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是怎么渡过的？我是如何坐下来吃饭？又如何在那个陌生的床上睡了一夜？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个晚上，华姨往地板上丢了件旧衣服，然后就“呼哧呼哧”地用脚来回蹭着，因为要把墙角和门后蹭干净，所以华姨她基本上都是背对着我。然后隔会儿就问我你爸身体好吧？你妈身体好吗？我没心思看书，就倚在桌旁盯着华姨的背影发呆。华姨很高，很结实，其实用“结实”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女人也许不是最适合的，但我却坚定地认为只有这个词形容华姨是最恰当的。她的胸部很结实，恰到好处的挺着；屁股也很结实，像反扣着的簸箕，也恰到好处的翘着。那时，我还想，要是我到华姨这个年龄的时候，也能有这么一个大胸大屁股该多好啊。可事实证明，现在的我的确拥有了那样的大胸大屁股，还拥有了女人家罕有的大手大脚和大盘子似的脸。

华姨擦地的时候，我就倚在门框上，呼吸着这个屋内一切陌生的味道，这个姿势被持续了很久，我傻傻地站着，就像是被定格在像框里的一副画。很久以后的若干时候，我都是这样的姿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屋里。当然，这样的时候也并不是很多，因为屋里常常不是我一个人，宏叔也在。华姨说，给你开门的就是你宏叔。

华姨在“宏叔”前加了个“你”字，就这单单多了一个字，好像起化学作用似的，让我对这个陌生的环境竟开始亲切起来。华姨总是喜欢这样问我，你宏叔还没下班啊？你宏叔吃过了没？你宏叔……。有时我把这话放嘴里嚼着，也想回答华姨，“我宏叔”怎么怎么的，可是，我总说不出口，我想这跟我害臊的毛病有关。

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依着门框发呆，华姨就说，小秀老呆站这干嘛啊？我呵呵一笑。华姨说，灵灵跟你长得真像，都是自来卷。我还是呵呵地笑。华姨又说，小秀就是好，比我亲侄女还好，小秀就认给我做干女儿吧，华姨就想再要个女儿呢。我听了还是呵呵地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我姐就经常说我，整天呵呵笑的，一肚子坏水。我从来就不喜欢反驳别人的话，因为我结巴的毛病从根本上就限制了我。华姨说，小秀就是好，不像别的女孩，嘴呱呱的，不稳重。这话听得我心里竟傻呵呵的乐。其实，说实话，我妈就希望我能嘴呱呱一些，说总比女孩子结巴子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