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这个下午，我并没有跑回老家，也没有复习，而在七桥上来回地走，太阳晒得身上直冒汗，然而还是感到很凉。我端坐在石墩上，让太阳认认真真地晒我，我要把我的呼吸好好理一理，刚刚乱了。桥面上的风不断地剐着我的脸，像桥上行人投来的目光。

傍晚的时候，桥头的广场上一群妇女在咿咿呀呀的唱歌，她们一边唱着一边舞着红绸，每一张脸都像盛开的一朵花，在红绸的映衬下那么地生动。我歪着头傻傻地看着她们，原来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笑脸了。后来我也跟着她们在唱，扯着嗓子，唱《好日子》，唱《走进新时代》，还唱《咱老百姓今儿真高兴》。我就这样伸着脖子大声地唱着，把头伸得很远很高，于是那个声音也被我送出得很远很高，周围有人看我，他们的目光很怪异，我不想看他们，然后又把头伸高，高得看见了天空，那天空被暮色渲染的，像一片浅灰色的纸，然后纸的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低，慢慢靠近我的脸。后来，我觉得脸上酥酥的痒，用手摸脸，湿了，手就这样被泪水打湿了。

天快黑了，广场上的人也陆续离开了。我拖着身子也打算往回走，站在桥头上发愣了半响，没能明白脚步的方向。

七桥的桥拱里泊着很多外地来的蔬菜船，船篷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映着河面一片波光斑斓。我想，每一盏灯就是一个小家，于是就趴在桥栏上呆呆地看着灯，轻轻地数着，桥下一盏盏幸福的家。后来我突然想到那天中午过了七桥找房子的事，我想我怎么就去了桥西呢？怎么就跑进华姨家呢？ 很多问题永远都不可能像算术题那样可以被解开，包括人的抑郁。很多时候，我做着三角函数题的时候，我都在想人的抑郁可不可以像这样的曲线一样能迎刃而解。

黑暗越来越浓，灯光把桥面切成一段一段的。风吹着衣襟，灯却把影子撕扯成很多片，于是低着头数着这些忽明忽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