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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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瑶芷略有些胆怯地道:“今天本来是来收花田的租钱……”她抬起脸,鼓了鼓气,“租钱可以不要了,能不能请你把兆麟和女二写在一起?至少,让他们成一回亲?”
冯於彬甩开了她,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孙瑶芷仍在加价道:“不然,我再加些钱?五百两?”
冯於彬看着她的脸:“一千两都没有用,大饼脸是没有未来的!”
他拂袖而去,孙瑶芷怔怔地站在原地,拿着油墨未干的新话本子,如遇雷劈。
这情景,孟瑾惜定是要躲出去的,可惜她现在体力不佳,硬件条件不允许撤退,只好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胖胖的孙瑶芷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无声地流泪,用她粗粗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摸戏本子上兆麟的插画。
“浑蛋……你和他,你们都是浑蛋。”浑蛋,是她有生以来说过最恶毒的词语。
孟瑾惜伸头去看那本《霸道女老板再爱我一次》,那一章节的最后一场戏是断臂的男主角兆麟与女二产生争执,意外地从人潮涌动的城楼中摔下,前来捉奸的女老板田甜不忍他摔死,做了他的人肉护垫。
兆麟从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爬了起来,神色黯淡:“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们就算了吧。”
田甜让步道:“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我确实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饿了,出来买几串鸡排。”
兆麟厌恶地瞥了眼她肥胖的身体:“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答应你爹娶你?”
她的身体下有血流了出来,胖胖的脂肪随着抽泣而抖动,可她仍旧不依不饶地道:“阿宁,她只是一个婢女……”
兆麟打断了她道:“总好过你……让人恶心。”
简直就是一个渣男嘛!孟瑾惜气不过,跳下了床说:“你要知道,冯於彬他歪书看多了,三观不正啊!他就喜欢看漂亮姑娘,根本不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那什么兆麟……傻了吧唧的简直就是冯於彬的翻版,弃了吧、弃了吧,我遇到这种三观不正的故事就弃剧了!”
孟瑾惜看着孙瑶芷冷冷的不说话,以为她又要哭了,却看她轻轻地笑了笑:“如果一个人外表就让你生厌,你会不会想要去了解她的内心?”
她坐在地上恨铁不成钢般地捏着自己大腿上的脂肪说:“我刚及笄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么胖。”
孙瑶芷低头摆弄着腰带上的鸳鸯玉佩,眼里有了迷幻的光泽,因而显得凄迷:“在那时候那么小那么纯真的时光里,我却耗尽它去恨一个人,他姓陆,名字里也带了一个麟字。”
一般当别人用“那时候”这样的语句开头,孟瑾惜就默默搬好了小板凳找点瓜子,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她用“我已经准备好了的”眼神望了望孙瑶芷,孙瑶芷轻轻叹了一口气:“卖身契的事情请你抓紧,在他写出结局以前,我就想要。如果你迟了,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取消了。”
孟瑾惜瞠目结舌,瓜子从张大的嘴巴里掉了出来:“你不是要讲故事吗?”
孙瑶芷温顺地瞥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是孟瑾惜见过的最不像生意人的生意人,她温良礼貌,常常脸红,身上没有商人的狡诈多疑,反倒处处像个少女。
这样一个少女却在父亲死后,把牡丹山庄做成了沐阳镇里一手遮天的花田供应商。
孟瑾惜又想到冯於彬话本子里的一句话:“所谓成功者,很多都是被生活逼到无路可退的人。”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很多不一样,有些人对一段感情耿耿于怀很多年,每每提起都泪湿眼眶,就好像原祯;有些人把一段感情深藏在心底绝口不提,就好像孙瑶芷。就好像安息曾对她说过,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苦衷。
那时她也曾反驳说:“师父,苦衷这种东西,大多都很矫情,但凡能克服的都不叫苦衷。做人就是不断克服困难,不断前进,没见谁为了哪样苦衷壮烈牺牲的,既然活下来的都是好汉,何苦要做一些苦情的样子给别人看?”
安息只是颇为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没有再说话。显然在对这种问题的探讨上,她与冯於彬比较臭味相投,互相不讲高深莫测的话,八卦起来无比通俗易懂。饭桌上,冯於彬听她谈到孙瑶芷,不由得大笑三声:“你别胡说了,她有苦衷,她温柔?你知不知道她亲手逼死过自己的心上人?我的故事又不是她的忏悔机,改结局这种事情真是门儿都没有。”
孟瑾惜嗑了几粒瓜子:“赌什么?”
冯於彬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赌什么?”
孟瑾惜弹了弹他的额头:“要是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拿什么和我赌?”
