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一下人事员看看。”总经理说着便起身出门,站在门口喊:“小高,你过来一下。”
还是刚才那位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红羊毛衫走了进来。
“这位小姐想调我们这儿来,再帮打听一下。”总经理单刀直入地说。
“院里面不好进,要指标。”高妇人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办公室还有一位呐。”
“不管她!她哪儿好,工资高,还要调走。”总经理当即毫不介意地说。紧接着话锋一转:“这位小姐不一样,你帮在县城找一下。”
“我们户口在市区,这儿不管,一样不好落!”
“找人想办法,”总经理启示道,“回院里找人事科长打听一下。”
……
总经理象慈祥的父亲,真是仁至义尽,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一切,无比感动;总经理说“不一样”的语气令她欣喜三份。现在,她虽不敢抱有什么奢望,却多存几分希望了。然而她还是不禁悲哀地意识到:总经理也是爱莫能助,这一切都是徒劳无望的。
人事员走后,她心理还不能平静,情绪又低落。猛然间,她想掂一掂自己在总经理的眼光中,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从而也就探测出总经理是不是诚心诚意帮忙——
“要是在这儿打工什么待遇?”恍然间,她若有所指地问总经理,“不会跟小桂一样吧?”
“那能跟她一样!”总经理随即予以否定,“跟正式工一样!”
“什么都有?”
“那当然,跟我们一样的。”
她仿佛得到总经理认同、首肯、最高评价,又无比欣慰——我并不比谁差!但那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寄人篱下……死皮赖脸,而且,束缚了我的手脚,这决不是我的本意!……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我有我的理想!其实总经理就很值得我去写。
北京只不过占首都的光,什么经济文化中心——从来不敢苟同!在我的记忆里北京没有响当当的名牌产品,市场并不十分丰富多彩;北京不是缺乏管理,而是管理不善。世界仅有几个不发达的国家,才有落后的户籍制,而几个发达的国家是没有的,这是有目共睹的!现如今《条例》把人才流动的大门关的更死,无庸置疑更增强了他们的优越感,助长了他们的惰性;减少竞争压力,无疑对经济发展更为不利!
恰在此时,院长经过总经理办公室,并打了一声招呼,随之,总经理说要开会。她知趣地起身告辞,悻悻地离去……
下午,工人们都已上班走了,她独自一人在他们寝室里找一本杂志在看。她看着,时不时看看时间。
快到4点,她再也坐不住,静不下心来。她再一次前去……在前排房子拐弯处,她看见陈亮和另3位同事,正站立在那儿争论问题。显然,会已经开完了,可以放心地去找了。她正待穿过他们,陈亮已笑吟吟向她转过脸来,和颜悦色而略显惊喜地说:
“你还没有走,我以为你走了。”
“没有,赵总的车不在。”她温情地回答道。“你们会开完了?赵总在办公室吗?”
“你去找吧,赵总在楼上。”
“啊——”
她多么多么想说,你去送我吧!但细细打量他一身油渍渍的工作服,她不敢、也不忍——那不太让他为难了。何况自己已经错过了一次。
总经理不在办公室,她急切地寻声找了过去,原来总经理在里间董事长办公室。赵总、董事长(院长兼)还在私下讨论问题。
她稍侯在门口,总经理赶忙招呼说:“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吧。”
4点多了,还不见车回,她又一次走了过去。刚出现在门口,冷不丁,院长突兀一句:“我们这儿没有合适的年青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与原先那种和蔼可亲的态度迥然不同。——可不,官当大了!前不久老院长退休,他由副院长晋升为正院长;还有那个高级的户口。然而十年前,他还在河南河北等地打江山。现如今,在北京各项各业,都有外地人独当一面,是屡见不鲜的!哼……二期工程请我来,我也不会来!
她本想回敬他一句:“我是来这儿干活的!”无奈先天不足,后天又营养不良,还不会溜须拍马;尽管理直却怎么也不能气壮——缺乏底气的傲气。她只是神情自若,不卑不亢,婉转地说:
“那你帮帮忙吧。”
她边说边走到门口处的沙发前,并坐了下来。
“去隔壁等一会儿吧,我们这儿有事。”总经理不知为何,立即打断了谈话。
“坐我的车走吧。”院长的态度忽地120°大转弯,温和而大度地说,“到车站正好顺路。”
“行。”她想一路可以和院长唠唠,借机求院长帮帮忙。
“我已经呼了!”
总经理的争先恐后,没有给她留一点回旋的余地,她只得又悻悻地起身退出。这一次,她去的是隔壁行政科办公室,室内只一老者——行政科主任一人在值班,于是他们便聊了起来。主任极力鼓励她赶紧抓紧时间找,也不胜叹息说,应该早找就好了……
好一会儿,院长终于走了,总经理这才回办公室。她立刻跟了上去,追到门口,她劈头就问:
“是不是,院长不同意?”
“没有,”总经理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我没有跟他说。”
“帮帮忙,跟院长讲讲呗。”
“回去好好过个年,回来再说。”
“你不答应,我怎么能过好年?”
总经理似有为难之处,其实她心理明白。听说前段时间提拔副院长,不管是论资排辈或比贡献,赵总是最有资格的,反而落选了,赵总是难免有情绪的。看来不公平的现象那儿都有。而她是求职心切,才步步紧逼的,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一直就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交谈着。就在此时,透过窗户,她看见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轿车急驰而过。
“车回来了。”她只是淡淡的一句,没有丝毫高兴而是流露出一种无奈。
一会儿司机上来了,明了了情况,慨然应许。
“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只简简单单几句话别,——她似乎觉得总经理在下逐客令,从而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怏怏离去。
她把车引到寝室房头,于是工人们七手八脚把她的旅行包放进了车后行李箱内,继而她就安然地坐进了车内后排位子上。此时总经理也赶来了,和几个工人一道站在车后。在车内,只听见总经理很自豪地说:“小姐,这是享受专车派送的待遇。”
她正想打开车玻璃窗户,同总经理打声招呼,挥挥手,说声再见。猛然间却听见陈亮的声音,在车前,肯定是刚从寝室出来的。
她胆怯、茫然不知所措,慌乱中找不到车窗的摇手在哪儿;也不知道怎样同他们打招呼好……那就不管了,让车开走吧。她左顾右盼、心慌意乱、愧疚不安地坐着。
汽车徐徐开动,驶出了厂大门。
让爱和恨都成为一个梦吧!
让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