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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我想干干净净地走到你心里

十六岁的暑假,江花翎感觉自己在养一个小孩,简直要未老先衰。

谢青叶像盛夏里的闪电,突然就会给人来这么一下。

洗衬衫的事就不说了,某次她睡午觉睡得正香,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说《龙猫》的碟片坏掉了,让她陪着买张新的。

天多热啊,尤其是午后两点,街上的柏油路都被烤得发烫。

她被他坚持不懈地喊了半个小时,灰溜溜地起床。

又比如小关的生日要到了,他让她一起出主意买什么当生日礼物,最后提议给小关做一个无脸男的玩偶,于是她忙着准备好所有材料。

最搞笑的是他说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会寂寞无聊,让她去陪他聊天。天知道以前她故意来找他说话时他爱答不理,一个人看小票别提看得多津津有味。

盛夏的尾巴,谢青叶又神秘兮兮地来找她,说明天晚上一定要空出时间给他。她没放在心上,料想他又是有什么琐屑的麻烦事要拜托她。

陈安把她晾了一个暑假,总算良心发现,跑来找她,问她明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唱歌,还说来的都是初中的一帮老同学。

江花翎一听桃嘉珍不会来,就心花怒放地决定要去。但表面上她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你还记得来找我啊?”

陈安也半真半假地反击:“你不是和那谁走得近吗?”噎得江花翎无法应对。

初中同学都有了新的朋友,但聚在一起还是闹得很欢,毕竟才分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有人在包厢里跳舞娘,闭着眼旋转跳跃,把桌上的啤酒都给踹翻在地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玻璃渣,闹声此起彼伏。

声浪太强,江花翎许久后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公用电话的号码。

她有些奇怪地反拨过去,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片淋漓的雨声。

“喂?”她奇怪地问。

电话那头清浅的呼吸声混着淅沥的雨滴拍打声,少年委屈而愤怒的指责模糊地传来:“你在哪里?”

江花翎这才想起她答应了谢青叶,今晚的时间本应该空出给他,顿时有些心虚。她匆匆走到包房外,但薄薄的一堵墙掩盖不了此刻的声色犬马。

“我有点事,下次再说吧。”

她没给谢青叶还嘴的机会,匆忙地挂掉电话,想用逃避解决这件事。

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谢青叶会跑来。

他推开包厢大门的时候,陈安正激情地唱着KTV的必点金曲《王妃》,声嘶力竭地唱道:“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

谢青叶冷冷巡视全场,用手一点陈安,言简意赅地说:“你出来,我要和你决斗。”

陈安一脸莫名其妙。

江花翎没有喝酒,头脑特别清醒,但看到谢青叶突然出现,还撂下狠话,不禁怀疑自己喝高了。

她连忙跑到门边,突然闻到潮湿的气息,才发现他浑身是水,发梢凌乱。她想把谢青叶推到门外说话,但他岿然不动,恨恨地看着她。

“你爸爸跟我说,你和他来唱歌了。”

“可是你明明已经先答应过我,会把今晚的时间留给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开始他的语气还很硬,到后面掺杂着丝丝入扣的委屈。包厢里五光十色,而他的眼睛只是单纯的漆黑,藏着不甘心和伤心。

江花翎手足无措:“那……我们现在走吧。”

对天发誓,如果她知道今天是谢青叶的生日,她不会这么随便放他鸽子。

谢青叶还是倔强地站着,用手指向陈安:“我不会再放任你心里有别人,我会打败他,不让他在你心里作祟。”

江花翎想捂住他的嘴巴,但为时已晚。

陈安手上还捏着麦克风,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陈安的声音透过话筒,令她振聋发聩。

怎么办,被发现了。

这么多年,还是藏不住,要被发现了……

为什么她那么笨拙呢,连一个秘密都藏不好?

她恨不得此时身边有一个时光机,能够让她回到以前,如果她从来没有买过那该死的日记本,它就不会丢,不会被谢青叶捡到,她也不会招惹上他,然后她的秘密就不会被他以最毫无转圜的方式公布在大庭广众面前。

她真的很想死。

包厢里全是初中同学,他们正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人。

陈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花翎,歌曲轮到孙燕姿的《天黑黑》,无人来唱,只单调地循环着背景音乐。

“他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不是开玩笑吧?”

江花翎的全身都在轻轻颤动:“是!就是开玩笑!”

谢青叶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你明明很喜欢他!你如果不正视自己,他就会永远藏在你心里。”

江花翎崩溃似的大喊:“住口!”音量已经完全盖过了背景音,“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谢青叶认真地凝视着她,说:“因为我想干干净净地走到你心里。”

这句似重磅炸弹,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消化,陈安便又投下了一枚原子弹。

他下了定语:“江花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句话如同法官的裁定,判定了她的死刑,她清楚自己遮掩不下去了。

她没有回答陈安,只知道自己颜面尽失,狼狈不堪,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谢青叶,他丝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理直气壮地跑到这里摧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她恶狠狠地推开谢青叶,突然听到他吃痛地惊呼了一声。

他的鞋底扎到了地上的啤酒瓶碎渣。

江花翎脚步一顿,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房。谢青叶想追上她,但刚伸出一只脚就站立不稳,很难堪地摔了一个大跟头。

陈安赶紧追了上去,跑得飞快,路过谢青叶时,怜悯地瞥了他一眼。黑暗的灯光里,他浑身潮湿,脚底带伤,缩在地上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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