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明明说过不再抢你东西，但是又要食言了。

林素暖没有动，仿佛黎亚修给她的是一个炸弹。外面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一桌子，林素暖垂下头，低声问道：“黎亚修，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明明知道半夏不可能爱上你，为什么你还是要固执地拆散他们？”

黎亚修眼神一黯，细碎的刘海遮住波光潋滟的眸子：“爱不爱得上不是谁说了算的，你又怎么知道她不可能爱上我？”

林素暖忽然发出清脆的笑声：“黎亚修，你太天真了，他们之间的羁绊不是你用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淡去的。当初苏城一等了半夏那么多年，最后还是答应和筱亦结婚，这其中的原因你心里很清楚吧。”

黎亚修拳头紧握。

“在半夏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郁助一个。如城一那样天人一般的男子都无法抹去郁助在她心里的位置，你难道想凭着这一张和死去的苏城一一模一样的脸，就把郁助踢出局吗？”

“闭嘴。”黎亚修冷声道，凛冽的眼神扫过林素暖。

“还要再自欺欺人下去？”林素暖突然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黎亚修，其实你比我可怜，至少我很清楚郁助对于我仅仅是责任，你却奢望有一天半夏能够爱上你。”

“我叫你闭嘴。”月牙似的眼睛射出暗绿的光，如绿宝石一般，更像月夜下树林里豺狼的眼睛。

“半夏不仅不会爱上你，她还会一辈子恨着你，恨你将她和郁助生生拆散……”

“闭嘴！”黎亚修猛地一拍桌子站立起来，身子往林素暖的方向倾斜，怒气满面。他知道苏半夏会恨他一辈子，但是这样至少让她记住了他。

就算是这样扭曲的爱，他也在所不惜。

林素暖抬头直视黎亚修，晶莹的眼眸丝毫不避讳地撞上，让黎亚修深深吃了一惊，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决绝和无畏，似乎要去做一件痛下决心的事。

“我会去找他们。”林素暖起身告辞。她拼死一搏，赌上所有，为的只是让他陪她走完最后的日子。

半夏，对不起。明明发过誓不再去抢你的东西，可是我又食言了。

黎亚修在林素暖走之后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流失。当他真的看见苏半夏和单郁助在一起的时候，心却很不争气地抽痛起来。

在那样简陋的小镇，喧闹的菜市场，苏半夏穿着极其朴素的衣服，站在卖菜的大婶面前讨价还价，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满足而又恬淡。就是那种笑容深深地刺痛了黎亚修，她的幸福不是他给的，可是他却对她欲罢不能。

平静的日子过得仿佛忘记了时间，他们在小镇上已经待了两个月，冬天逐渐消退，镇上也慢慢有了春的气息。枯黄的枝丫上冒出了绿芽，看上去可爱极了。

单郁助在房间里忙着收拾行李，一件件衣服倒是叠得整整齐齐，苏半夏在外厅打扫，他们准备动身去威尼斯了。

“证件都放进去了吗？”苏半夏走进屋子，对着愁眉不展的单郁助问道。

“嗯，都放进去了。”单郁助含糊地应道，然后一脸谄媚地靠近苏半夏，“半夏，你来收拾吧，东西太多了。”他刚叠完外衣，还有一大堆衣服在床上凌乱地摆放着。

苏半夏白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说想要收拾衣服的。”

“我以为整理衣服很容易嘛，谁知道……”单郁助无奈地看着已经塞得满满的行李箱，“是我们衣服太多，还是箱子太小呢？”

苏半夏叹了口气，将他放进箱子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惹得单郁助在一旁惊呼：“半夏，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

苏半夏埋头不语，手上却很麻利。才几分钟，便把单郁助弄了几个小时的衣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一件不落地全都塞进了行李箱。

“不是行李箱小，是你大少爷不会利用而已。”

“唔。”单郁助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后都不用带行李了，带你就好了——万能行李箱。”

苏半夏瞪了他一眼，忽然视线定格在他身上，来回地打量，那种眼光让单郁助觉得自己就像菜市场上被叫卖的猪肉，他浑身一哆嗦，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苏半夏站起身，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道：“郁助，你胖了呢。”

单郁助一下子无语了。

“腰上也有肉了，”苏半夏抱住他，欣慰地说，“抱起来感觉好舒服。”以前的他多多少少有点瘦，虽然身材很棒，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但是抱着他总感觉硌得慌，现在多好，抱着很有手感啊。

苏半夏眯起眼睛笑，嗯嗯，好像抱着一个玩具啊！

单郁助不乐意了，他在自己的腰上捏了捏，幽幽地说道：“我要减肥。”他可不想看见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又搅在了一块。

“不许！”苏半夏猛地一抬头，神情严肃，“你要是敢减肥，我就把你从我床上踢下去，以后都不许抱着我睡觉。”说罢，她还捏捏他腰上的肉，心里不禁得意，感觉真好。

好纠结啊，单郁助表情痛苦。怎么办呢，他不想变胖，可是又想和半夏一起睡，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就是这个情况吗？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苏半夏好看的眼眸发出精明的光，有点诡计得逞的感觉，“我给你时间考虑哦。我先去买一些杂物，回来听你的答案。”

单郁助泪奔。

苏半夏乐呵呵地出门，天空晴朗，好得仿佛她的心情。只要一想到能和郁助一起去威尼斯，然后在叹息桥下许下爱的诺言，她就觉得全世界的幸福全都跑到了她这里，她高兴得快要飘起来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在看见远处的一个人之后，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半夏知道迟早会有人找到他们，只是没想到，首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林素暖。

林素暖穿着宽松的连衣裙，气质翩翩，一如当年那个漂亮得犹如洋娃娃的林素暖。她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成熟之中不失青春。

当她朝半夏走过来的时候，苏半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害怕了，她平生第一次不想去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半夏。”林素暖走近她，低声叫道。

苏半夏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安：“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我没有选择。”

“对不起。”苏半夏微微垂下头，她的确是亏欠林素暖的。她是那样的自私，想要一个人独占他，可是心里却始终没办法忘记有一个女人比她更需要郁助。

林素暖吃了一惊，继而低声笑道：“为什么要给我道歉？”

“因为我抢了你的东西。”

“不，你没有。”林素暖仰起头，眼泪快要忍不住落下，“你和郁助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我想看着你幸福。

“半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有着想保护你的欲望，也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欣喜你是我的妹妹。我活不了多久，但是老天爷怜悯我，让我了解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半夏，我真的很想保护你，想要尽一个姐姐的责任，但是，对不起，半夏，我终究还是要伤害你……”

林素暖在她面前缓缓跪下，白色的连衣裙瞬间沾上了泥路上的脏物：“半夏，我怀了他的孩子……”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苏半夏的眼眸霍地睁大，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倒在她面前的林素暖，手脚冰冷，犹如坠入十八层地狱：“你……你说……你说什么？”

林素暖没有抬头，她的声音仿佛是从肺里发出来的，显得空洞不已：“对不起，半夏，我怀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