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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夏天来得迅速又强烈,空气开始黏腻浓稠起来。

因为百年校庆而推迟的运动会终于缓缓拉开帷幕,学校广场的音响终日不厌其烦地循环往复播放着《赤道与北极》。我穿着海军服排练经管学院的开场秀《冰与火的激情》,每天跟着莫晓楠穿梭在人头涌动的校园。夜晚操场的镁光灯闪烁,红的红,白的白,棱角分明。

我下了晚课去学校广场找莫晓楠。

她最近新交了男朋友,男生日日讨她欢心,每天早上食堂开门后,他都会去莫晓楠最喜欢的那个窗口买第一份生煎包子送到楼下;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一个小时的loving call;去看电影,去新开的游乐场;他还会给我们宿舍打四壶开水,邀请我们出去吃饭,去KTV唱情歌给她听。

那些年轻时的世俗感情是那么洁净、单纯、美好。

莫晓楠猜测着劝我要务实,开玩笑说:“我们学生会大主席大才子苏文就很是对你上心,你倒是争点气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啊。”

她又说:“不切实际的事情少想,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我的情绪总是不高,无论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好多东西不屑去追求,好多东西又追求不来。像是悲哀地处在夹缝中,只待对生活妥协。毫无疑问的是,一个人内心空荡荡的那种感觉,太难过了。

我也知道我需要认真定位的是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追寻一份遥不可及的感情。

但是内心清楚,又觉得没意思。

莫晓楠正在广场的大屏幕下看露天电影,这个月是电影主题月。

每个周五周六晚上,主办方都会在广场上播放一部老电影,今天是《泰坦尼克号》,她早就跟男朋友约好去看,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短信让我下了晚课陪她去校门口吃夜宵。

我到广场的时候,正演到沉船的最后时刻,船上的乐队奏起《Nearer My God To Thee》,他们视死如归,人格高尚,让人感觉到波澜壮阔的伤感悲壮。也许这部戏的壮丽之处,是发生在漂浮在浩瀚无边海洋的一艘豪华游轮之上,那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小世界,而它的迷人之处正是在于它将现实之中不可能存在的爱情重现。

Rose和Jack相守到生命的最后时刻。

他们生死相依,在浮冰之上用死亡捍卫了爱情。

其实,在现实中,Jack和Rose即使是活着,他们以后也未必就能在一起。应该说有大部分人都认为,假使他们活下来,他们也肯定不会在一起,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世俗感情所不能超越的背景鸿沟。

我按照约定在升旗台的台阶处站了一会儿,这里平时是不准人上来的——为了国旗的庄严和不容亵渎。

莫晓楠怕找不到我,指定了这个地方。

我只站了一会儿,四下逡巡莫晓楠的身影的时候,听到身后苏文带着笑意的声音:“连翘,快下来,一会儿国旗班的人要来找你麻烦。”

我转身看到是他,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顾着低头往下走,好在莫晓楠这个时候也从电影散场的人头攒动中挤了出来。

她跟我抱怨:“整天就知道Dota Dota Dota,电影看到一半非得要回去组队打怪,我真是被他气死了,我要跟他分手!”

我开口揶揄她:“你昨天还跟我夸他有多厉害,单手就可以抱起你转圈,还说婚礼要让他抱着你走红毯呢。”

莫晓楠气得要打我,我本能地躲了躲。

苏文连忙凑过来,笑着帮我解围:“好了好了,不是要去吃夜宵?想吃什么我请客,替连翘跟你赔罪。”

莫晓楠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过来挽着我的手臂往东门的方向走:“既然我们苏主席替你求情,那我就先饶过你。”

我们慢吞吞地走出东门,一边商量着决定要去吃街角新开的那家台式小火锅。

因为刚下了晚课,学校门口的夜市十分热闹,不仅多了白天没有的小吃烧烤摊,还有很多学生摆的饰品小摊。

莫晓楠眼尖:“你看那辆保时捷的车牌好扎眼。”

我心中猛然一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我认得那辆车,YD888,是廖长宁那辆惯常开的卡宴,开头两个字母是远达集团的拼音缩写。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我立刻有些魂不守舍,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动。

莫晓楠拽了拽我的袖子:“想什么呢,走啊。”

我没动:“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要去那边看下。”

说完,我也没管他们怎么看我,就朝着廖长宁的那辆车走了过去。

莫晓楠在身后喊我:“翘翘,你干吗去啊?”

我在廖长宁的车前站定,鼓起勇气敲了敲车窗,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我有些担心,又焦急地敲了敲车窗,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就要给他打电话。我没有存号码,但是那串数字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我的电话并没有拨出去,车窗迅速摇下半开,我看到廖长宁正半躺在驾驶位上,车内暗淡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清俊侧脸,他身上灰色竖条纹的衬衣有些轻微的褶皱,脸色也没有了往常的神采奕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越发颓靡的清贵。

我刚才着急,现在对着他反而说不出话来。

廖长宁调整了座位的倾斜度,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看了我很久,才好像有焦距地反应过来。他清浅地笑了笑,还未开口就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问我:“翘翘,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鼻音浓重,说完又掏出手帕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周围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烧烤和大排档,此刻正是如日中天的热闹,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停了多久。

我心里本来直接想回问一句“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才对吧”,但是我没敢,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我下了晚课跟同学出来吃夜宵。”

他点点头,还是一直忍不住轻轻咳嗽。

我指了指旁边一连串的烧烤大排档,又催促他:“你快把车窗关了吧。”

廖长宁没有听我的,反而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用手帕掩着口鼻,一边咳一边给车子落了锁,又低声问我:“你的同学在哪边?我请小朋友们一起吃夜宵吧。”

在远处的苏文和莫晓楠此刻也朝这边走过来。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莫晓楠见到是廖长宁,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苏文倒是没有想象之中的热络,我偶尔听他提起过正在找进远达集团的实习机会,但他也只十分官方的对廖长宁说了句:“廖先生上次做的讲座在同学们中间的反响挺好的。”

好在廖长宁也不是很在意。

也对,这世间事,还有什么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呢?

街角那间新开的台式小火锅采取自助方式的一人一锅,所有食材摆放在台面,有循环流转的传送带不停经过客人面前,汤底可选的味道种类也很多。

店面不大,此刻已经过了高峰时期,人也不算多。店里已经开了空调,一室清凉。

我们四个人并排坐在高脚凳上开始煮汤底,水气氤氲开来。

我食不知味,莫晓楠胃口绝佳,涮了这个涮那个,还嚷嚷着:“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她一边吃一边凑近我说:“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审你,不声不响地结交这么一尊大神。”

我怕廖长宁听见,连忙低声跟她解释了句:“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她根本就不配合,兴奋地叫了起来:“哇,有多早?青梅竹马吗?”

我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她的脚,制止她:“你别乱说话。”

莫晓楠根本就不理会我的暗示,反而直接眨着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了廖长宁,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廖长宁一直在笑,他在我面前大部分的时候都很放松,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戾气,整个人都很沉稳平和,气场强大得足够让人信服。

他伸出手在桌子旁边比了个高度,回答莫晓楠:“我认识翘翘的时候,她只有这么高,”他沉吟片刻,又笑着说,“她那个时候胖胖的,梳着两条小辫子,穿一件对襟的红棉袄,就像春节年画里荷花上坐着的福娃娃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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