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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第十五章

她立即别开目光,抿着有点干涩的唇,声音不自觉放低:“倒是听他提起过。”

顾夕岑的笑意加深:“顾先生说,他认定的,就是一辈子的事,要你有这个觉悟。”

林悦尔心跳得更快了,一辈子……好像很久,久到她都不曾想象过那么遥远的事,可在他说来,却是那么简单不过。

此时,绿灯,他继续发动车子,却没有要停止谈话的意思:“林小姐,你可不能想太久,顾先生貌似很抢手。”

一听,林悦尔扑哧笑出了声:“顾先生要不要这么自信啊?”

顾夕岑侧头,朝她扬起一侧唇角:“不是玩笑。”这话若是换作另外一个人说,炫耀成分居多,但在他说来,就是事实。

林悦尔真是哭笑不得:“有人告白是这样的吗?”

顾夕岑歪头看她:“挑种你喜欢的方式。”口吻轻松,却不无霸气。

林悦尔一滞,怎么听着都像是她在撒娇,窘迫地避开视线:“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顾夕岑勾起唇:“那听好了,对我来说,这种话,我一生只会说一次。”

林悦尔下意识地回眸,清亮的眸子里映出他温情的侧颜。

又到了下一个路口,红灯,车子停下,他顺势回头,盯住她一丝好奇蔓延的姣美面容,一字一句道:“我爱你。”

林悦尔浑身一震,有股电流,好像瞬间就流窜全身,最后直击心脏,震得那里一阵麻酥……这无比神圣的三个字,由他说出,少了层装饰后的华美,多了几分震慑人心的魔力。她竟被震得无所适从,有点胆怯,有点兴奋,又有点……期待。

完了完了,她混乱了,她没办法保护冷静,更没办法坦然地继续面对他。

她显得局促,脸颊似酒醉后的酡红,长而卷的睫毛颤抖着垂落。

见她如此,顾夕岑笑出了声,在绿灯时发动车子:“告诉了你一个很早以前的秘密而已,别那么惊讶。”

听他说是很早以前,林悦尔微微抬头,不禁好奇地问:“是多久以前?”她想知道,他在多久以前就……喜欢上了自己。

“你第一次无助的时候。”他的回答,让她愣了愣。

顾夕岑转过头,伸手抚她的发,眸中似焰火绽放,绚丽缤纷:“所以,做好这个觉悟了吗?被我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不会放手的。”

林悦尔心跳得快要蹿出嗓子眼,这样强势的表白,真真出乎她的意料,看上去更不似顾夕岑淡漠的风格。

但……她竟不讨厌。反而,还有点喜欢。被他这样的人爱着,一定是很幸福的事,这一点,她毫不怀疑。只是,她真的有拥有这样幸福的权利吗?

曾经的那些,都可以忽略吗?她不确定,心也变得摇摆,不知该何去何从。

从她隐忍不安的表情里,他似乎读懂了什么。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不是一朝一夕。

“小悦,你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他低声,嗓音磁性悦耳,“正因为是你,所以我更加怜惜,更加舍不开,更加地爱。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不等她回答,他却是自顾自地一笑,“老实说,我都不明白。因为我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在意到发生在她身上任何一件事,都能构成我爱她的理由。”

林悦尔听着,眼圈竟情不自禁地红了,心头那根随时都紧绷的弦,终于,一点点松了开。放任他的温情流窜,将她灌溉。

车子继续行驶,林悦尔眯起眼睛,头抵着车窗,任由阳光温柔地拂在脸颊上。车内正放着舒缓轻柔的钢琴曲,她像只慵懒的猫,思绪沉眠,她只知道,有他在身边,她安稳如初。

花姨悄悄给顾夕岑打过电话后,回到了病房,看到站在窗前的人,她赶紧过去:“大少爷,你怎么下来了呢?”

顾忘川站在那儿,视线飘落在楼下,虚无得随时都能遗失掉似的。

“大少爷?”花姨走近。

顾忘川缓缓出声:“花姨,麟儿怎么样了?”

他一句话,惊到了花姨:“大少爷,你……你怎么知道小少爷……”

花姨震惊了,自从大少爷失忆以来,她按照老爷的吩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保守着所有的秘密,不让他想起过去,不让他知道小少爷的存在。

顾忘川慢慢抬起头,眼眸眯合着:“他是我儿子,我又怎么会忘记他呢?”

