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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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后讲话的有总经理、设计人员、副总经理。在她的眼里,从总经理到副总经理,讲话没有一点魄力。总经理声音宽厚、低沉,一定也不洪亮,拿着讲话稿念,一副憨厚的样子;副总经理,娘娘腔,优柔寡断,讲话时还用一只手拄着下巴,压根儿没有知识分子那种气质。谁讲话,她只是斜睨地看几眼。
他们的讲话或许能听进去一半?生产的产品到底是什么?——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种催化剂。他们有几个工程技术人员,是三个还是四个?只知道有刚才那两位。其中那位小伙子,是什么车间主任?他始终没有讲一句话,他的名字,负责的工程任务都没有记住。她一只手撑着眉宇间,一只手托着下巴,仿佛始终处于晕车状态,并且一脸的不高兴,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她心想,反正不会再来了,一切都无所谓。
其实,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图纸会审,说是讲工程概况更为恰当些。工艺流程是院方设计的,平面图是设计院根据院方提供的条件布置的,他们一味地就施工图问题多,在互相推委责任。两位总经理一致对施工图纸问题多提出批评;而设计院认为是因为厂方对涉及到专利问题保密,所提供的设计参数太少,仅仅提供一套流程图,连介质的名称、管道压力等级都未标明,而且时间紧,才三个月,难免平面布置出现错误。他们连图纸都没有拿出来打开看,设计院一句话:平面图按规范来,我们没有问题。图纸具体错误问题,没有人出来承担,只有都留给施工解决?她也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会议就这么在问题中不了了之而告结束。
随后是参观后院的施工现场。在两排房子中间,有一条通向后院的土路,但前后院用栅栏隔开,简易的门锁着还过不去;他们只得从前院东门绕到院墙外马路上,再从后院东门进去。院墙外马路是一条土路,路面还是湿漉漉的,马路东面是秧田和麦地,一片田野风光。后院东门有一条土路直通向一座楼,路南、路北也各有一座建筑;工程场地,原是一片农田,还正散发着泥土气息,道路是一片泥泞,路两边原农业灌溉用的小水沟,还积聚少量的水。放眼四望,土地上,只有四座装修未完的厂房散落在各处,墙外还正搭设着脚手架;周围的空地杂草丛生,显得十分荒芜。
他们径直走向路西头那座楼,这是一座封闭式的四层楼结构厂房,位于工地的中心位置,将要动工的安装工程主体部分就是要安装里面。只见外墙脚手架林立,门口也被挡上了,一些民工正在抹灰。
他们一行人紧跟着总经理后面纷纷绕到南门进入室内,又从南侧绕到北侧,楼上楼下,总经理边走边介绍:室内土建工程已基本完工,不过有些该予留的孔洞遗漏;设备各楼层都分布有,北侧有3台20多米高的塔,穿入各楼层;室内无起重设备,并且各楼层只在东端留有吊装孔。……楼上楼下看了一通。
她远远地站在一旁听着,看着他们指手画脚,凭着自己的经验,她已经了解了大概,初步有个吊装方案:设备吊装无法使用吊车,只能用最原始的笨办法——室内,设备运输靠走滚杠,设备吊装要设人字抱杆或龙门架悬挂导链吊装,塔吊装要设吊点,塔节要采用卷扬机设备运送到各楼层……她断定这是她所承接的工程中,施工条件最困难的一个,所见过的施工状况最次的。紧接着,他们来到北面的罐区。罐区更糟,地下管正在施工,整个区间被挖得沟沟坎坎、七零八落,只剩下设备基础墩,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并且无标高、中心线……整个施工程序都要颠倒了。
然后,他们又回到了前院,在前院东南角靠近东门小树林里一块空间,设备东倒西歪、杂乱无章地搁在那儿,有卧式、立式罐,小塔,都挤躺着,而塔、釜等主要设备还没有到货;设备管口都没有封闭,她伸着头看了看,里面还有树叶、土等杂物……最后她中肯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设备基础要清理出来,并且标明标高、中心线,设备里面也应该稍作清理。
近12点了,他们才匆匆去解决饥饿问题。又是总经理请客,不过,他们今天可没有口福,总经理和另两位坐着面包车,领着去10里以外的小镇上,草草地找了一个小饭馆对付一顿。也许是人太多的缘故,但也不可能让你们每次去饭店。
这饭馆是在一座普通平房正房前斜搭的一间,刚好只够摆开两张桌。他们十几人分桌而坐,经理一帮、队长一桌,她当然跟工人坐在一起。
席间,总经理又再一次提起:小刘怎么不来了?仿佛带着十分惋惜的口气。——这分明又是在瞧不起她这个女技术员!这就是大知识分子的教养。真令她十分恼火,她鄙睨着他,直想上前去告诉他:是小刘不愿意来!也让大经理好好消受。
幸而有队长及时解围:“其实她比小刘干得多,有经验。在座的都是精兵强将,都是经过我挑选来的。”
总经理总算没有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但在另一餐桌上,她已是满脸的不高兴。她毫不隐瞒地对同桌上的工人们说:
“哼!再请我来,我也不再来了!”
