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节 看到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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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大哥哥从军的第二天,奶奶又带我到清华学校去巡视伤员,自从荷兰联合英国组成荷英联军想重新占领印尼而打起仗来,清华学校就成了收容各地逃来万隆南区难民的避难所。
今天因为沒有满地尸体,我才有心情观看清华学校的校景,原来清华学校的前面是玉融公会大礼堂,礼堂后面是一排楼房,楼上是几间教室,楼下却是一间供奉灵位的祠堂。奶奶带我走到祠堂前面,从玻璃窗口望进祠堂,看到里面有张长供桌,供桌上摆了十多张神主牌位,牌位前有鼎大香炉,炉的两边燃着两盏长明灯。奶奶指着那些神主牌对我说:”你从左边算起算到第八张神牌,你看看那张神牌上的名字是谁?”
“林如山”!那第八张神牌的名字赫然就是”林如山”,我惊讶了,我问奶奶说:”神牌上’林如山’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公公的名字?”
“就是呀,你公公的神牌位就供养在玉融公会的祠堂里。”奶奶说。
“为什么会供养在玉融公会的祠堂里?”我好奇地问。
“这事说来话长,公公在退休迁来印尼居住之前,常常接到上司的指派,到南洋各地对华侨经行革命思想的宣传教育,争取海外民众对孙中山先生革命事业的支持,当然更到印尼各地经行活动工作,其中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当时荷印殖民政府的首府巴达维亚,然后就是泗水,三保垅和万隆。因为公公时常到泗水,就支持帮助泗水福清人组建’玉融公会’。后来公公告老定居印尼,在万隆南部基巴来镇开建织布厂,就帮助和公公都是同志的郑志春建立’万隆玉融分会’,因为会务的工作扩大,’万隆玉融分会’就改建成独立的’万隆玉融公会’,这间清华学校就是郑志春和万隆福清的爱国志士们创立的。公公和郑志春一老一少两人都在印尼各地奔走,对华侨宣传革命爱国思想教育,并筹募支助国民革命的资金,公公与郑志春是亲密的战友,也是玉融公会有力的支持人,所以后来公公不幸遇难过世,灵位就被供养在这里了。”奶奶说。
看了公公的神牌位,就走到祠堂后面的篮球场,奶奶带着我巡视围在篮球场周边每一间教室里的难民,真是谢天谢地,这些难民中的伤员,伤势都好转了。
住在南区,还有一件令我难忘的事,那就是每天下午四点,就会有一个老印尼婆,背着一篓煮熟了的田螺来叫卖。她卖的田螺,真的十分美味,现在我想起来时,都会口水直流。
下午,太阳已不太热了,只要沒有枪战,我和奶奶,还有妈妈和伯母抱着弟弟妹妹,都会坐在黃伯伯店前看街景。当时的街道虽然沒有现在的寬,但也沒有现在的车水马龙,所以就显得特別宽敞。自从荷兰人射来三颗迫击砲弹之后,马路上就增添了三个大窟窿,给这美丽的街道抹上三道污景。我一看到那三个大窟窿,眼前就会出现窟窿周围散着人的断手断腳血迹斑斑的可怖景象。
这天,那老印尼婆又背着贩卖田螺的竹篓,伛偻着身躯艰难地绕过三个大窟窿,气喘吁吁地来到我们面前。她把背上的竹篓解下置在地上,自己就蹲在竹篓前问我们:”买田螺吗?”
奶奶说:”给我们四包。”
正当我们写意地享受田螺美味的时候,空袭的警笛突然响了起来,这是从来沒有过的事。我们正愕然地听着刺耳难听又拉长的”呜呜”声,路上跑来了一位印尼士兵,挥手叫我们快点进屋躲进防空壕,他指着北方的天空说:”荷兰人的飞机来了,快躲进防空壕!”
