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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母后!母后!”

一声声带着稚气的少女的喊声,伴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起自长廊的那一头传来的时候,初至秦宫的萧锦彦曾觉得,这有着宛若若天籁黄莺一般声音的主人,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位玲珑少女?

而远处的身影愈行愈近时,他却看见,那娇小的一个人,却身着一身桃红色宫装,长约七尺的裙裾上绣了凤栖百花纹,上身披着金缕披袍,领上饰以捻金线盘云纹,长长的衣裾拂过红红的宫锦,脚步轻盈似翩然燕子,其人……更是娇美清新如含苞待放的一朵带露玫瑰。

那脸颊白玉无瑕,樱唇娇小嫣红,鼻翼纤巧精细,最是令人过目不忘的,还数那一双清澈到可以看见人影的黑瞳似一丸水晶一般,粼粼泛着汩汩的清波,又似娇养在深宫妇人膝上的幼小猫儿,朝人撒娇讨巧时的那一抹娇俏眼神,叫人无端地感到心头微微一动。

只这一眼,萧锦彦就再也忘不了眼前这人。而时隔多年之后想来,他想,也许自己就是忘不了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吧!

于这混沌浊世之中,这样清澈的一双明眸,真是太过罕见了。

因着是在秦国皇后寝宫的殿中相见,而一向疼爱女儿的凌皇后也并未出言责怪,只笑着朝女儿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跑来了?没见母后这里还有客人吗?怎么这般的不稳重,仔细叫贵客看了笑话你。”

尚未长成的少女咯咯笑着,一头栽进秦后的怀抱中,一副小女儿的娇俏之态。

萧锦彦有些禁不住,偷偷侧目看去,那一刻,仿佛眼前花重锦官的凤藻宫大殿都为之一阵黯然变色了。

只是在若干年后想起来当年的相见时,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入了魔障而已。

在世人眼中,她自然是美丽的,母亲是北秦最为出名的美人,自小又养在金尊玉贵当中,那样的年华,贵气天成,得天独厚,哪能不美?

那一年,他弱冠之年,已经娶有正妃。而她尚未及笄,不过是十二有余而已。

他奉父皇之命前来北秦,向她的父皇和母后提出联姻的请求。

只是,有意要迎娶她为正妃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嫡弟,齐太子萧玉盎。

秦皇后与女儿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对其说道:“女儿,那位是齐国三皇子殿下,来,上前见一下礼吧!”

“是,母后。”随着这一声乖巧的应答之后,她转身走向他的所在。

他忽然觉得胸口再度一阵窒息,久于宫闱的他,也感到了无措。

待她缓步行到他面前时,却忽然间做了一个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她以长长的华丽广袖舞出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姿态,向他行了一个端正的相见礼之后,却字正腔圆地说道:“烦请三皇子殿下转告您的父皇与母后,就说我傅氏女不嫁齐人,我生于斯长于斯,除秦国之外,我不会去任何地方做别国的太子妃!”

“柔儿!”眼见女儿当众失礼,秦后连忙起身,对他说道:“对不住了三皇子殿下,这孩子从小被本宫宠坏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千万包涵。”

萧锦彦却为她眼底那一抹看似端庄,其实却暗含着深深冷意与敌意的眼神所刺痛了。他霍然起身,已经长成的身高逼得她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然片刻之后,眼神里的坚持却丝毫不减地再度看向他。

他在这样的目光里忽然微微一笑,几乎只是这一瞬间,他掩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了拳。

她的美丽与骄傲激起了他的征服欲,经历过漫长的隐忍和煎熬之后长成的少年皇子,在这一刻之后决定,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自己都一定要得到她!

他要看看,这美丽的凤凰若没有了华丽矜贵的羽翼,还会不会这般的骄傲自得?

而想象着有一天,她哭泣着躺在自己身下求饶服软的时候,想来,那种快意应该是无法言喻的吧?

