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岑目光微垂着，大哥答应离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仍想挽回她。

见他不语，伊藤意味深长道：“夕岑，机会呢，是不等人的。尤其是感情，前进一步是天堂，退后一步是荒芜，你自己选。”

虽说顾夕岑从未坦诚过什么，可有些事，他看在眼里，不说只是因为这两人中间横着一个顾忘川，这样的关系就很难说得清了。但林悦尔一旦和他离了婚，那就另当别论了。

顾夕岑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不习惯拿自己的私事出来讨论，而伊藤也是点到即止。

林悦尔睡得很好，起了个大早，扭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走路基本没有问题。

早餐桌上，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伊藤边吃边说：“小悦，我和夕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现在的工作室已经不能满足‘香’这个品牌的规模了，也是时候该正式成立公司了！这样的话，我们就会渐渐脱离开GL，而且，进驻顶级店的话，公司的营业执照是必不可少的。”

林悦尔听着，缓缓点了点头，马上又是一笑：“这件事你们拿主意就好，你们也知道，我对经营一窍不通。”

伊藤适时取笑道：“连账都能算错的人，的确是不能指望。”

林悦尔倒也大方：“所以喽，我就把财政大权交给了英俊迷人的伊藤先生啦。”

伊藤听着很受用：“算你有眼光！”

顾夕岑说：“成立公司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你只负责起个名字。”

“公司的名字啊……”林悦尔歪头想着，慢慢说，“叫‘香韵’可好？”她其实挺喜欢中国风的东西，这个名字古香古色的，又跟“香”系列的创意吻合，闪过脑海时，她便喜欢上了。

伊藤的眼眸眯了眯：“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个神秘的婀娜多姿的东方少女，月光下，身披薄纱，白皙如玉的皮肤若隐若现……”

顾夕岑扫过他一眼：“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林悦尔失笑，见大家都觉得不错，她又侧头去问顾夕岑：“夕岑，你觉得呢？”她很重视他的意见，只有他说好了，她才会真的放下心来。

顾夕岑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纸来擦擦嘴角，然后回眸凝着她：“叫香悦吧。”

“香悦？”

“悦”取自林悦尔名字的一个字，可见其用心啊！

伊藤赞不绝口，看向林悦尔：“小悦，你的意思呢？”

顾夕岑的目光也是凝聚在她身上，眸子很亮，唇边一抹弯弧，引人入胜。

林悦尔抿抿唇，点下头：“好，就叫香悦。”

顾夕岑笑了：“香粉是‘香系列’，接下来要投入宣传的香水，要与香粉区别开来，那就叫‘韵系列’好了。”

伊藤笑眯眯的，顾夕岑就是这样，在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他安静地聆听，只要他开口，那便是最终拍板敲定。

和顾夕岑成立律师行之后，他们两个合理有效的相处模式渐渐形成，分工明确，效率提升，再加上两人脾气相投，很合得来，这种关系也就维持至今，让他们在同行业者中渐渐脱颖而出。

他甚至都可以确信，如果顾夕岑能够专心从商，他的成绩未必会比他大哥差。只不过在他心里，顾家的继承人只有他大哥，他从成年后就有意避开接触自家生意。很多时候，伊藤都有些替他感到不值。

吃过早餐，伊藤去了工作室，顾夕岑则送林悦尔去了夏律师的事务所。

林悦尔坐在车里，显得很平静。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很清亮很明媚的颜色，将她的脸颊衬得光彩照人。脸上化着淡妆，戴着一副水晶耳坠，显得熠熠生辉。看得出，她的状态很好。

车子在律师事务所对面停下，林悦尔推门下来。

“小悦。”顾夕岑叫住了她。

林悦尔回过头，用目光询问，他盯着她，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会在这里等你。”

深深凝视他一眼，她轻轻点头，转身就走过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他绽出一个璀璨的微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朝他挥了挥手，她转身大步走进去，一身白色，在他的视线中，逐渐幻化成云，最洁白的、最吸引他眼球的那朵云。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一点点收回视线，落在手里握着的香囊上，虽然布料早已淡了颜色，可他却保存完好，很宝贝地随时都收在身上。

