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有人无法无天,有人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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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了。
老爸和陈爸爸两个人僵直地坐在急诊室门前,陈安刚睡醒的头发翘起来都没来得及梳,正焦躁地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
他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声音喑哑:“花翎……你来了。”
她感到一丝丝无法抑制的心疼。
她对他十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就放,而且手术台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是陈安的妈妈,她明明白白地了解他的焦虑。
而陈妈妈对她来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江花翎担惊受怕地走到两个爸爸面前,艰难地问:“陈阿姨怎么了?”
陈爸爸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的,你阿姨她没事,手术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她不是小孩子,明白陈爸爸不愿多讲,便没有继续问,默默地坐到了老爸旁边的位置上,看着手术中的红灯明明灭灭,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门终于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头走出来,摘下口罩长叹了一口气:“病人度过危险期了,接下来就是留院观察。”
那一刻,她看见陈爸爸的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不为任何苦痛皱眉头,却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笑中带泪地说:“谢谢医生,谢谢。”
老爸大力地拍着陈爸爸的背,口中念念有词:“我就说没事的。”
江花翎看见陈安拿起书包就要往医院外面冲。
她连忙追上去:“……你去哪里?学校吗?”
陈安点头:“我打算休学一段时间,我不能让我爸辞掉工作来照顾我妈,不然医药费怎么办?”
江花翎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她和陈安慢慢拉开距离,想看清他的背影。
他的肩膀轮廓细瘦,却有分量。
那已经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背影。
他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偷偷长成了小大人。和谢青叶截然不同,他知道孰轻孰重,会在心里精打细算,妥帖地安排好每一件事,一肩扛下,就算要牺牲自己。
也许是这场突变,也许是更久远的时光之前,他悄然多出的隐忍稳重,让人于心不忍。
她急促地喊住陈安,很郑重地说:“要不,我跟你一起照顾陈阿姨吧。”
陈安愣愣地停下来,有些傻乎乎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休学?”
她若无其事地点头:“别忘了,陈阿姨爱我可比爱你多,我当然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陈安凝神看着她,脸上的焦虑像一场时过境迁的阴云散去。
猝不及防地,他用力地抱住了她。
江花翎有些慌乱,脑海中闪过谢青叶的身影,反射性地想推开陈安。但他语气脆弱地在她耳边低声说:“花翎,谢谢你,只有你会始终在我身边。”
她仿佛被戳到死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无言地安抚他。
那天,他们一齐到了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
回教室整理书包的时候,她偷偷把这事跟章泽讲了。他居然一脸八卦地说:“我觉得吧,你对他是余情未了,陪着他一块休学,却不肯为你家那口子一块儿退学。”
“……退学和休学能一样吗?”
“在我眼里没差别。”
“最大的差别就是,我爸会不会抽死我。”
老爸自然对江花翎的决定没有异议,还把自己炖的鸭汤让她带去医院。江花翎苦着一张脸说:“要是让陈阿姨喝了这碗汤,她立马能能活蹦乱跳了,不过却是为了爬起来把汤给吐了。”
逞口舌之快的结果就是被老爸一顿胖揍。
虽然老爸同意了她休学,但陈阿姨本人醒来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立马眉头一皱,不开心地指着陈安和她说:“你们俩怎么能一齐胡闹呢?都给我上学去!不然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陈安蹲在病床边,一脸狗腿地说:“所以为了让我们尽快去上学,你得早点好起来啊,我可不想整天吃盒饭。”
江花翎见机连连点头。
陈妈妈无奈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特别动人。
说是要照顾陈妈妈,但如果他们问陈妈妈想吃什么,她就会摇摇头说不饿。况且她身体不好,也不能下床走动或出去晒太阳。
陈安心急如焚,却不敢冲陈妈妈发脾气,只好走遍大街小巷给她变着法子买好吃的。陈妈妈看到不同花样的食物,终于不再挑嘴,老实地说想吃医院楼下的粥,省得他乱跑。
江花翎看着这一对母子,有点无可奈何,又有点羡慕。
夜里的时候,她和陈安轮流守班。有时候她守下半夜,推开门上厕所时,总会看见陈安蹲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到他身边,轻轻推他一把。
陈安惊醒地回过神,苦笑着抓了一下头:“我睡不着,怕一阖眼,起来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江花翎在他面前比了个拳头:“瞎说什么呢,有我守着,会出什么问题啊!”
他用手一把包住她的拳头:“你困了吧?”
她略微尴尬地把拳头缩回来:“不困。”
“睡觉对女孩子很重要的!不然皮肤会变差。我去守夜吧。”
“哇,你还记得我是女孩子啊?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连裙子都无法挽救我的女人味了……”
江花翎有些好笑地想起刚认识谢青叶的时候被恶作剧,她穿了条丑巴巴的裙子去学校,当时不过是被陈安损了两句,她就觉得天崩地裂了。
现在反而能稀松平常地脱口而出,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陈安突然有点红脸,支支吾吾:“其实……你穿裙子,也还可以。”
“啊?”她呆呆地看着他。
“哎呀,就还蛮好看的!你真是够笨的,这都听不懂。”
陈安气得捶了一下她的脑袋。
江花翎摸了摸脑袋,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陈安横了她一眼,问:“你笑什么?”
“我没想到我们还能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聊天。那天听到你说我变了,我的心都拔凉拔凉的了!”她故作夸张地指着心脏。
“其实是怪我,我不该那么诘问你。”
“既然施主有悔意,那我就原谅你了。”
“多谢师太。”
深夜的走廊特别空荡,医院的白炽灯刺得晃眼,鼻间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并不好闻。他们靠着病房门口冰凉的墙,席地谈天,逐渐地,睡意一波波涌上来。
江花翎久久未等到陈安的下一句回答,忽然肩头一沉,他靠在她身上难得地入了睡,眼皮轻轻地抖动。
她屏住呼吸。
静寂的空气里,她手边的手机铃声就算响得那么轻微,也像巨雷。
为了不打扰病房内外,她看都没看来电,一瞬间就匆忙按掉电话。这之后的时间,她的意识也模糊了,想强撑着不入睡,但眼皮却越来越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挪到了病房里,身上盖着陈安的外套,手边还有一碗鲜美的白粥。
她伸了下懒腰,突然想起昨晚被莫名掐掉的未接来电。
心里忽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那么晚的时间,会是谁呢?
江花翎按开手机,谢青叶三个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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