花姨惊得瞪大双眼,随即,倏尔反应过来,有丝不可置信地惊呼:“大少爷,你……”

顾忘川什么也没说,缓缓回身,眸波之间,隔着让人敲凿不透的冷硬冰层。

花姨渐渐平复情绪,望着他,怜悯地摇了摇头:“唉,大少爷,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越是如此,花姨越是心疼。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出生起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哪怕是父亲离家,他也是咬紧牙,不曾在外人面前吐露半分怯弱。如今,为了挽回一个女人,他居然连这样的办法都用上了。可见他爱得深,也爱得苦。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顾忘川垂下眼帘:“花姨,告诉我麟儿的情况吧。”

花姨叹息着,才缓缓将麟儿的事告诉了他,还说:“大少爷,你现在也是有伤在身,麟儿的事,我已经让二少爷照顾着了,不会有问题的。”

“夕岑……”他眯起眸子,敛不去那里的纠葛沉沦,淡淡地,他说,“花姨,安排手术吧。”

花姨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失声惊呼:“大少爷!现在手术的话……”

“低于50%的成功率,高于50%的风险。”她话未说完,顾忘川就垂下眸光,接口道,“按照爷爷做生意的头脑,这样危险的数据,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大少爷,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手术呢?我们可以……可以等到那些专家找到取出子弹的方法啊!”花姨真的怀疑,大少爷是被大少奶奶刺激到了,才会不管不顾。

顾忘川走回来,神情冷淡,眸光沉浮,最后趋于止水:“与其这么提心吊胆地活着,不如赌那不足五成的几率。”

“大少爷……”花姨真的不知该怎样劝他了,这不是赌博,这是变相地送命啊!

“花姨,帮我找一位律师。”

花姨心里一咯噔:“大少爷,你找律师干吗?”

顾忘川望向花姨:“花姨,你明白的。”

花姨的表情渐渐变了,眼圈也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大少爷,还没到那一步,干吗要做这么不吉利的事啊。”

“手术台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顾忘川好似看透一切,很是平静地说,“当初,我也没有想到,救麟儿一命,却会送掉了薄荷的性命。就当……一命还一命吧。”

“大少爷……”花姨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虽然心疼,她还是照顾忘川的吩咐,将夏律师找来了。

夏律师离开后,花姨红着眼睛进来,顾忘川又淡淡地吩咐道:“花姨,带晓君去看麟儿吧。”

花姨什么也说,只是哽咽地应了一声:“嗯。”

待夏律师走后,严晓君被通知来医院见麟儿。

她飞奔而来时,顾忘川正在病房里跟爷爷谈判。

听到花姨说顾忘川要做手术,顾长天大发雷霆,可最后,却是懊恼地走出来,脸色发白,拄着手杖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看到严晓君时,只是眯起眸子冷漠地扫过她,便当她不存在一般越过,浓眉深深地拢着,再生硬的一张脸这会儿也尽是忧色。

严晓君推开病房门,跌跌撞撞地扑到他的床边,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忘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顾忘川刚跟爷爷说了很多,这会儿已是体力不支,疲惫至极。听到她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晓君?”

严晓君哭得很厉害,从听到花姨说这件事时,她就早把之前那些怨都抛到了脑后,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安危。

面对这个为自己痛哭的女人,他轻轻一笑:“见到麟儿了吗?”

严晓君拭去泪,缓缓点头,马上哀求着:“忘川……不要手术,不要……”

“我已经决定了。”顾忘川闭上眼睛,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坚决。严晓君知道,他既已这么说,她是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推上手术台……

那种无助,还有即将失去他的恐惧,令她处于极度的恐慌中。

顾忘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你不用担心,你和麟儿的生活,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他这句话,严晓君的心被狠狠地扎疼了,有哀伤,有恐惧,还有一丝茫然。没有顾忘川的生活,要怎样继续下去?

花姨进来,见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皱着眉过来,看到大少爷已经睡着了,她压低声音,很不客气地说:“大少爷很难得才睡着,你还是早点回去照顾麟儿吧,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了。”

意外地,严晓君呆立了半晌,竟乖乖地垂着头走出了病房。

顾夕岑得到消息,立即也赶去了医院。

看到大哥,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手术也是他主张做的,但当真要准备进行时,他也变得不确定了。对象是他大哥,是他最为敬重和在意的大哥!万一……

顾忘川也才刚醒,看到弟弟时嘴角扬起一丝很淡的微笑,缓慢地说:“除了小悦,我还记得你,而且,很清楚。”

顾夕岑虽然并不感到意外,却是动容地望向他,慢慢来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哥,你怪我吗?”

顾忘川望着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弟弟,摇头:“从来都没有过。”

他的回答并没有让顾夕岑轻松,反而,始终压在心头的石块变得越发沉重。

“夕岑,你别忘了,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是顾家的人。所以,别怪爷爷,帮着他管理好公司。那是顾家的脸面,他看得比自己的孙子都要重要。”顾忘川淡淡地说着,他跟爷爷较了那么久的劲,不过就是年轻气盛,他断不会把自己家的公司往外送。

他很是随意地交代着,顾夕岑眉目深暗,双拳攥紧:“哥,公司的事我不会管,哥想管就要自己好起来。”

顾忘川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里有几分无奈:“这个忙帮不了,那么……小悦呢?”

