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节 死里逃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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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黑暗中喊声大振,不知是敌是友。人马势如怒涛,已经向城内冲锋,突然想勒马回望,已无法做到。
这时,漫天石雨骤降。石墙、州府建筑后面,一齐燃起无数火把。
“呀,呀呀?……”
疑惑之间,火把投来。火雨朝军马、头盔、衣袖上倾泻而下。曹操大惊,突然朝身后竭力大喊道:“不好!中了敌人的计谋啦!撤退!”
曹操悟到中计,心想糟糕,拨马便回。在此瞬间,“轰隆隆”传来一声炮响。
跟着他冲进城的全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奔马与奔马,兵士与兵士,尽皆迷失方向,卷成旋涡。
“怎么回事?”
“赶快出城!”
后续兵马还在源源不断向前蜂拥。
“撤!”
“撤退!”
混乱局面无法收拾。
石块、火把的阵雨方歇,城内四门一齐关闭,吕布的人马从东西夹击而来,道:“不要让一个敌军活着回去!”
曹兵惊慌失措,就像网中之鱼,尽数被歼,狼狈不堪,被斩被俘者不计其数。
不可一世的曹操也很狼狈,紧咬嘴唇,愤愤然道:“失策失策!”
他朝北门退逃,北门充满敌军;他想冲出南门,南门已成火海;他要朝西门跑,西门两侧响起喊声,疑有伏兵。
“主公!主公!这里杀开了一条血路,快,快!”
叫他的是恶来典韦。典韦紧咬牙关,怒瞪双目,冲开成群的敌军,为曹操杀开通向吊桥的血路。
曹操朝城下飞奔,快如飞矢。殿后的恶来也紧随其后,却不见了曹操的人影。
“喂——主公!”
恶来正在搜索,有一骑自己人飞驰而来。
“哦,是典韦啊。看到主公了吗?”
“我也在担心主公,正在寻找。”
“上哪儿去了呢?”
两人分兵,四下搜寻,却不见曹操踪影。
举目四望,哪里都是大火、黑烟和敌兵。曹操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向东跑还是在向西跑。眼前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乱军重围和火焰迷宫。他晕头转向,简直不知道如何才能逃出去。
这时,对面昏暗的十字路口上,有一簇火把,红红的,透过夜雾,蜿蜒而来。
走到近处,不消看,正是敌军无疑。曹操暗忖:“我的天!”但慌忙回撤反而可疑。于是拿定主意,打算径直走过去。
孰料在随从火把的簇拥下咔嚓咔嚓走来的竟是敌将吕布!他横握那把令人恐怖的大戟,左手牵着赤兔马的缰绳,悠然而来。他的身影一下子映在曹操眼中,十分高大。
曹操大吃一惊,但为时晚矣!曹操侧过脸去,用手遮住,故作若无其事状,擦肩而过。
正在此时,吕布忽然想起什么,伸出戟尖,“当当”地轻轻叩响曹操的头盔,误以为是自己一方的将军,问道:“喂,你知道曹操,敌将曹操往哪里逃了吗?”
“啊!”曹操假声道,“我也在追曹操。听说他骑着一匹黄毛骏马,朝那边跑了。”说着,用手指了指,便朝那个方向一溜烟奔逃而去。
“咦,怪呀……”目送着曹操的背影,吕布回过神来。但此时曹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充斥满街的烟雾之中。
“啊,好险!”曹操拼命逃出,勒住马,喘口气,喃喃道。他想,这就是所谓逃出虎口吧。
可是,这里究竟是哪里?是东?是西?前面究竟如何,仍在五里雾中。
正彷徨间,好容易遇到前来寻找自己的恶来。然后在恶来的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逃到东街通往城外的城门。
“啊呀,这里出不去!”曹操不禁叹息。连战马都一个劲地用蹄子敲打地面,止步不前。
也难怪。街道尽头的城门,现在大火正旺。长长的城墙变成一条燃烧的火龙,大火的灼热,直要把天地烤焦。
“呼——呼——”
热风扑来,战马恐惧,惊了,狂了。火星啪啦啪啦地落在鞍座、头盔上。
曹操朝后面望去,用绝望声音道:“恶来。只能原路返回了。”
恶来的脸比火还红,裂眦瞪眼,道:“已经没有退路!这座门就是生死之门。我先穿过去,请主公随后就来。”
门楼被火焰包裹。城墙上堆着许多薪柴。简直就是一座地狱之门。从这座门下穿过,险过九死一生。
然而,活路只此一条。
“啪”的一声,恶来猛抽坐骑臀部。他的身影和战马一齐冲出火焰之门。
说时迟那时快,曹操也用戟挡开火尘,突入火焰之中。一瞬间呼气停止。眉毛,连耳朵眼里的毛都已烧焦。这时,曹操的胸脯再有一步就要穿出城门。
就在这一刹那。门楼一角烧得掉落下来。何其惨也!被火焰包裹的大梁从上面落下,宛如电光,正巧砸到曹操坐骑的臀部上。马腿一崴,扑倒在地,把曹操甩出去。那根大梁朝着曹操的身体翻滚而来。
“啊……”
他仰面朝天,用手顶住火梁。当然,手掌、臂肘严重烧伤,周身冒出烟来,充满着焦煳味。
“呜……嗯……”
他抻着手脚,在火焰之下昏死过去。
有人不断叫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他多少恢复一些知觉,被人抱上马。
“恶来吗?恶来吗?”