就在此时,我们听到了北方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嗡嗡”声,我们赶紧慌忙地跑进屋,那个卖田螺的老妪赶紧抓住奶奶的衣襟,也跟着跑进屋来,她吓得连卖田螺的竹篓都丟在外头不管了。我们和黄伯伯黄伯母一起躲进爸爸伯父和阿豪大哥哥事先一起挖的防空壕里。
这时飞机的响声越来越大,我们大家才在防空壕里坐定,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就在屋前响了起来!这阵爆炸声带来了极大的震荡,就像地震一样,屋子被震得就像要塌下来一样,我们坐在防空壕里的凳子上,都被震得跌跪在地!飞机越过我们头顶,继续向南方飞去,又是一阵爆响,但这次的爆响离我们远了,声音虽然还是巨大,却沒有地震的震荡。
再過一阵,一切都寂静下来了。换来的却是街上人群的哭喊声,还有男人们情急地大喊:”救火呀!快来救火呀!”
伯父第一个从防空壕里冲了出去,紧接着是黃伯伯和爸爸。我也想冲出去,但被身边卖田螺的老印尼婆拉住,她颤抖着声音说:”外面危险,不要出去!”
不久,跑出去的伯父黃伯伯和爸爸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喊:”快出来打水呀,对面的房屋起火了,火很大!”
奶奶第一个冲出防空壕,紧接着伯母也出去了,黃伯母就陪着身怀六甲的妈妈仍旧躲在防空壕里照顾弟弟和妹妹,我就伸出头去看着防空壕外面的动静。只见伯父跑到井边匆忙地拉起打水的缰绳,水井的辘轮就”吱呀””吱呀”地转了起来。黃伯伯在忙着搜集水桶,爸爸从黃伯伯手里接过两只水桶,让伯父盛了就匆忙提了出去。
这时奶奶接上伯父打水的工作,伯父也提了盛满井水的两桶赶了出去,接着就是黃伯伯也提了两桶,正与匆忙进来的爸爸交叉而过。就这样,他们三人流水式地你來我往提着救火的水匆匆出去,伯母也与奶奶不停地轮替打水。
我听到左邻的辘轳也响了,不一下子,右邻的辘轳声也响了,还参着许多男人慌急的喊声与腳步声。
天色开始暗了,奶奶在穿廊处点了两盏油灯照明。就在油灯的照明下,爸爸他们还是不断地提水出去!我惊奇地想:”外面的火到底有多大呀?提了这么多的水,还浇不息?”
再过一阵,爸爸他们走进走出的腳步声就不再急促了,还听伯父喘了一口气对奶奶说:”火势终于小了,我看再要几桶水也就夠了。”
当爸爸走进来时对奶奶说:”火都扑灭了,不用再打水了。好在左邻右舍大家齐心协力,漫延的大火才沒有把左右两边的房屋烧掉。但左右两边的屋頂却烧坏了一部分,明天大家还得帮忙他们修补屋顶。就希望今晚不要下雨,下雨他们就惨了。”
黃伯伯进来时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对奶奶说:”可怜对面老刘一家,全家大小五口全被荷兰人的炸弹炸死了。就会这么巧,炸弹就落到老刘的屋顶上,把整座房屋炸成平地,房地上还被炸成一个大窟窿!唉…有几个好心的邻居,点着火把想在瓦砾中寻找老刘一家的尸骨。我和金龙金凤決定休息了一阵,也去帮他们。”
黃伯伯的话才说完,就听到两下凶猛尖锐划空的呼啸声,从北方飞了过来!有了上次迫击砲弹打来的经验,就听到街上的人纷纷嚷道:”快息掉火把!”
”快躲到屋檐下!”
有的嚷道:”快进来!”
有的说:”快趴下!”
紧接着就是两声爆响,参着三几个人的”啊哟!””妈的!””真见鬼”惊怒的声音。我沒有听到哭喊,想是他们只是受到轻伤,所以才会有力量骂人。果然,接下去就听到他们大嗓门的一阵乱骂:
“真他妈狗日的,放了炸弹还不夠,还要再送迫击砲!”
“你骂错了,不是’狗日的’,是’狗荷的’!”
“为什么不是’狗日的’?”
“狗日的是骂日本狗,日本都倒台了,还骂它做什么!”
“对对对,日本狗都倒台了!哪应该骂狗…狗什么的?”
“狗荷的!”
“对对对,是狗…狗荷的!怎么这句话这么难骂?”
“骂惯了就容易嘛,狗荷的!狗荷的!你他妈的狗荷的!”
“狗,狗荷的!狗…荷的,唉!狗,狗荷的,狗荷的!你他妈的狗…狗.狗荷的!!”