林悦尔走进律师事务所，直奔夏律师的办公室，那里，早已背对着她坐了一人。身材高大，脊背挺得笔直，周身却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股冷冽寒风，骤然将屋里的气温降下来几度。

夏律师正在跟他口述离婚协议，见林悦尔进来，抬头道：“林小姐，你来了。”

背对着她的男子身形微微僵了下，却没有扭头。

林悦尔走过去，朝夏律师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坐在了顾忘川旁边。

顾忘川仍旧没有看向她，坐在那儿，下颌收紧，一言不发。

夏律师说：“两位都已经到齐了，那就看下这份离婚协议书，如果都没有异议，就在这上面签上名字就好。”

“嗯。”林悦尔接了过来，但顾忘川却没有动，只是敛着漆黑的眸，双唇紧抿着，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夏律师看了看他，微笑着问：“顾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顾忘川沉默片刻，才出声：“加上赡养费这一项，我每月会付清。”这份离婚协议书，简单到只是阐述了下离婚的理由，林悦尔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豪门怨妇。

林悦尔眉头轻轻扬了扬，抬头看他：“不用了，我不要。”跟他离婚，与钱财这些都无关。

顾忘川瞪了她一眼：“是我给的，你必须得要！”随即，抬头，不无霸气地对夏律师说，“把这一条加上，否则，我不会签字！”

夏律师倒是有点不解了，离婚的官司她打得最多，有钱有势的更不在少数。哪个不是为了能少给一点钱，多分得一点东西就撕破脸皮了？更有甚者，还有开庭现场就大打出手的！可眼前这对却奇怪，一个要给钱，另一个却不要。

林悦尔和顾忘川前阵子的报道那么多，夏律师是听说过的，如今看来，倒是男方好像用了情，而女方则不想再接受。感情一旦变得凉薄，那便是给再多的钱，都无法挽回的了。

林悦尔拧了拧眉，侧头看他：“我说过我不要了，你的钱你留着，不必给我。实在要是多，捐给福利院吧，也算是积福了。”

顾忘川倏地转身，呼吸都变得有几分沉重，凝视她的视线，更有些伤感的影子。

“都要离婚了，最后一次听我的能怎样？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林悦尔眉拧得更紧了，她知道顾忘川现在的心，可接不接受却是她的选择。

夏律师见两人僵持不下，她轻轻开口：“林小姐，作为你的代理律师，我建议你接受顾先生的提议。给你赡养费是顾先生的决定，可这笔钱的用途，则是由你来决定的。”说完，她一笑，“林小姐，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林悦尔显得有几分挣扎，半晌过后，她才应了一声。见她答应，顾忘川心下似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能给她的，他都会一点一点做到。

夏律师说：“如果再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再重新修改一下协议书。”

“还有，我在郊外有幢别墅，也转到她名下。”顾忘川淡淡地说。

林悦尔一皱眉，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再要。顾忘川倒也直接，往椅子后面一靠，双腿交叠着，眼皮微微抬了下：“那我就不离婚。”

“你……”林悦尔也在压着胸口的一股火，她只想跟他撇得干干净净！

夏律师看了看两人：“你们两位先在这里协商一下，我还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不好意思，失陪了。”找了个借口，夏律师就出去了，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夏律师离开后，办公室里立即又变得安静下来。

顾忘川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

当他看到停在对面的车时，脸上神情僵了僵，目光微垂：“如果，薄荷的事没有发生，我们会不会……”

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想问什么，林悦尔果断地回答：“不会。”其实，这个问题她根本就不曾想过，因为根本不成立。所以，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了，她就不会再让自己和他抱有任何的希望，那样的假设，就是在自欺欺人。

良久，顾忘川才出声：“我同意和你离婚，只是把你从顾太太变成了林小姐而已，但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所以，”他扭过头，一笑，从容得很，“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你！这一次，我不会再隐瞒，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林悦尔没做任何回应，她可以慢慢管理自己的心，却没办法管好别人的心。想怎样，那都是他的事，她唯一想要的，就是离他远远的，不再见到，就不会轻易地恨。

过了一会儿，夏律师推门进来：“谈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别墅！”

顾忘川坚持，林悦尔不想再僵持下去了，朝夏律师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重新起草一份协议书。”

夏律师的效率很快，没多大一会儿就修改好了，然后递了过去，林悦尔果断地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