冯於彬翻了翻兜,好歹找了一张银票:“你可得找我钱,我只跟你赌小的。”
孟瑾惜眯了眯眼,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不要钱……如果我赢了,我要你签一张卖身契给我。”
冯於彬怔了怔,咽了咽口水后说:“要是你输了呢?”
孟瑾惜平心静气,饮了一口酒:“那我后半辈子,就无偿给冯宝阁打工。”
笨蛋冯於彬开心至极,立马去收拾行李,边跑边回头笑道:“这回我赢定了。”这时的他,显然忘了孟瑾惜的后半生,只剩下两个月而已。
常写故事的人免不了要各地走走四处采风,冯於彬穿上小马褂的样子倒还真像一个资深媒体从业人员。
牡丹山庄在沐阳镇最南方,冯宝阁却在沐阳镇最北面,他们一行穿江而过,一路奔向八卦源头。
这一路上隐隐有许多凌霄宝殿的伙计在拿着画像找人。孟瑾惜心下一紧,推了推冯於彬,一本正经地道:“你去打探打探敌情,看看他们找什么人?”
冯於彬买了一副假胡子,愣愣地去探了一番,回来后一副欢天喜地的做派:“去归海楼大吃一顿吧,咱们再也不用愁路费不够了。”
孟瑾惜问:“为什么?”
冯於彬笑了笑:“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你卖了,你值一百个金锭呢。太好笑了,安息刚把你赶出来又花一百个金锭找你,你说他是钱多没处花,还是被相爱相杀的话本子洗脑了?”
孟瑾惜脸色惨白,默默地咽了几口馒头,淡淡地道:“不是相爱相杀,是相杀再杀。”
那天清晨,安少爷果真在书房的大梨花树下挖出了一把刀。
安息捏着刀的手指绷得发白:“看我表现再决定杀不杀我?方便即兴发挥?”他平静地笑了笑,刀柄在手上断掉。
雨后,九江村。
淋了雨的孟瑾惜和冯於彬龟缩在一家小店里,简直像两条泥鳅。只是这两条泥鳅的目光分外明亮,两人紧紧地盯着茶馆里的帘幕,好像恶狼等待着猎物。
这两人从小就喜欢玩一赌定输赢的把戏,如今赌局在即分外眼红,讲八卦的老头拿着牙板刚刚出场,就被冯於彬按了个正着。冯於彬的眼睛放着光地说:“老头,问你个事儿,当初你说孙瑶芷害死了自己的心上人,这个事是千真万确吧。”
老头的眼睛溜了一溜,沉吟道:“哦?怎么会呢?”
冯於彬怔了一怔,眼睛的光芒深了一丝:“你别装傻,当初我花一个金锭子从你这里买的素材,后来才写的话本子,你怎么又不认账了?”
老头捋了捋胡子说:“哦?怎么会呢?”
冯於彬就要恼羞成怒了,孟瑾惜把他拽到了一边:“这个人不是个傻子吧?”她看冯於彬蹲下来捡砖头,赶紧摁住了他:“你别急啊,你就那么着急赌赢我啊?”
冯於彬一贯较真,他低下头看了看孟瑾惜的前胸,他可不是急嘛,上回她躺着盖着被子,他没量好,胸围尺寸多了几厘米,他必须要搞明白上回在包子铺打晕他的那个漂亮姑娘是不是眼前的原喜蛋。她们的脸几乎一样,只是胸围不同,这个事困扰他好久,要是赢了她,就能借着给她做工装的机会量她的胸!
量她的胸!
量她的胸!
这几天冯於彬一看见喜蛋,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四个字,他快要被自己的强迫症折磨疯了。
孟瑾惜看见冯於彬如狼似虎的眼神,稍微地退了两步,她细声细气地安抚着冯於彬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怒火可别撒在我身上,我先去问问那个老头,等我问完了,你再打他。”
孟瑾惜走到老头面前,老头还在擦桌子,她笑着拍了老头一把:“你们这种伎俩我见多了,瞅准了冤大头就往死里坑,不过你别紧张,我和你有一样的爱好,这回你想赚他多少?”
老头这回不装傻了,他笑了笑,比出三根手指头。
孟瑾惜用力掰回了一根,她买东西喜欢砍价,没想到这个好习惯也被她用到了这里。老头冲她点了点头:“成交了。”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对策,孟瑾惜很快摇摇摆摆地走到冯於彬面前,将一张卖身契拍在冯於彬眼前,叫他签字,冯於彬目瞪口呆道:“你这么快就认输啦?”
她认输了,是不是就要输给冯宝阁做长工?她做长工是不是就要穿统一的工装?她穿工装,他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量她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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