“哈哈哈……狗荷的!!”结果大家大笑,也大家一起大骂。
我听他们骂完了,就听到有人拍门:”老婶妈,老婶妈……”
一定是他们来求奶奶治伤了,黃伯伯赶出去开门,我也紧随在奶奶身后走到前面客厅。只见有四个邻居坐在沙发上,黃伯伯在陪着他们。他们见到奶奶出來都恭敬地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奶奶忙挥手叫他们坐下。
看到他们只在手脚受点皮肉伤,奶奶只给他们用白酒在伤口上洗涤消毒,洒上金疮药之后也不用绷带包扎,对他们说:”再过一下子伤口就会風干,沒事的。”
“谢谢老婶妈,你来了这里,我们有了救星啦!”他们一个一个向奶奶拱手作揖,告辞了出去。
炸弹和迫击砲弹连续爆炸了之后就一直平静到天亮。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那个卖田螺的老妪就要回家了,这时她才记起她的田螺竹篓来,就苦着脸对奶奶说:”我的一篓田螺不见了!”
奶奶看她可怜,就给了一点钱帮她,她对奶奶千恩万谢地并和大家告別走了。到了天大亮之后,爸爸伯父还有黃伯伯都起来出去帮左邻右舍寻找被炸弹炸死老刘一家的尸骨,还有,要帮忙修补被烧坏的屋頂。我也想跟着出去看,但被奶奶阻止了,奶奶说:”別出去,外面的惰況很可怕,等他们料理好了我们才出去看。”
我们闲着无事,就坐在客厅里等他们的消息。沒有枪战的早晨,特別是刚被炸弹炸过的早晨,整条街道的商店都关门休业,沒有了平时的喧哗热闹。耳中能听到的只是黃伯伯家对面铲土锄地铁垂的敲打声,时而参杂寻找刘家尸骨的人掠呼声之外,就连天上飞鸟的叫声也听不到。
正当在寂静中心慌意乱之时,从外面进来了右邻的老许,老许对奶奶说:”老刘一家的尸骨都收集好了,依老婶妈看,要怎么处理呀?”
奶奶想了想说:”最好是通知老刘的的亲属,请他们处理。”
“我知道老刘有家表亲,但他们住在荷兰占领区,而且,切实的地址也不清楚……”老许犹豫着说。
“哪就先把尸骨火化了,收集在罐缽里再说。”奶奶说。
“这些尸骨都被炸得碎碎散散的,就不知道那一块是属于谁的。唉,真惨哪!”老许哭喪着脸说。
“哪就全部聚在一起火化了,好在他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就帮他们死后团聚在一起!”
“林家伯毋说得对!”一声洪亮的话在门口响起。
“啊呀!郑家贤侄,你回来了!这下我们大家有了依靠啦!”奶奶突然看到他的出现,真是惊喜万分!
我从来都沒有看到奶奶这么高兴过,就好奇地看着这位与伯父年纪相仿正站在门口壮实的男人。
被奶奶称做’郑家贤侄’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与奶奶把手,满脸堆欢,但却带着伤感的口吻说:”自林大伯走了,就辛苦您林伯母了!”
“唉…辛苦是说不上,都是我应尽的责任。”奶奶说。
“您是女中豪杰,早知道有您在这里,我就不用急着赶来了。”这位不速之客说。
“你来了才有人做決定呀!”奶奶转对老许说:”你把刚才的事汇报郑会长,由他定夺!”
“刚才的事我都听到了,你就照着林伯母的指示做。”他吩咐老许。
“请教郑会长,骨灰怎么处理?”老许恭敬地问。
“暂时就先放在玉融公会的祠堂里好了。”
“但,但,老刘一家是客家人呀!”老许犹豫地结结巴巴。
“客家人是不是中国人?”郑会长问。
“当然是中国人。”老许说。
“哪就着呀!”郑会长说。
郑会长的话,让大家会意地大笑了起来,老许就高高兴兴地令命出去了。
然后奶奶就吩咐我说:”陈陈,快向郑伯伯行见面礼!”
从刚才他处理老许的事看,我已猜到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我就拱起手来向他恭恭敬敬行了中国人的大礼,口中说道:”郑伯伯,陈陈给您老人家问好!”