顾夕岑一滞,凝向他的视线,浮上一片纷乱。

顾忘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顾夕岑越加凌乱的眸慢慢垂落,慢慢地合了上:“我多希望能代替你躺在这里。”

“我知道。”顾忘川毫无负担地笑笑,“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顿了下,他说,“好好待她。”

顾夕岑眉头蹙着,神情上的挣扎显而易见。这种感觉就像是从哥手中,生硬地将他最心爱的东西抢走……

手术很快就安排好了。

躺在手术台上,顾忘川望着头顶刺眼的灯光慢慢地眯起了眸。原来,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时,冰冷的感觉真的很无助。

他想到了薄荷,他的小女儿,曾经那么漂亮那么健康的一个宝宝……

他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慢慢滑落。薄荷,对不起。

林悦尔接到顾夕岑的电话时,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伊藤问她怎么了,她也眼神空洞地没有回答。见她怔怔地往外走,怕她出事,伊藤只好也跟了出来。林悦尔匆匆站在路边就要拦车,他皱下眉头,立即将车开过来,朝她招招手,“小悦,上来。”

林悦尔看到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急走几步,坐进他的车。

“去医院……”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伊藤挑挑眉,想也知道她要去的是哪家医院。他什么也没问,发动车子后,便将她送到了医院大门口。

林悦尔推开车子,连谢谢都忘了说,朝里面跑了进去。

伊藤见她状态不对,怕有意外,停好车子后,也赶紧跟上她。

来到顾忘川的病房外,林悦尔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顾夕岑站在那边,头微垂,双肩垮着。

林悦尔从没有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以至于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她的心被震痛了。她僵硬着,慢慢地走过去,声音紧绷着:“他……怎么样?”

顾夕岑一点点抬起了头,原本幽亮的眸中迷雾散尽,这会儿尽是透明的伤。

屋子里传来了花姨的哭声,悲悲戚戚。

林悦尔的脚步一滞,仿佛不敢再踏前一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他……”

顾夕岑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地说:“深度昏迷。”

“所以……手术……失败了?”她很难相信这样的结果,之前还扯住她说她是止痛剂的人,如今竟这么突然地就安然沉睡了。

顾夕岑没有回答,他在竭力压抑着悲伤。

林悦尔盯着那扇门,终于抬起步子,走过去,抬起打战的手,将门推了开。

顾忘川安静地睡在床上,那双或沉静或桀骜或挣扎的眸已轻轻闭上了,卸下所有的包袱,睡在那儿,从未有过的放松。

林悦尔只觉得胸口空落落的,连脑袋里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唯独从眼前掠过的,是与他从最初的相见,到最后的相互折磨……临了,这个男人竟是以这么一种突然的方式,结束了纠葛。

花姨守在床边哭成了个泪人。顾长天沉默半晌,什么话都没说,拄着手杖走出了病房。

来到门口,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包含太多无奈。抬眼看着顾夕岑,有气无力地说:“明天,到公司来吧。”离开时,步伐变得沉重了许多。

伊藤走了过来,来到顾夕岑跟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便站在他旁边,默默地陪着他。

顾夕岑始终都是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良久,他才出声:“哥的手术,是我主张他做的。”

伊藤侧头,听出他的内疚,他抿了抿唇,轻声说:“夕岑,天灾人祸都是避免不了的,你也是为了他好。毕竟,像你大哥那么强悍和骄傲的人,让他这样饱受痛苦,也是一种折磨。”

顾夕岑摇了摇头:“他会中枪,也是因为我……”

伊藤搭上他的肩:“事已至此,别想这么多了,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救他。”

顾夕岑扭过头,看向病房内,又沉痛地收回视线。

屋子里,林悦尔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瘦了许多,也平静了许多。这个她曾经偷偷爱过、深深恨过的男人,如今再也不会对她的恨和怨做出任何回应了,他沉睡在了属于他的安宁的世界里。

悲伤得想哭,却没有一滴泪。“顾忘川……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结局吗?”她合了合了眸,嘴角一抹无力至极的浅笑,神情却是黯淡无光。

用这种方式了结一切,让她原本不想再恨的心又被他勾起了一种纷乱滋味。她不想称之为内疚,因为那样不公,可是……那颗子弹明明是射向她的!是他替她挡了一枪,也是他代替自己躺在了这里。顾忘川,你又赢了。

她走出病房时,顾夕岑和伊藤还站在外面。顾夕岑只是抬眼,复杂的眸子望了望她,什么也没说,林悦尔同样沉默着。

见状,伊藤说:“夕岑,你在这里多照顾照顾吧,我送小悦回去。”

顾夕岑轻轻点下头,始终没有开口。

“走吧,小悦。”

林悦尔跟着伊藤往前走,路过顾夕岑身边时,她看过他一眼,视线又缓缓垂落。

直到她转身离开了,他才抬起头,泛着雾气的眸子锁在她身上,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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