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水红色的牵牛花、浅蓝色的牵牛花、紫色的牵牛花、粉白色的牵牛花。水红色的牵牛花最大，花梗又细又长，好像一把撑起的伞；紫色的牵牛花比水红色的略小一些，它色调非常浓重，却透明，就像一团晚霞落进了水里；粉白色的牵牛花花梗很短小，花蕊也很短小，常匍匐在草丛中；蓝色的牵牛花是这些牵牛花中最小的，还没有水红牵牛花的一半大，而它的花托却是最深的，储藏了许多露水。

这些牵牛花长在沟边、路旁、山腰、土谷底、田畦上，有时，它们缠绕着麦苗、稻谷的高杆，有时，它们和草丛中的藤蔓植物绞在一起，有时，它们沿着石壁爬行，有时，它们挂在灌木的树梢。牵牛花每天清晨天蒙蒙亮时开花，太阳升起后就凋谢了。牵牛花凋谢后就会缩成一个宝塔似的结，而它盛开时像喇叭，所以牵牛花又叫喇叭花。我小时候，听大人们说牵牛花还有一个名字，叫打碗花，传说谁摘了它就会打碎自己的饭碗。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大人是为了不让我摘牵牛花才编出这个典故。可是，我怎能不摘牵牛花呢？到田野间玩耍再摘一把野花回家是我童年时的乐趣啊！我将牵牛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颈上、手腕上。有时，我折取一枝牵牛花，放在水瓶中，它就会一天不凋谢，我想牵牛花那么快就凋谢是太阳照射的原因，果然，我在背阴处找到可盛开一天的牵牛花。

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牵牛花是朱红色的牵牛花，它非常小，只有我的小拇指那么大，它的颜色那么艳丽，好似一团小小的火苗。我从未在沟边路旁见过这种朱红色的牵牛花，这种牵牛花很稀少，不会生长在其他牵牛花生长的地方，而这种牵牛花生长的地方其他牵牛花也不会生长。

我见到这种牵牛花是在坟头。我度过童年的那所中学附近有几座幽暗的坟丘，坟头上都长满了这种小小的红牵牛花，它的叶片也很小，小而透明，好似一片薄薄的绿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