奶奶看我和他打躬作揖,就责备我说:”你怎么不向郑伯伯好好鞠躬行礼?”
我说:”我们中国人,怎么可以用日本兵的鞠躬行礼?”
奶奶和郑伯伯听了我的话都笑了起来。奶奶说:”鞠躬行礼本来就是中国人的文化礼节,日本人还是向中国人学的。日本兵侵略中国,打杀中国人,还要強迫中国人向他们鞠躬,这才引起中国人的反感反抗的。”
“原來是这样,好好的鞠躬礼,却被曰本兵坏了印象!”我说。
“好!好!真是有其祖必有其孙!”郑伯伯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他对奶奶说:”我看到了令孙,就更加想念林大伯了。我在日本的监牢里,就常常记起和林大伯一起在南洋各地东奔西跑,给蒋委员长筹募抗日资金的事。”
“日本南进印尼时,听人说你被日军抓进监牢,我们大家都真替你担心哪!”奶奶说。
“林大伯要是沒有遇难,不也一样要和我一起坐牢!现在谢天谢地,中国终于打了胜仗,印尼也宣告独立了!”
“郑贤侄,快请坐!见到你都高兴得忘了叫你坐啊!”奶奶笑着说。
正说到这里,老许进来对郑伯伯说:”会长,骨灰已装进罐缽,就请会长处理。”
“好,我这就和你去!”然后他转对奶奶说:”对不起林伯毋,我们只好下回叙旧了。”说了就和老许匆匆走了出去。
那个卖田螺的老印尼婆自那次走后,就不再看到她来卖田螺了,而且自那以后,其他的印尼菜贩米贩也一个接连一个地不再来兜售了,奶奶’家’里的米粮缺了,就决定在沒有枪战的时刻回老家一趟。
我和奶奶走在被砲弹炸得好多窟窿的街道向北方的老家走,到了十字路口,看到北方那向上斜起的桥墩上,正有一群人带着大包小包大籃小篓的东西在排着队,等待桥上印尼士兵一个一个检查了才过关,我们也跟在这群队伍的后面慢慢走上桥去。
到了桥上印尼士兵的工事处,我看到现在印尼士兵的工事是用两排麻袋装的沙包围起的沙包墙,这比过去只用长凳木桌大石做的工事可靠得多。就在沙包的”围墙”上,置着四挺枪口指向荷英联军的重机枪!两个印尼士兵正在检查我们前面的一位土著男人,他带了一个布袋的桔子,背上还背着一大篓的蔬菜。一位印尼士兵问他:”你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去北方做什么?”
“拿去卖。”那印尼土著说。
“卖给谁?”
“卖给那边的居民。”
“有沒有卖给荷兰兵?”
“荷兰兵只会拿我们的东西,不会买的。”
“哪你为什么还要带到北方去?”
“那边的价钱貴,能夠多赚一点钱。”那土著笑笑说。
印尼士兵听他这么说,就挥挥手让他过去。轮到我们了,查关的士兵看到我们带着空布袋和空菜篮,就奇怪地问我们:”你们怎么沒有带东西?”
奶奶指着桥下的老家说:”我们是回家来的,要到家里拿点东西的。”
这时,从桥下上来一个印尼士兵,认出奶奶来,高兴地说:”林太太回家啦!”
“嗳,是你,答当少尉好吗?”原来他就是上次阻挡我们进老家的士兵。
“他很好。来,我陪你们下去。”
他陪我们进了老家,我们就直接走到仓库取粮,看到仓库旁边屋顶塌了一角,仓库前面炼治酱油的大灶也塌了一边,隔墙的缺口又加了一个!这时答当少尉也从缺口处走了过来,看到奶奶就高兴地说:”林太太,你回来啦!”
“你好啊,答当少尉!”奶奶指着那些倒塌的缺口说:”都炸坏了!”
