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来了，学校组织联欢晚会。

我没了精气神，象此时天上的太阳，大而圆却没有热量。

枫对我说，男人是要经得起千灾百难的，晚会我有节目，你去助助阵。

学校礼堂里，欢声如潮。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欢乐的人群中，想起了第一次和林看电影的情形。

枫和心怡站在了台上，节目是配乐诗朗诵《四月的纪念》。

钢琴声缓缓响起，《秋日私语》明快而抒情。枫一身米黄色的风衣，花格子围巾，而心怡着一袭青色长裙，灯光下素淡而美丽，让人想起五四的青年学生。

枫目光炯炯，心怡款款情深，偶尔两个人深情对望。我的心酸涩而疼痛，恍惚中林向我走来：

枫：二十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

心怡：我走向你

枫：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心怡：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

枫：擦拭我裸露的孤独

心怡：孤独？为什么你总是孤独？

枫：真的

心怡：真的吗？

枫：第一次

心怡：第一次吗？

枫：太阳暖融融的手

心怡：暖融融的

枫：轻轻的

心怡：轻轻的

枫：碰着我了

心怡：碰着你了吗？

枫：于是，往事再也没有冻结愿望

心怡：冻结愿望

枫：我捧起我的歌，捧起一串曾经被辜负的音符，走进一个春日的黄昏

心怡：一个黄昏，一个没有皱纹的黄昏

枫：和黄昏里，不再失约的车站

心怡：不再失约，永远不再失约

枫：四月的那个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

心怡：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那个夜晚很平常

枫：我用沼泽的经历交换了你过去的故事

心怡：谁也无法遗忘，沼泽那么泥泞，故事那么忧伤

枫：这时候，你在我的视网膜里潮湿起来

心怡：我翻着膝盖上一本诗集，一本惠特曼的诗集

枫：我看见你是一只纯白的飞鸟

心怡：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枫：我知道没有的笼子囚禁了你，也养育了你连绵的孤寂和优美的沉静

心怡：是的，囚禁了我，也养育了我

枫：我知道，你没有料到会突然在一个早晨开始第一次放飞，而且正好碰着下雨

心怡：是的，第一次放飞，就碰着下雨

枫：我知道，雨水打湿了羽毛，沉重了翅膀，也忧伤了你的心

心怡：是的，雨水忧伤了我的心

枫：没有发现吧？

心怡：你在看着我吗？

枫：我湿热的脉搏正在升起一个无法诉说的冲动

心怡：真想抬起眼睛看着你

枫：可你却没有抬头？

心怡：没有抬头，我还在翻着那本惠特曼的诗集

枫：是的，我知道，我并不是岩石，并不是堤坝

心怡：不是岩石，不是堤坝

枫：并不是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树

心怡：也不是坚实的大树

枫：可是如果你愿意

心怡：你说，如果我愿意

枫：我会的，我会勇敢的，从我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诚的心，为你支撑起一块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心怡：你说如果我愿意

枫：是的，如果你愿意

枫（心怡）：如果你愿意

当掌声想起的时候，我还在自己的幻境中。

幻境中林走上台来。我揉揉眼，确是林。林独唱山西民歌《走西口》。

凄婉的旋律一起，我早已心神俱碎：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林啊，我在心里哀痛地大叫一声，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再过三天就要放寒假了，我和枫详细地检查了徒步考察淮河的最后计划。

我们写好了遗书，晚上对着各自家乡磕了三个响头，又给学校打了申请报告，等待出发。

天突然间下起雪来，气候变得寒冷异常，地上的积雪快能掩了脚踝，雪花仍然漫天飞舞，无休无止……

                        2009年7月3日初稿于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