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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尾声

(23)

那年夏天,我在七桥上被车撞了,头上缝了很多针,密密匝匝的像一条蜈蚣,胳膊断了,胸部淤了很多血,于是那个夏天,我的心脏一直在疼,胸口一直很闷。 爸爸说,眼睛长到头上了,那么大的一辆车看不到?当然,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怪我,他说,真是命大,人活着就好。难得听到爸爸关心我,所以,鼻子一酸,就把头埋在被窝里了。

现在,我又回到家里,陆非把我送了回来就走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从他踩着油门“轰”地声音里就知道,他很生气。

陆非说,想我了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然后他重重地叹口气,砸吧了一下嘴唇,离开了。

我又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过起了暑假,我每天端个板凳坐到后院里,看着日升日落。姐姐有时也陪我,她现在在一个中学做语文老师,姐姐说,秀,你知道吗?你是把高考太当回事了。

我不理她,继续看着远处发呆。有时姐姐和我一起去村后的铁轨上走走,姐姐问我,你和陆非怎么办?我回答他说不知道。那个从塔吊上下来的晚上,陆非的脸色很难看,一方面是吓着他了,另一方面,我想是我的行为让他难堪了。他在人群里穿梭的时候,一言不发,陆非很爱面子,或许他现在真的想摆脱我这样一个看似有病的妻子。

我朝着远方长长地吐气,陆非他此时在远处的家里干什么呢?

姐姐说,回去吧。然后她拉着我从铁轨上朝村里走去。

吃完晚饭,姐姐在院子里喊我,说,秀,去华姨家吧,华姨回来了,华姨说你工作之后还没看过你呢。

我走出来和姐姐一前一后地向华姨娘家跑去。

屋子里又聚集了很多人,和小时候一样,像炸开的一锅爆米花,我也是其中一颗。灵灵也在,腆着个大肚子,像鼓胀的气球,华姨看见我,笑得很深,对,我只能用“深”这个字来形容,她眉心的“兀”字越来越像浮雕。华姨说,大家吃糖,吃糖。然后就把糖散在桌子上。有人问,灵灵,宝宝几个月啦?灵灵说,你算呗,预产期十月十号,昨天八月十号,我老妈结婚的,你说几个月啦?

我坐在角落里突然“啊”了一声。姐姐拧了一下我,说,啊什么啊,华姨离婚离的了,又找了一个。

我吃惊地看着姐姐,然后又看着华姨。

华姨在人群里继续走动,分发着她的喜糖,她说,结婚就要吃糖,甜蜜蜜的,你说,心里不甜蜜过什么日子呢?姐姐贴着我的耳朵小声地说,宏叔有精神病。

华姨还在说话,有人在附和,说,面子不得要头,活受罪,对吧?我看着华姨的背影,那个结实的屁股正欢快地一上一下地扭动着。

屋里笑声一阵一阵,我站起来,退了出去。

黄昏来了,黑暗就要来临,暮色来临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生命在消逝,从那年夏天到现在整整七个年头,在这七年里,每一个夏天都折磨得我喘不过气来,没有人知道宏叔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除了华姨和我。我为华姨保守了这个秘密,我没有嚼拼话。我低着头,看着自己前行的双脚。

一切都好像过去了,新的一切也好像重新开始了,只是七年的时间太长。

铁轨也很长很长,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在远处变成了一点。我踩着脚下的枕木,开始回忆那年的事情,我想起了那个菜场,永远都是一股酸臭的味道,想起了华姨家的碗柜,写字台,门前的蔷薇,还有灵灵的歌声。我想起了那个夏天我坐在七桥上,还有在那个小药店里买了不计其数的速效救心丸。

过得好快啊!我轻轻地对自己说,这七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乡村的风似乎都不同于城市,在我的脸庞轻轻地拍着,我抬起脚,把一颗石子狠狠地踢了出去,然后开始跑起来,脚下的石子被我撞在铁轨上,发出“钢”地一声,我使劲地跑,使劲地甩着膀子。黑暗像布一样泻了下来,我用身子撕扯着这块布,然后那一团黑色的布就在动,像河面一样,晃动起来。跑了好久,我好像看见了前面有很多人,看见了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华姨和灵灵,我的耳边风呼呼地叫,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地笑,陆非也在,他和我并肩跑着,我说,陆非,你怎么也来啦?陆非不语,看着我笑。铁轨向身后跑去,前方没有尽头,我好像看见了铁轨上有一扇扇门,我和陆非穿过一扇又一扇,穿过过去的门,今天的门,然后像明天的那扇门奔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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