彼时的齐国,已经是三国之中势力最强的一国。眼见女儿开罪了这位尊贵的来使,秦后连忙安排了宫人服侍萧锦彦下去更衣,其后,更亲自挑选了几位美人,送到他的行馆之中。

“华容公主,傅氏柔嘉?”慵懒玩味的嗓音,醇厚里夹杂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兴味盎然,萧锦彦有些散漫地坐在行馆的榻上,凝神片刻,对身侧的人吩咐道:“她说她不愿意嫁给太子,那秦帝和凌皇后怎么说?”

听三皇子这么一问,随行的礼官便有些犹豫地皱了一下眉头,最后道:“华容公主乃是秦国凌后所生,自小深得宠爱,出身又极是尊贵。放眼秦国后宫,也只有她的身份方与咱们的太子殿下相匹配。更何况,如今秦国势弱,秦帝正是要竭力与咱们交好的时候,想来,他定然不至于为了等闲儿女私情,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的。”

萧锦彦闻言不再说话,他知道,眼前这位是东宫的亲信。他心向东宫,东宫之生母献皇后章玉恩与秦国皇后凌佩缜乃是中表之亲,故而东宫心向于娶凌皇后之女为太子妃。

只是,在他看来,如今已经日落西山的秦国,即使是拉拢了又能如何?但凡自己那父皇还有一点雄心壮志,都应该尽快吞并了北秦,然后挥师南下,与东晋来个生死鏖战。

毕竟,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如今的齐秦晋三国,已经分开了太久太久了。

是时候,造就一位英伟的帝王,来一统江山,结束这几百年的分崩离析之乱世了。

萧锦彦挥手让身侧的人尽数退下,拿起案上的酒壶,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樽酒,仰首饮尽之后,才勾起嘴角,微一冷笑,眸中,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嗤笑和冷意。

龙雕花长窗里透进淡薄天光,正照在他年轻清峻的面庞上,只是在须臾之间,萧锦彦已经下定了决心。

彼时齐帝后宫生有七子,皇长子萧元阖三岁早夭,次子萧玉竣乃元皇后嫡出,只可惜出生便带残疾,被封为韩王,藩地远在荒蛮烟瘴之地的凉州。

皇三子便是萧锦彦,他是高贵妃所出,自幼聪颖,只可惜生母早逝,因此在齐宫上下的嫡储之争中看似并不占任何优势。

唯一让齐帝看重的,是他的文治武功,样样十分出众。又因为他月前已经娶了正妃,所以,此次联姻使者的重任,才会落到他身上。

皇四子萧锦昊不思文治武功,只好烧丹求道,听了方士的胡言误进铅毒之药,以致失神疯颠,被先帝禁囚于其府多年。

皇五子萧玉盎便是如今齐国的东宫太子,他乃是继后献皇后章玉恩所生,自出世便深得齐帝与献后的宠爱。而献皇后章玉恩与秦国凌皇后更是中表之亲,她是齐人,可家族根深叶大,有一半以上的亲眷皆在秦国。

此番联姻,不消说,也有大半是她枕头风的功效。

而难得的是,一向寡恩薄幸的齐帝居然也肯听从她的话,在三皇子萧锦彦看来,这便是色令智昏吧!

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酒樽,萧锦彦起身,扬声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亲信进来。

一番低声密语之后,两人都会意地点了点头,不多时便悄声退下。

临到这天晚上快要歇下的时候,李德全才进来躬身回禀道:“殿下,那事已经成了。奴才听说,凌皇后适才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华容公主的寝殿,想来,是已经听到了风声了。”

萧锦彦的唇角再次似笑非笑,他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凌皇后还肯不肯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齐国去?”