“是呀,后来的仗打得越來越利害。”答当少尉说。
“哪你们为什么还放人到北方做生意?”奶奶问。
“他们是拿食物去卖的,我们虽然与荷兰人打仗,但食物是人道的问题,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哈哈。”
“怪不得近来南区很少见到菜贩米贩来兜售,原来是都跑到北方做生意!”我心中感叹。
“林太太,近来战事紧张,后方的接济中断了两天,林太太是不是能帮我们一点吃的?”答当少尉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沒问题,就像你刚才说的,食物是人道的问题,我仓库里还有很多存粮,你尽管叫人来拿。”奶奶豪爽地说。
答当少尉高兴地马上回到隔壁指挥部,带了两个拿着麻袋的士兵过来,奶奶开了仓库,指着两麻袋的大米说:”大米只剩下两袋,你可以拿一袋去。”又指着一大堆黃豆说:”黃豆还很多,你要拿多少都可以。”
结果,他们拿了半麻袋大米,三麻袋黃豆,一小布袋白糖,十块盐巴,几瓶酱油,满载而归。奶奶做了这件好事,心情显得很是愉快,奶奶说:”谢天谢地,我们终于也为印尼的独立斗争,尽了一点义务。”
奶奶的话音才落,荷英联军的机枪就响了起来。老家这里真的是和我们避难在任何一处的情况都不同,机枪声就像是在我们身边响起,是那么地真实!在老家这里听枪战,就像自己置身在战场上一样,真正感到有随时随地被流弹击中的危险。格东的拉半巷里的房屋被烧光了,老家这里就失去了阻挡枪弹的屏障,荷英联军的子弹就毫无阻挡地射到我们老家的墙壁上,砲弹也很轻易地落在我们老家的屋顶上!
荷英联军的子弹扫在我们仓库的墙壁上”噼里扑噜”地作响,奶奶赶快把我拉进上次准备好的空房躲避。这间空房的墙壁也被子弹扫得”噼里扑噜”作响,奶奶又赶紧拉我出来,向院子里扫了一眼,就把我塞进提炼酱油大灶的灶肚里,奶奶自己也爬进另一座的灶肚里。我们才在灶肚里躲好,就听到一声尖锐凶猛砲弹的呼啸声划空而来,那砲弹掉在我们刚离开的空房上,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把那间空房的屋顶炸成一个大窟窿!又是一声尖锐凶猛的呼啸声划空而来,第二颗砲弹就掉在鸡鸭的围栏里,”轰”的一声,把奶奶养的鸡鸭统统炸死了!又是”轰”的一声,与隔壁间隔的墙全被炸倒!又”轰”的一声,就炸在大灶的旁边,震得大灶差点倒塌下来!
这次荷兰人真的是疯了,砲弹就像雨点倾泻下来!正在紧张万分的时侯,印尼的步枪响了,只”叭””叭””叭”的三下,荷军的机枪哑了。接着四挺印尼的重机枪齐鸣,接着,连续几十下印尼的迫击砲也开轰了起来,荷英联军那边才静了下来。
答当少尉知道我们还沒有离开,就从隔壁越过散了一地倒塌的墙磚走了过来,看到我们正从灶肚里钻出,全身沾满灶灰,又灰头土脸的像只花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答当少尉对奶奶说:”我们摧毀了荷兰的碉堡,他们死伤惨重,还活的都跑了!哈哈哈。”
“哇,恭喜你啦,我们打了大胜仗!”奶奶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土,就忙不迭地与他握手道贺。
是1945年11月份,我妈妈在黄伯伯家后面的防空壕里诞下了我的二妹。那天晚上,万里晴空,一轮皓月在薄纱似的白云陪伴下,高挂天空,奶奶就给妹妹取名”月华”。在这战乱的年代里,老天爷给了我们好美的天,所以也诞下了我好美的妹妹。我妹妹在妈妈的肚子里就历尽沧桑,现在出世了,枪战停歇,皓月当空,晴空万里,是很好的兆头啊!奶奶抱着刚出世的妹妹说:”就像月华是经过了千艰万难才诞生的,所以印度尼西亚一定会克服万难,打敗荷兰侵略者而取得伟大的胜利,印度尼西亚一定会变成繁荣富強的国家。而我们中国,就要进到一个太平的盛世了。那时的中国,将是晴空万里的強国,将比当年的盛唐,康乾的盛世更加和谐,更加繁荣,更加美好!”
果然,就在我二妹诞生后不久,”东方红”的歌声就响遍了神州大地,神州大地太阳升啦。
而今天,奶奶的话,都在逐步的实现中。(全文完)
2010年9月15日完稿于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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