“来,就是小狗!”其中一位工人挑逗性地笑道。
“小狗,就小狗。”她脸上毫无表情地应答。
这顿饭,她吃的索然无味!——这菜全是用酱油泡出来的,尽是酱油色,酱油味,一点油花都不见,只有一个咸味。……
次日,管工组长小李在他们办公室还逗乐、取笑她,当着众人的面毫不介意地说:“总经理不欢迎你。”并拍着小刘的肩膀说:“哥儿们,总经理还是要你去,老问‘小刘怎么没有来?’,至少问了三、四遍。”令她愤慨!继而又取笑道:握手一点也不大方,忸忸怩怩,手象伸不直。边说边学着她的样子。看他奴颜婢膝、趋炎附势的德性,激怒了她,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他握手,只是出于礼貌应付一下。那位领导,站在一旁,无可置疑,也不加以阻拦,还笑着辩解:总经理把她当成了办事员了。
一开始就已经介绍她是新来的技术员,他还这么不礼貌!她根本接受不了他们那么高深的涵养,压根儿不用考虑不可能实现的秘密。她反悔了,真的坚决不去接受那个艰苦的任务。
“不去?不去,昨天就不应该去。”那位领导拉长脸,训斥道,“你不去,再叫谁去,谁也不会去的。”
好无理!昨天,天晓得,只是抹不开面子。等着让他喊另外一位技术员一起去,他就是不喊;待她一上车,他就叫车开走了。哼!别人不去就行,我不去就不行!
他的太太,哼!象谁欠了她三百俩银子似的。见到她一脸瘟色,还整天跟她叽叽歪歪:“一个单身到那儿去不都一样干……哎!你怎么是这样的傻丫头,这么不识抬举!”连珠炮轰她;更象苍蝇似的,她到哪里,她叮到那里,软硬兼施作了她一天的思想工作。
“去!去!去!行了吧!”她近似歇斯底里朝她咆哮说。这位夫人立即笑逐颜开,连忙请她吃雪糕。
第二天,她正在办公室整理当前工程的资料,队长很高兴地走了进来,毫不迟疑地通知她明天进点!可谓得寸进尺。
“五·一不休息了?过完五·一再去吧!”她近乎哀求说。因为从春节至今还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国家法定的休假日,有时对他们是一种奢望,更不敢奢求有什么大小礼拜;劳动法对他们更是形同虚设,没有丝毫约束效应,简直是无效。他们一切作息以建设单位意图为转移,一切以建设单位利用为重,以工程工期为准。她时常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
“过完五·一,好几天就过去了。”队长毫不留情说。
“交工资料,我都不管了。”
“行!行!你都交给他们吧!”
……
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工期紧、任务重、身不由己。她在哀怨声中,在一种抵触的情绪下,不得不服从命令。
四月二十八日,由那位队长带队,钳工、起重工、管理人员,一行十五人,背起了行李卷,驻扎进去了。其中她是唯一的女性。
的确,他们真正得到了礼遇,住宿由厂方提供,位于厂区北边一座二层楼里面。男职工住的是楼下:地面铺着瓷砖、墙上贴着瓷板——新澡堂;当然,这澡堂徒有四壁,而且室外排水管未施工,是没有办法用的。总经理特地强调:墙上不能钉钉子,地面瓷砖不能破坏。工人们上下铺床一支,行李卷打开一铺,很快一切就绪,于是就安顿下来了。办公室就是看澡堂的值班室。不怕人笑话,这是有史以来,他们在外施工住的条件最好的一次,比对面那些民工们住低矮的的平房、简陋的板房强多了,以往他们差不多就是这么住的。
她被安排在楼底直角拐弯处一个大房间里,——三扇大玻璃窗户,太不安全。正好材料员说还需要一间库房。总经理在,她也不客气,让总经理在楼上安排一间。几天后,在楼上南面安排了一个房间,她才住了下来。
施工单位点多、分散,交通工具少,公交又不发达,不可能享受城里人上、下班接送的待遇。驻扎下来,既节省开支,又节约时间,何乐而不为!这是施工单位一贯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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