“是我。放心吧。终于远离敌军地盘啦。”
“我得救啦?”
“看得见满天星辰吧。”
“看得见……”
“性命还在。伤,也就是点烧伤,一定会好的。”
“啊……星空飞快地向后流逝。”
“后面跟来的是自己人夏侯渊,不用担心!”
“是吗……”
曹操点头,突然感到剧痛。一颗心是放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同时也向严重烧伤的半个身体袭来。
天色大亮。将军、兵士稀稀拉拉地回到己方营垒。每张脸,每个身影,无不满是惨败的鲜血和灰土。而且,活着回来的还不足全军的一半。
曹操被恶来和夏侯渊救出,又被抱在马鞍上送回。全军士气消沉得像墓场,阵营败色深深,就连旗帜都沾满朝露,低低下垂,沉重无力。
“什么!?将军负伤了?”
“是重伤吗?”
“情况如何?”
听到传闻的将校们成群结队,纷纷朝曹操被抱进去的大帐汇集而来。
“嘘——”
“安静!”帐中的人制止道。
将校们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迅速严肃起来,缄默不语。
前来抢救的典医悄悄回去,脸上也充满忧虑之色。只消看上一眼这个表情,幕僚们的心就提起来了。
“哇哈哈哈……啊哈哈哈……”
这时,帐内突然传来曹操的笑声。而且比平常的声音还要快活。
大家一惊,向横卧着的他围拢过来,观察他的伤势。
从右臂到肩膀和大腿,半边身子严重烧伤,血肉模糊,用绷带紧紧绑着。半个脸也涂着药,脸被白布盖着,只留一只眼睛。头发已经烧焦,像玉米须一般。
“好啦,不用担心!”曹操用一只眼睛环视幕僚,强作笑颜道,“细想起来,根本不是敌人厉害。我只是输给大火而已。人斗不过火啊……啊,诸君!”曹操接着又道,“这次有点轻率啦。再失策,也不能中匹夫吕布的计。我真没面子啊。不过,我也想再设计谋报复他。啊,等着瞧吧。”
曹操想扭扭身子,但身体动不了,勉强动了动头,道:“夏侯渊。”
“在。”
“我命你为我举行葬礼,担任葬礼指挥官。”
“别说不吉利的话。”
“不。这是计策。今晚可发丧,就说曹操已死。闻听此言,吕布必会趁此机会出城来攻。通知举行假葬,把我的假棺埋到马陵山去。”
“这……”
“在马陵山东西埋下伏兵,诱敌前来,将其关在圆阵之中,任我们歼灭。清楚了吗?”
“清楚了。”
“诸君,如何?”
“妙计!”
幕僚当场戴孝。在将军大旗的杆头也挂上挽带。
“曹操已死。”
这个声音传开去,传到濮阳,有鼻子有眼。吕布闻听,拍着大腿道:“太好啦!我的强敌就此除掉啦。”
为了慎重起见,吕布放出探子打探此事。探子回报,说敌阵治丧,寂然无声,如同枯野。吕布瞅准马陵山出殡的日子,出得濮阳城,企图一举把敌人全部埋葬。
可谁能料到,这竟是要拉着吕布把他送往冥途的假葬队伍。
战鼓金锣之声自起伏的丘陵背后响起,完全吞没了吕布兵马。
吕布侥幸逃脱,牺牲近万,面子也扔在了马陵山。之后,他心有余悸,坚守濮阳,再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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