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我一路开到那里,但房东不让我进门。”

丹尼特太太是个让人心动的女人,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盯着她金色的长发,随着发丝一起笨拙地掠过她衬衣里露出的乳沟,她的衬衣解开了第一颗纽扣,真是显而易见的诱惑。之前我曾见过丹尼特太太的照片,照片里她和丈夫一起站在法院的台阶上。但照片中的美人根本比不上亲眼所见的夏娃·丹尼特。

“你最后一次跟她说话是什么时候?”我问。

“上周。”法官说。

“不是上周,詹姆斯。”夏娃说。她停顿了一下,察觉到她丈夫脸上因被插话而出现的恼怒,继续道:“是上上周,甚至可能是再上上周。我们跟米娅的关系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们会几周都不说话。”

“那么这种情况并不反常?”我问,“有一阵没有她的消息很正常?”

“没错。”丹尼特太太承认。

“那么你呢,格蕾丝?”

“我们上周说过话,但只是一通很短的电话。我想是周三,也许是周四。啊是的,是周四,因为她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要走进法院听讯一个证据禁止动议。”她补充了一句,好让我知道她是一名律师,就像她的条纹上衣和脚边的皮箱还没有把她的身份暴露似的。

“有任何反常的地方吗?”

“就是米娅的那副‘米娅做派’呗。”

“这个意思是?”

“加布。”法官打断道。

“请叫我霍夫曼侦探。”我以权威的口气坚持道。如果我必须叫他法官先生,那么他当然也可以叫我侦探先生。

“米娅非常独立,这么说吧,她向来自行其是。”

“这么推测的话,你们女儿是从周四开始失踪的?”

“有朋友昨天跟她说过话,见到她在工作。”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大约下午三点。”

我瞥了一眼手表:“那么,她现在已经失踪二十七小时了?”

“在她失去联系满四十八小时前,她不会被认为是失踪人口,这是真的吗?”丹尼特太太问道。

“当然不会,夏娃。”她的丈夫用一种轻视的口气回答。

“不会的,太太。”我说。我尽量使自己变得更亲切些,我不喜欢她丈夫贬低她的态度。“实际上,最初的四十八小时通常是失踪案件中最关键的时期。”

法官马上接口:“我的女儿没有失踪,她只是去错了地方。她在做一些轻率大意、不负责任的事情,但她并不是失踪了。”

“那么,法官大人,谁是最后一位见到您女儿的人呢?在她——”我自作聪明地说,“——去错地方之前?”

答话的是丹尼特太太。“是一位叫艾安娜·杰克逊的女士,她是米娅的同事。”

“您有她的联系电话吗?”

“有,在一张纸上,在厨房里。”

我冲一名警员点点头,他径直去厨房拿纸。

“米娅之前做过这样的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

不过法官和格蕾丝·丹尼特的肢体语言却透露了别样的含义。

“这不是真话,妈妈。”格蕾丝责备她。我期待地看着她。律师就爱听自己唠叨。“米娅曾在五六种不同的情况下从家里消失,天晓得她去做什么,和谁过夜。”

没错,我心中暗想,格蕾丝·丹尼特就是个荡妇。格蕾丝的发色跟她父亲一样深。她继承了母亲的身高和父亲的身材,这并不算一个好组合。有些人也许会称这身段曼妙丰满,如果我喜欢她,我可能也会这么说。但相反,我只能说是又圆又胖。

“这完全是两回事。她当时在上高中,有点天真和淘气,但是……”

“夏娃,不要过度发挥想象。”丹尼特法官说。

“米娅喝酒吗?”我问。

“喝得不多。”丹尼特太太说。

“你怎么知道米娅在做些什么,夏娃?你们两个又不太说话。”

她将手举到脸侧,擦了擦鼻涕。她手指上的钻戒大得令我吃惊,以至于我都没听到詹姆斯·丹尼特闲聊起他妻子在他回家前同艾迪打电话的情形——请注意,法官不仅同我的领导关系不错,甚至还亲密到了互称昵称的地步,这令我非常震惊。丹尼特法官似乎很确信他女儿只是出去寻欢作乐了,这事并不需要任何官方的介入。

“您认为这不需要警方调查?”我问。

“完全不需要。这是家庭内部可以解决的问题。”

“米娅的职业道德如何?”

“你说什么?”法官蹙额反驳,并怒气冲冲地用手抚平了额头的皱纹。

“她的职业道德。她是否拥有良好的工作记录?她以前有过旷工吗?她是否曾装病不去上班?”

“我不知道。她有工作,有收入。她自己养得活自己。我不多过问。”

“丹尼特太太认为呢?”

“她对工作很热忱,很爱她的工作。教书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米娅是名艺术老师,教高中。我在笔记里记下了这条提示信息。

法官问我是否觉得这很重要。“也许是的。”我回答。

“为什么这么觉得?”

“法官大人,我只是在试图了解您的女儿,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仅此而已。”

丹尼特太太现在快哭出来了。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一双蓝眼睛又红又肿。“你觉得米娅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心想:这难道不是你找我到这儿来的原因吗?是你自己觉得米娅出事了吧。不过我嘴上说的是:“我想我们还是马上行动才好,当发现一切都是个误会以后再来感谢上帝吧。我确定她好好的,真的,但我讨厌在什么都没调查之前不把这整件事情当回事儿。”要是——要是事情最终结果并不好,我会后悔死说这话的。

“米娅独自生活有多久了?”我问。

“再过三十天就满七年了。”丹尼特太太果断回答。

我很惊讶。“您一直都在数日子吗?精确到每一天?”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那时她迫不及待地要从这儿搬出去。”

“我无意刺探您的家庭隐私。”我说道。但事实是,我没这个必要。我也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她现在住在哪里?”

法官回答:“在市内的一间公寓,靠近克拉克街和艾迪生街。”

我是芝加哥小熊队的球迷,所以这话一下让我兴奋起来。光是提到“克拉克”或是“艾迪生”的字眼,我的耳朵就会像饥饿的小狗一样竖起来。“瑞格利维尔,那是个不错的社区,很安全。”

“我会把地址给你的。”丹尼特太太提出。

“我想去那里调查一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去查查是否有窗子被打破,或者有其他人强行闯入的迹象。”

丹尼特太太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觉得是有人闯入了米娅的公寓?”

我试图让她放心:“我只是想去检查一下。丹尼特太太,那座大楼有看门人吗?”

“没有。”

“那么安防系统呢?摄像头呢?”

“这些我们怎么会知道?!”法官咆哮道。

“您难道不去拜访吗?”我刹不住嘴,问出了口。我等待着回答,但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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