见主子一脸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容,李德全犹豫了一下,才如实道:“奴才以为,凌皇后必然不会将这等真相告诉华容公主。毕竟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退婚,他们也定然找得出其他更为体面借口的。这等宫闱密事,哪朝哪代会公然将之宣扬开来?只怕,他们不直接拒了咱们,却又变着法地弄来一个什么其他公主,到时候……”

“若是那样,则更好。孤巴不得他们随便找个什么出身低微的公主,让我带回去敷衍了事。哼哼,到那时候,只怕就连献皇后也找不着台阶下的。”

似乎是对这事的转折感到颇为满意,萧锦彦居然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意。他惯爱在夜间饮酒,却从不召人相陪,今晚也不例外,一壶上好的梨花白,不到半个时辰便交了底。李德全在旁伺候着,见喝地差不多了,也就照常扶着进去里头安歇了。

待到外头送了那几位打扮如花一般的美人进来时,李德全这才不免着了难地一摊手,朝凌后身边的内侍说道:“殿下才刚喝了不少酒,此时已经醉倒了。要不,这几位美人还是先请回去休息,奴才代主子谢过皇后的美意了。”

派去的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去一禀告,凌皇后才在灯下放下支着下巴的手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位三皇子殿下,还真是叫本宫有些捉摸不透呢!送他美人不收,金银财帛也是一概不受,莫非,他还真是无处下手?”

凝一凝神,又朝身侧的女官问道:“你说,今晚这消息,会不会是三皇子有意让人放出来的?他,莫非不想让咱们大秦与南齐再结姻亲之缘?”

女官沉吟片刻,才回道:“这一层,奴婢可不好说。但这些话都是东宫的内侍们喝醉酒之后吐露的,照说,三皇子是拉拢不了东宫的人的。且世人都说三皇子生母高贵妃出身低微,便是其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到底也不招齐帝待见。而今不过是因为诸皇子之中无人可用,这才对他委以一些虚职罢了。而三皇子为了向献皇后表忠心,更迎娶了献皇后的外甥女为正妃。如此,才有了他如今在朝中的这些局面。想来这三皇子若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会审时度势的。有献皇后娘娘在齐宫,这太子之位便不会花落别家。只是娘娘,您真要让玉峥公主代替咱们公主嫁给齐太子殿下吗?此事要不要与献皇后娘娘商议一番,不然,奴婢只恐……”

“与她商议?呵呵,本宫可没有忘记,本宫这位表妹,是何等善于算计的人物。亏得本宫那糊涂姑母还大老远地来游说了本宫一通,时到今日,本宫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根本就没安好心!自己养了个儿子居然是这样的做派,还有脸来求娶本宫的柔儿为太子妃?真是欺人太甚了!”

殿中的侍者见凌皇后素来端庄的性子此时也不禁发怒,要知道,这事是触及到了凌皇后心底的那根隐刺了。到底关系着帝后最为宠爱的公主的终身幸福,若那齐国太子真是个纨绔风流之君,那日后凌后得知女儿过的不幸的话,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于是无人再敢劝半句,只在心中道,这事倒便宜了那原本卑贱的玉峥公主母女了。

天上掉下个齐国太子妃的位置来,偏还是帝后亲自安排的。原因说来也无他,只因如今放眼秦宫之中,皇帝所出的几位公主里头,就属她年纪和样貌最为适合相亲。真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有人隐隐约约地想起,这玉峥公主比华容公主年长一岁多,依稀记得,从前也是十分清秀的模样。

而想来,为了体面的缘故,帝后随后便会将玉峥公主的生母华贵人赦出冷宫。份位是肯定要提的,且照这排场看来,还不会太低。

果然,凌皇后在思虑片刻之后,便亲自开口下旨,道:“传旨六宫,将华贵人即刻赦出冷宫,晋为华妃,赐住永和宫。”

此言一出,凤藻宫之人都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倒是凌皇后过了半晌之后,才怔怔瞧着身侧的烛光,低声道了一句:“本宫自问对华氏已经问心无愧,将来如何,且就全看她自己了。”

身侧的女官便躬身道:“娘娘所言甚是,那华氏上次所犯之罪,其实足以诛连九族,只是陛下和娘娘心善,从来都是厚待后宫之人,这才只赐了她幽闭冷宫而已。更何况娘娘如今还专程给玉峥公主指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若那华氏还有半点人心,也该晓得感念娘娘的恩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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